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好不过。”阆九川取来文房四宝,想着他刚才的脉象,又问了他当初的伤处,再观他的脸色,微微斟酌一下,这才提笔开方。
待得一张方子开好,她递了过去,又翻了一下口袋,摸出一枚平安符,一并递给他:“这阴阳眼开着,得持续三日,这期间您时运会低,也就会看到些阴物,这符箓是我所画,您贴身戴着,它们不敢近身的。”
曾济川接过来,神色自如,道:“多谢,那老夫就按方调理,十日再来治这眼疾?”
阆九川点点头:“您要是反悔不想做了,也可以不来,看在沈大人份上,这诊金我也就不要了,与您结个善缘。”
她知道这些人的谨慎,肯定要调查过一番,才会做下决定,她无所谓,他上门,她治,不来,也悉听尊便。
曾济川挑眉一笑,故意逗她:“我来做的话,要是失败了,老夫欲找你麻烦呢?”
阆九川回望过去,露出个我不好惹的笑容:“那您老只管试试!”
第313章 一个看起来不太中用的鬼才
曾济川和沈青河走出万事铺,一路出了胡同,他再忍不住,盯向身边的人,黑着脸道:“想笑就笑吧,硬忍着,小心也跟着气血不足。”
沈青河顿时爆出一声大笑,弯着腰指着他,愣是笑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曾济川的脸越来越黑,很快的就释怀了,他又不是在外乱来才导致的精血受亏,是因为政敌下黑手伤着根本没补回去罢了。
他身上的病痛都是功勋,哼!
只是想到那小姑娘没有半点羞涩脸红的说出他的身体症状时,他老脸还是忍不住滚烫起来。
普通大夫还不至于叫他羞耻,偏偏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她怎么就这么大胆脸皮厚,难道修道之人,就合该如此不拘小节?
但有一说一,阆九川大实话说得令人羞耻,可也叫人安心,证明她不是胡说八道,是真有两把刷子。
她年纪如此小。
曾济川摸着袖子里的方子,虽然应了,但该查的还是得查。
马车停在二人面前,曾济川先上去,沈青河随后跟上,脸上尤带着笑意,道:“你别和小姑娘计较,她这人,我虽认识的时长也不久,但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也是有真本事的那种。比起玄族那些眼高于顶的玄族中人,可要好太多了。”
曾济川瞥他一眼:“既然已经定了让她治这眼疾,我哪里敢和她计较,不得把她供起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青河悻悻地笑:“这不是怕你恼羞成怒么?毕竟人家戳中了你的痛点!”
曾济川一脚踹过去:“滚!”他也不知想到什么,道:“我子嗣是不丰,但架不住我儿子争气,给我生了七个孙子女,你呢?儿媳妇茶都还没喝上呢!”
沈青河:“!”
不带这么攻击人的!
曾济川冷笑,来啊,互相伤害啊!
他挑起帘子,往外看去,冷不丁和一张大饼脸对上,愣了一下,手僵住了。
马车外,挂了个香囊,有个脸长了个大褥疮的死鬼正挂在马车顶,不停地吸香囊发出的味道,是极品檀香啊,但不提防帘子被拉开,他一下子就和曾济川四目对视。
大饼脸懵了,嗷的一声怪叫飘着远去,好重的官禄正气。
曾济川神情呆滞。
“怎么了?”沈青河看他突然如此,不禁问了一句。
曾济川抖着手去拿茶杯:“没什么。”
沈青河在大理寺查了多少年案啊,看他这副情状,又想起阆九川说的,阴阳皆能见,立即明了,一脸好奇地道:“咋的,你见鬼了?”
曾济川的手又是一抖,故作淡定:“见了,也就这样。”
沈青河嗤笑,看把你能的,这手不抖,就真被你装到了!
