“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阆正平有些气急,道:“我们从不认为你是妖邪,其实就算你是,我也认了。”
阆九川挑眉看着他。
“你从未害过侯府中人,所做的,也都是令我们受益的,尤其是你爹身死一事,是你还了他一个真相,令他没有含冤投胎,比起我这废物侯爷,你做了许多。”阆正平苦笑,道:“其实没什么的,开平侯府本就是要没落的,若不是你,说不定这侯爵都会降等,哪还有什么开平侯?现在若是那些人真要弄我们,了不起我们就像欧家一样回老家。回头我让高平再给我们祖宅那边多置办些祭田屯着,就是被抄家,祭田都不能抄的,咱总有一口饭吃。”
嗯,这事得马上办,刻不容缓!
阆九川笑了,道:“多留些祭田也好,但也没到抄家的地步,他们刚刚才追封父亲,现在转眼又抄家,还是为什么子虚乌有的妖邪一说,他们也要点脸,不会做这自打脸的事,之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一锅端。但凡事无绝对,若是有那么一天,你们别和我勾连上。”
阆正平怔住,呆呆的看着她,道:“你……”
“大伯,我若独善其身,做点什么还能毫无顾忌,但有你们,我反而有所掣肘。所以真有那么一日,你只管带着这府中人与我切割,就算不切割,就不闻不问,像从前我在庄子上一样,让我无后顾之忧,便是帮我了。”
阆正平红了眼,却是苦笑摇头:“你说的我明白,可你却忘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第436章 不能让阆九继续蹦跶
覆巢之下无完卵。
阆九川想得简单,可梦想很美,现实却很残酷,若真有那一日,阆家真能安然躲过去?
未来的事不好争辩,阆正平也没说什么,知道她要和沈青河他们出去,也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没再多言。
“这两张五雷符我画的,威力极大,可炸一个府邸,若不是非必要,不要用,留着镇宅护家。”阆九川给了两张她在山上进阶之后画成的五雷符。
阆正平激动得双手发颤,接了过来,道:“我一定保管好的,不会轻易对人言。”
阆九川又甩出去一小叠护身符:“护身符,多画了的,你看着给,我走了。”
阆正平:“……”
她离开小书房,就看到崔氏站在门口,两人四目对视,竟一时无言。
阆九川只能颔了颔首,就从她身边走过。
“对不起。”
阆九川脚步一顿,微微扭头,见她目露悲色,便道:“夫人保重。”
崔氏目送着她离开,眼神苦涩。
再回到自己的书房,阆九川不急着做什么,先去查看自己放出去的两张小纸人,在看到澹台淙那边画面时,她脸色一冷,手攥成了拳。
堂堂皇族子弟,还是修道中人,却因为自己不顺心就随意草菅人命,他修的是恶道?
阆九川眼神冷戾,透过纸人死死盯着澹台淙,看他像只疯狗似的发癫,与之前的形象完全不同,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吧?
原来他不止蠢,他还恶!
有人来到澹台淙面前,阆九川眉梢一挑,是之前跟在智尚身边的那个道长,叫明清的,他进门就指责澹台淙,一点事都办不好,将来如何辅助少主?
澹台淙的气还没散去,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冷哼道:“她嫁到我澹台,就是澹台一族的媳妇,若说辅助,也该是她辅助我和澹台一族,明清道长是不是没看清形势?”
明清沉了脸:“这话,你敢到少主面前说?三皇子,少主也不是非你不可!”
澹台淙终于变了脸,强辩道:“不是非我不可,那让她再挑一个呗。你没听到那阆九说了啥,说她入魔,这话外面已经在传了,我都有些怀疑,荣嬛萱她到底损没损道根?无风不起浪,她要不是出了事儿,能选我联姻?”
那样高傲的人,从前还只盯着宫家少主,传出那样的传言后,被宫家拒婚,立即就和他们皇族联姻,而这人选落到他头上。
若在从前,澹台淙真有种被大饼砸到的惊喜,现在么,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冤大头,毕竟阆九川有金莲证道,她的话,会是无心之失?
