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掣抽了一口凉气,这孩子今年不是十二么?
这要是找不到,就这么大了?
阆九川却是看着卦象陷入沉思,她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对于占卦,她还是有点自信的,这卦不会有错的,可人却找不到。
八字没错,那就是说没找到,或者说,有人将她的气息完全隔绝,人鬼皆无法窥探,能做到这点的,只能是阵法!
阆九川盯着这个四柱八字,若真的用阵法囚禁,做到这个程度,只怕这看似寻常的失踪事件并不简单。
兵来将挡吧,先把人找到再说!
阆九川不再多想,起身去专门腾出来的房间做香。
在屋顶看了个全程又被遗忘的水精:“?”
刚才是谁说跟她修行的,怎么就这么把它给忘了,不是该多说些好处吗?
水精气得不停变形。
将掣忍不住扑了过去,上爪,搓圆摁扁!
水精:“丑东西,你住手!”
阆九川来到香房,这房间修葺的时候就做过防潮防虫的工艺,很是干燥通风,香料等放在这里,完全不会受潮,非但如此,她还小小布了个阵法,保证这些材料不会失去它本身的灵气。
香房内,有两个纸人正在有条不紊地炮制香料,见了阆九川,连忙放下手中物事,局促地向她见礼。
做香的工序繁琐,尤其是通天阁那边时常要让阆九川帮忙做魂香,光是那些工序就费事费神,所以伏亓特意去寻摸一番,去请了两个鬼回来,管香烛饭菜供奉,帮忙做这些琐碎事,但主要搓香打香诀,还得是阆九川自己来。
阆九川免了礼,让他们把引魂香的材料选出来,她自己在一旁画咒符,掺在材料中,才研磨搓香定型,最后才在上面打引魂诀。
一旁的两个香鬼敬畏地看着她,缩在一旁。
香做好的时候,阆九川还顺势做了些其它的香备用,等阿飘来了,她才拿着引魂香出去,看到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那是妙留居的东家乔杨,长了一张弥陀佛似的圆脸和身材,可表情却不如佛陀那般慈和恶,而是满脸愁色,眼底赤红,眼皮下更是一片乌青,唇边长了一圈的火燎泡。
他一看阆九川,眼睛就用了几分,眼神充满期盼:“大师,你真的能帮我找到小女吗?”
阆九川抿了抿嘴:“试一试,东西都取来了?”
乔杨拿出一条洁白的手帕打开,上面有几条发丝,道:“这是小女留在梳子上的头发。”
阆九川接过来,写了乔书窈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连着她的头发一起卷起,双手掐诀,嘴里喃喃有词,道诀打在那八字上。
噗嗤。
名讳八字一告于天,无火自燃,而那引魂香也发出噗的一声细微轻响,亮起一点猩红火星,青烟微微一晃,开始向某个方向延伸而去。
“拿着它,跟着魂烟走,在心里默念你闺女的名字。”阆九川把引魂香递给乔杨。
乔杨郑重地接了过去。
第378章 想要功德么,帮我!
魂香指路,阆九川和阿飘跟着乔杨持着的魂香来到纵横整个东西城的内河清池坊,站在一条桥下,那魂香不再往前,而是转着圈,旋转而上。
阿飘沉着脸道:“就断在这里。”
阆九川看向这一片,过了桥就是城西,住的多是平民百姓,隔着一条河,对面却远比城东喧闹些。
而他们所站的位置,右边,则是一面高大的围墙,墙体有些斑驳破旧,像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似的。
“这是什么地方?”阆九川看着这围墙,它很长,可以看得出来,围墙的另一边,是一个很大的宅院。
“这是任府,也是清池坊有名的凶宅,大概十五年前左右吧,任家阖府一百口一夜暴毙,传说是遭冤魂索命,全部横死,是以就成了凶宅,也有传言称这宅子到了子夜时分,就会鬼气冲天,说是任家的百条人口在走动,像活着一样热闹。”乔杨解释道:“所以这宅子一直空着,都荒废了。”
阆九川定睛看去,是有阴气,但却没有鬼气啊。
阿飘就道:“传言不可信。我进去探过,连只鬼影都没有,别说任家人了,旁的孤魂野鬼都不往这边去。”他看向阆九川,道:“不在这里,我已经找过了。”
阆九川却感觉有些古怪,道:“你说这宅子连只鬼影都不往这边?”
阿飘点头,忽又觉得有点不对。
“偌大一个凶宅,人不敢近就算了,鬼都不敢来这边栖身么,有意思。”阆九川眸色深深地看向围墙内的那宅院,那灼灼眸光仿佛要穿透围墙,探究里面的真容。
阿飘皱眉,比起在街上游荡做个游魂野鬼,有个地方栖身,总比荡来荡去强吧,可任家是一个鬼都没,奇怪。
“大师,现在怎么办?香快熄了。”乔杨声音发颤。
阆九川看向他手中的引魂香,虽然没再延伸,却也在此盘旋着。
她再度掐诀,弹向那支香,但见乔杨手上的魂香微微震颤一下,那盘旋不去的青烟,竟又开始延伸,而方向,直指凶宅。
阿飘道:“不可能,我带着人都搜寻过。”
“如果有人蓄意掩盖了她的气息,很难找,尤其是阵法。”
阿飘沉了脸,他倒没往这上面想。
乔杨却是身体发软:“小女不过一个平凡的小姑娘,什么人掳了去,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用阵法禁锢?”