“那护身符别离身了,时运低的时候总能看见的,说不定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死鬼想要上你的身。”沈青河提醒一句:“总之符箓在身,就只有他们惧你的份。对了,听小九说官印也自带罡气,可充作护身符呢,你带在身上也行。”
曾济川心一寒,点点头,刚才那死鬼就比他还怕。
沈青河很快就下了车,另有地方去,曾济川吁了一口气,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还捂了捂胸口,刚才一瞬是真吓到了。
他又摸向双眉之间,失笑出声,阴阳眼,原是这样的。
回到曾府,他就唤来心腹管事和府医,先让府医看一看阆九川写的方子,又让管事去查阆九川的底细。
管事应声下去。
府医跟了曾济川多年,拿着方子兴奋地问:“大人这方子从何得来,此方开得极好,用药虽大胆且精贵,却配出来很适合大人如今的身体调养。”
曾济川便道:“那就按这个方配了药来,我喝上几日,此外,你去欧家一趟,跟欧院正要个做金针抜障术的器具图样,按着图打一副新的,用最好的材料。”
府医一听,讶道:“大人找到能为您施针抜障的人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方子:“是开此方的人?”
眼看曾济川点头,他又问是谁。
曾济川也有些一言难尽,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
“乃是个看着不太中用的小姑娘,会道家玄术的。”
府医:“……”
大人是不是被这眼疾逼得快疯了,不然咋突生一腔孤勇,要放手一搏了呢?
曾济川可能也觉得自己疯了,但当他用阴阳眼看着周遭鲜活的颜色,他就贪婪不已,他是不愿不能再看这世间万物的。
真的瞎了,那他就请各种玄门术师给他开这阴阳眼,应该也能行?
要是有玄门中人在此,只怕会黑脸,开阴阳眼和开天眼有何区别,你说开就能开的,还要维持,当这术数是掐个术那么简单吗?
开个阴眼都很耗灵力的好么,还未必就能开成功。
是夜,曾济川就从心腹管事那里拿到了阆九川的底细资料,看了下阆家的人物及信息,他才着重看阆九川的。
管事也在一旁解释,这位九姑娘一直养在庄子上,本来有老夫人陪着伴着倒还好,十一二岁之后,就彻底放养了似的,庄子上的奴仆也不太管,她自己学了什么,庄子伺候的人也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她这一身本事跟谁学的,是个迷,除了她自己,根本无从得知。
管事又道:“听说她时常去隔壁庄子玩,那是惠成郡主的陪嫁庄子,她家小姑娘在那休养,阆九姑娘就和她成了玩伴。老奴寻思,是不是过去玩只是个借口,实则是跟哪位游道学玄门道术了?”
曾济川兀自寻思,这也不无可能,不然她一个小姑娘会这些,总不能是打通任督二脉无师自通吧?
她又本是侯府贵女,乍学这些,要是被发现,肯定也会被指指点点,偷偷学,倒也有很大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个身怀道根的天生鬼才了!”曾济川摸着双眉间默默地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鬼才,凭她这年纪,怎能达到这个高度?
“着人送一车药材过去万事铺,派个机灵的,看她有何吩咐,听吩咐办事。”曾济川对管事道:“齐大夫那边我已交代做金针抜障的器具,你也跟着看看,务必周全些。”
心腹管事犹豫着道:“大人,不再打听打听其它名医?”
曾济川摇头:“就这样吧,再等,这位置却不能让我一直等下去,多少人盼着我瞎呢。既遇到她,那就是缘分,如她所言,这眼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第314章 抢生意的抢到铺子来了
曾家送来一车药材以及一个机灵又不失稳重的小厮时,阆九川刚指点伏亓换上新的纸身,翻看了一下那车药材,她也没客气,留下了。
阆九川先开了个做决明丸的方子,把万事铺现有的药材都配出来,铺子里没有的,那叫飞松的小厮又回了曾家取来配齐了,按着她的吩咐帮忙炮制。
在这其间,阆九川又取来罗盘,在整个宅子都走了一圈,把方位都记下来,打算布个五行风水阵,使这个宅子风水五行相生,有利养身。
而在后宅她寻了个房间,布了个五行聚灵阵,平日可方便她在此画符打坐悟道,至于铺子后的内堂雅间,她也重新布置一番,方便面见接待上门的客人。
有风水加持,这些地方,都会比在外面多些灵气,不过比起深山修行,还是差了些。
深山有万物,草木生气和灵气都远比城里要足,她若在其中参悟,肯定要更能吸纳些灵气,如此一想,也不知将掣那倒霉虎子怎么样了?