澹台淙越想,越觉得阆九川所言非虚,荣嬛萱一定是修为出了啥问题,才退而求其次地和他联姻。
阆九川利用纸人将澹台淙的神色变幻看在眼内,嘴角勾了起来,还没成亲就先起嫌隙,真有趣,可千万要锁死!
明清看澹台淙强硬的态度,便道:“不管如何,阆九川今日落的可是皇族的面子,也算是你和少主的绊脚石,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要你说,我迟早要她好看。”澹台淙眼神阴鸷。
明清这才满意地点头,还想说什么,忽地感觉有些异样,似有人偷窥的感觉,他寒毛倒立,向纸人这边隐匿的方向走来。
纸人燃烧起来,化为飞灰。
明清被灰扑了一脸,脸色阴沉,扭头看向跟着过来的澹台淙,真是废物,都不知道自己地盘被人钻了空子。
阆九川有些遗憾,这明清倒比那澹台淙敏锐些,但也不过如此。
荣家。
荣嬛萱接到阆九川破了局的时候,气得面容扭曲,在听到金莲证道的异象时,更是嫉妒得目露狰狞。
那样的局,反而成就了她,怎叫她不恨,那妖女凭什么?
偏在这时,荣家主派人将她叫了过去,荣嬛萱有些忐忑不安,来到家主的道院,还没说话,就先挨了一巴掌。
荣嬛萱捂着脸尖叫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挨打了。
她堂堂的荣家少主,挨打了!
“是你让澹台淙传妖邪一说的?这样不入流又不能伤对方筋骨的手段,你都想得出来,你这些年修的道,学的术,都是从内宅争斗那一套学来的?”荣家主眼神全是失望。
荣嬛萱十分委屈:“她本就是附身的妖邪,您知道的。”
“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将她打落尘埃!这种手段,若是用在一般贵女身上,她必死无疑,但你用在她一个会玄门道术的人身上,简直愚蠢至极,谣言算什么?实力才是硬道理!”荣家主怒道:“我早就说了,能将一个筑基道长诛灭的人,并不简单,她还是用那副身体做到,你是怎么想到,区区一个妖邪的污名就会令她无地自容?”
“天下人对妖邪,绝不能容。”
“可结果,她反证了自己,金莲证道,这种异象,我亦从未见过!”荣家主沉着脸道:“这样的天降异象,只会令她受人追捧,要想对付她,更难。”
荣家主十分后悔,他不该放任她的,现在反倒让他们更被动,还有阆九川所谓无心的话,当真是无心?
不,这是给他们荣家挖坑。
荣家主阴冷的目光像蛇一样扫过地上的荣嬛萱,从前没觉得她蠢,有了对比,就越发觉得她无担当,亏他以为……
他闭了闭眼,心中暗恨,偏偏荣家下一代只有这一条道根,偏偏……
荣嬛萱说道:“祖父,我和澹台一族即将联姻,我们玄族,她岂能斗得过,让她再蹦跶几天又如何!”
“然后好让她实力越来越强?”荣家主气笑了,这孩子知不知道给敌人时间,就是在葬送自己寿命的时年。
“滚下去,给我面道壁去。”
听到他话里的嫌弃,荣嬛萱眼里露出怒色,却不敢辩驳,愤愤地转身离去。
荣家主看她竟还没有反省之心,不禁失望更甚,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道院,来到荣家禁地,迟疑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那人,决不能让她继续蹦跶,否则荣家必定会鸡犬不宁!
第437章 万魂煞
邛水河畔,位于京郊百里开外邛水镇,此处游人如织,一是因为位置便利,距离乌京不远,二来也是因为这邛水镇的前身,是前朝梁国邛瑶公主的别庄所在,此地山清水秀,风景妍丽,因邛瑶公主钟爱梨花,是以这片地种植了许多梨树,又以邛水梨清甜多汁而出名。
两百年来,沧海桑田,别庄早已发展为偌大的邛水镇,除了梨树,又种了许多桃树和柳树,尤其是邛水河畔两岸,杨柳依依,柳成荫,是不少文人墨客极为推崇的游玩去处。
值得一提的是,那邛瑶公主的别院,已经变成了琼林苑,隶属皇家,临水扩建,精致清幽,而今年恩科的琼林宴,就是在这个琼林苑办的。
阆九川听着沈青河他们说着邛水镇的前身,再听到琼林宴,眉梢一挑。
那可真是巧了。
宁哲不就是在这琼林宴出的事,如今邛水河畔貌似有邪灵水妖作祟,不会就是她在他残魂里看到的那一幕稀碎的记忆画面吧?