阆九川和阿飘相视一眼,没说话,显然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上头了,毕竟前阵子八字纯阴的姑娘失踪事件,过去才不到三个月。
“里面有游湖。”被阆九川系在腰间充当配饰带出来的骨铃,躲在其中一直安静如鸡的水精忽然说了一句:“好脏!”
它是水精,最是容易感受空气的水汽,除了旁边这内河,这凶宅也有游湖,两种水汽是不同的,一种杂,另一种,怎么说呢,有些恶心!
阿飘看了水精一眼,眯了眯眼。
水精很识趣地没在乔杨面前揭穿阿飘的本体,它是好水精,不兴吓唬凡人的,尤其是丢了女儿的可怜爹!
看他用袖子擦鼻子的可怜相,啧。
不过这就是她说的,不局限于一湖一池,随处可吸纳水汽修行?
“这凶宅,我们也得前去探一探了。”
定魂香已经指了路,没道理过门不入的。
几人转去胡同,找到角门,这里早已被上锁,而且还贴着封条。
无主的凶宅,尚未售出,那就归于官府名下封锁管理,虽然十数年无人气显得破败,但它也是个齐整的大宅院,还是在城东,在寸土寸金的乌京来说,便是凶宅,也值不少钱的。
所以想进去,只能翻墙。
阆九川和阿飘可以很自由地翻,但圆胖的乔杨却是为难了,他眼巴巴地看着二人:“要不,我找个狗洞?”
来都来了,他一定要跟着找到他家窈窈。
阿飘嘴角一抽,将他衣领提着,足尖轻点,轻飘飘地将他带进了任家。
阆九川紧随其后。
一入院墙之内,扑鼻而来的就是腐朽破败的气息,许是多雨时节,连泥土都带着土腥味,还有一股子难言的恶臭腥味,像血,又像别的。
任家是个五进大宅院,花园分了前后两院,南边,还有一个河湖,入目之内,门庭朱漆剥落,杂草横生,处处彰显着破败。
阆九川站在任家宅院的中轴线,眉头皱起,摁了一下胸口,她感觉不舒服。
“怎么了?”将掣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跳出来蹲在她肩头。
阆九川说道:“不知道,有种胸闷的感觉。”
她打量着任家宅院,双目变得深沉,在乔杨敬畏惊惧的叙述中,脑海里仿佛映出一副惨烈的血案画面,上至耄耋老翁,下至襁褓婴孩,一夜之间,悉数死绝。
她低头看向脚下青砖,缝隙呈着暗红,像是渗了不少血进去似的,十数年岁月的洗刷都未能将其彻底清洗干净,而是和青砖形为一体。
那一夜之后,这里变成了活人口中的禁地鬼宅。
但鬼宅没有鬼!
阆九川一眨眼,眼中竟有泪水掉落,惊得将掣差点掉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阿飘看了过来,关切地问:“怎么?”
“难受!”阆九川摸出瓷瓶,吞下两颗药丸,又运行了一下心法调息,将胸臆间那股子阴郁愤懑给压了下去,道:“走吧。”
阆九川推着乔杨快走,魂香像是有人在旁边扇着风,越燃越快,青烟也越来越淡,直到青烟溃散,定魂香彻底湮灭,几人也站在了任府的湖边。
“南边,往水边找,是这个意思?”阿飘看了一眼这湖的方位,再看看湖中的一潭死水,眉头隆起。
哪来的人?
他看进湖中,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寒,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
一阵阴风穿堂过,带来腐朽的恶臭。
阆九川看着那墨色如渊的死水静湖,又拿出一根香点燃,香往湖心飘去,只飘出不到三丈,就散开,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它前进。
“有趣!”她呵的发出一声冷笑,摇了摇骨铃内的水精:“想要功德么,那就下去帮我探个底?”
水精:“?”
你我很熟吗?
第379章 湖下有异
阆九川的气息有些冷,看着眼前一片呈现墨绿色的湖水,双手负在身后,莫名的烦躁。
乔杨离她远远的,在阿飘耳边悄悄地问:“飘掌柜,大师是怎么了?好像很愤怒。”
不是他怂,怕了个小姑娘,实在是阆九川现在浑身都透着不好惹的暴戾。
阿飘扭头看向阆九川,入了任府,她的情绪外露,确实有点不对,他又看向蹲在她肩头上装鹌鹑的将掣,使了个眼色。
将掣摇摇头,它和阆九川有天地契约牵连,自然能感受她的情绪不对,这周身的戾气虽被她压着,但只要有一个界点爆破,她必然爆发。
也不知这府邸怎么戳她了。
阆九川其实也不明白这种情绪的由来,是她的,又不像是她的。
任府,也不知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因果牵连,竟叫她生出些暴戾来。
阿飘走过来,问她:“是有哪里不对吗?怎么进来就不痛快了。”
“回去整理任府的老底以及灭门的情报给我。”
“哦。”阿飘没计较她这颐指气使的态度,很是顺毛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