阆九川也就是稍稍念叨了一下就算了,没有很良心的去打探倒霉虎,此时的她正摊开了纸和颜料,画着一幅山水彩墨画。
建兰就在一旁伺候着,看到宋娘子来,还举起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不能打扰。
宋娘子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甜品,用牛乳炖成的蛋羹,还有一壶用琉璃壶泡着菊花和枸杞麦冬的花茶,这是特意为阆九川准备的。
她把托盘放到一旁桌子,踮起脚尖遥遥看了一眼,面露惊叹。
阆九川放下画笔,笑道:“你想看走过来看就行了,不用隔这么远。”
宋娘子看她停了笔,立即倒了一杯花茶,等她用帕子净手后才递上来,道:“我怕打扰了姑娘作画。”
“一幅画而已。”阆九川接过茶喝了一口,看向桌子:“做了什么吃的?我闻到甜味。”
“是牛乳蛋羹,今日看到有新鲜的牛乳,就买了些。”宋娘子知道她喜甜,道:“多放了些雪花糖,你尝尝。”
阆九川双眼一亮,立即走过去,打开盖子,果然奶香和甜味更浓,还有一点淡淡的杏仁味,她用勺子尝了一口,入口即化的蛋羹入喉,顿时弯了眼。
甜,好吃!
宋娘子看她喜欢,也笑了,想到刚才阆九川画的那幅画,走上前,探头看了看,发出赞叹声。
她是个绣娘,一幅画好不好,她不会像那些书画大家赏,但也能看得出好歹,这彩墨画,看着不过寥寥几笔,但配色很巧妙,用她个人的看法就是,很有灵气,让人看之觉得如临其境似的。
但那画上,明明只是很普遍的山川河流,可望之很舒服。
建兰也觉得这画很有灵气,它或许比不上那些享负盛名的大师,但看画就感觉身心愉悦,她想起阆九川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就作画的小姐,便问了一句:“姑娘,这画可是有什么名堂?”
“看出来了?”阆九川把一小盅蛋羹吃完,道:“这是五行彩墨画。以五行之物入画,行五行之道,若悬挂得当,可用于布风水灵阵。这彩墨画你们觉得看着很舒坦,是因为五行相生有灵气,便也觉得轻松愉悦了。”
宋娘子叹道:“这要是绣出来,岂不经久不衰。”
“是这个理,但通常要绣出五行彩墨画,一定是消耗极大的精神力,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特别耗心血,这就跟那些玉雕大家一样,那作品有灵,必然是雕出它的人花了毕生心血。”阆九川道:“若你从前在全盛时期绣这种五行彩墨画,我不会说什么。但现在,却是不行,你身体承受不住这种极耗损精血心神的事。”
宋娘子立即说道:“您多虑了,我从前所绣的绣品也多有匠气,唯一的观音像,却是……”她想起那些糟心事,摇摇头道:“我如今也就是盼着蝶儿大好,可不敢肖想其它。”
她自谦,阆九川却是不苟同。
作品是不是有匠气,还得别人来评,不过她说起观音像,阆九川倒是想起镇北侯谢振鸣。
二月早已过了大半,想来他也已经着手在回京的准备了吧?
阆九川勾了一下唇。
建兰和宋娘子感受到阆九川气场的变化,不由相视一眼,两人都不敢作声,不知怎地,忽然就有种很冷的感觉。
“东家。”伏亓来到后院,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阆九川有些好奇:“何事难着你了,弄这个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