那东西,可是会嚼巴魂魄的!
“从三月底至今,不到一月的时间,邛水河就时有传来溺亡的事,至今已经死了快五十人,那边的里正也请过道长神婆看过,言道水下有妖,也曾施法诛邪,但一无所获不说,反倒遭了反噬丢了命,这才觉得事态严重,报到了我们监察司。”沈青河沉着脸说:“监察司也出了人,但也和那些人一样,有去无回,本来也没想着去寻你,但宫七说了,正好请你出面诛邪,不管能不能做成,也好破了那对你不利的谣言。”
阆九川看向宫七,问:“你也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宫七说道:“我听镇民的叙说,夜里河畔总有婴儿啼哭的人声,河中有黑影掠过,我也查探过,但那东西极其狡猾,从未现过真身,但听着,倒像是传说中的水魈。”
“只是水魈的话,理应不会难以对付。”
宫七脸色微沉,道:“死的人太频繁太多,我怀疑那东西已成气候,也生出了意识。”
水魈也不算难对付,但若是生出意识,有了人的思维,就难说了。
阆九川没反驳,有了人性思维,那就是开了悟生了智慧,聪明狡猾,确实不好对付,但断不会比那百年尸殭难以对付,除非有更难处理的麻烦。
说话间,他们已入了邛水镇,只是一入镇,就听到有人在说又死了一个,喜事变丧事,这潘家实惨,几人相视一眼,连忙往河畔走去。
一到河畔,就看到围了一堆人指指点点的,隐约看到有人趴在地上一具尸首上撕心裂肺地哭喊。
沈青河使了个眼色,跟在身边的差役就上前去驱赶众人。
阆九川走上前,见地上的尸首一身喜服,乃是女子,而趴在她身上哭嚎的是一男一女,同样一身喜庆的衣物,男子和尸首一般年纪,女人则上了些年纪,不知是女子的母亲还是谁。
“监察司的大人们来了,都让开。”差役让人将这哭嚎的男女给拉开,另有留守在邛水镇的差役和道士也上前说明眼前情况。
死的是今日要办喜事的潘家,地上的新娘就是潘家女,她本该今日出嫁的,可吉时到了,新娘子却是不见了踪影,直到有人来报说看到她跳河,才知道出了事。
“新娘子身边无人陪伴?”沈青河皱眉问。
“有的,陪她的是她娘家嫂子,就是她。”差役指了刚才的女人。
那穿着喜庆衣物,面如满月的女人红着眼睛道:“我有陪着的,也就是前脚去了一趟茅房,回来人就不见了。呜呜,我家喜儿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虽是妹妹,但也和亲生的一样看待,眼看就要成亲嫁人,怎么就……苍天呐,我潘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差役小声说这潘嫂子是个寡妇,公婆早就没了,一个人当爹又当娘的拉扯这小姑子,男人么,早七八年前就去了,她自己生了两小子,还小着呢。
“穿着红嫁衣,这么明显,就没人发现她的踪迹?”沈青河又问了一句。
“有,那老头说看到她直勾勾地往河畔去,直接就跳进河里,还没来得及喊人,一下子就看不到人了。”
沈青河去让人将那老头带来问话。
阆九川则是半蹲下身子,看着这尸首,她面色青紫,双目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眼神惊恐,她抿过胭脂的大红嘴唇在青紫的脸显得尤为红艳,嘴角向上翘着,像是被强行扯开笑着,死状显得十分诡异。
阆九川撩起她湿漉漉的衣袖,看到她双手肿胀,染了红蔻丹的指甲缝里,塞着乌黑腐烂的水草,像是拼命抓挠过什么。
蓦地,阆九川的手飞快一缩,急退两步,指尖雷火一闪,弹到这潘喜儿的手上。
滋滋。
原来是她指甲缝里的水草活过来了,像线虫一样蠕动,要从指甲缝里钻出来,如今被雷火一烧,立即传出一股子恶臭难闻的味道,飘散开去。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