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打开,鬼眼赤红,好香。
他嗒的一声盖上,轻哼道:“那也是我们阁给的好药材。”
“是是是。”阆九川目光熠熠:“那敢问阁下,阁主今日出关了么?”
阿飘:“!”
原来是等在这呢,贪他家阁主的色!
第227章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鬼
阆九川又问了阿飘一些官府对从家炼尸殭这事的细枝末节,诸如找特殊生辰八字的女子,从何得知。
“从家会观星相术,钦天监是他们的地盘,也占了这个便利,和管户籍文书的官员勾结,要想查找特殊生辰的,一看一个准。你也知道,古今女子地位不如男,权贵还好点,底层百姓的女子,地位更是低下,死了失踪了大多也不甚在意,有些女婴甚至一生下来就被滃死或遗弃的大有人在。”阿飘回道:“从家便是利用这一点,多是去掳家中没有根基的女子,他们甚至有专门的人员去寻。忠勇侯府这个是意外,他们若不是害了戚四,估计还好好的没出事。”
其实也不然,是遇见了眼前这个才是意外。
“不过别看外面如今拿这事编话本段子说书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会压下来了,一来这事扩大了影响,百姓会恐慌,会畏惧,也会对僧道抱有怀疑心态,玄族不会放任的,失去公信力,对他们没有好处。”阿飘讥诮地冷笑:“没有信仰,他们还怎么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呢?”
阆九川道:“朝廷也不会放任的,议论的人多了,也容易生出乱象,有人浑水摸鱼,把明着犯罪生恶也当成僧道驭邪上推,只会增加破案的难度,也混淆视线。”
“所言甚是。”
“沈大人的提议也好,有专门的监察司,以后类似这样的案子归纳在监察司查办,会简单些,这个司,也可分化一下玄族。”阆九川眯着眸子,指尖轻点桌子:“促成此司成立,有好无坏。”
尤其对她来说。
她迟早要搞荣家的,可不乐意看它铁桶一样被围着护着,无处下手。
阿飘看过来,道:“就算成立,荣家虐杀你这具身体的事,也不可能拿出来查,且经不住查,一旦查出,那些玄族可当你是夺舍附身的妖邪了!还有,荣家现在是偃旗息鼓,但他们之前因你废了好几个人手,这气肯定下不去,迟早也会卷土重来,可要当心了。他们要是放出个你是妖邪附身的消息,这恶鬼之名,你可能担得?”
阆九川哼笑:“有本事,就请了僧道来驱鬼啊,看能把我驱出去不!”
她说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说起来,从家这事,咱们风雨同舟的走过来,算是一条船上的鬼了。我要是被人欺负,你家阁主不会不管的吧?”
阿飘瞪眼:“这与我家阁主何关?我劝你你别蹬鼻子上脸!”
不要脸,这也要强蹭。
“一条船上的鬼,怎么就没关了?你是阁主的鬼,我是你的友鬼,一样的,护个短也是顺便的事。”
阿飘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狡辩,真气笑了,拿起魂香就走:“我很忙,你自便,好走不送!”
阆九川:“……”
飘掌柜格局小了!
……
西坊,寻香胡同。
庄全海顶着一张青白脸蹲在铺子门口张望,都这么多天了,姑娘怎么还没来啊,店里那个鬼客一直没走,他慌得日夜难安,睡觉都得要睁着一只眼。
轱辘声从巷子口传来。
庄全海探头一看,一辆马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有个穿着袄子的丫鬟先下车,又把一人扶下。
看清那姑娘的模样时,庄全海哎哟一声,一个弹跳起身,险些栽倒在地上,却揉了揉膝盖,飞快地向巷子口跑去。
“姑娘,您可算来了。”庄全海激动得老泪都涌上了眼眶。
阆九川停下,看着他那眼皮底下青黑的眼圈,道:“你这是几日没睡觉不成?”
庄全海哭丧着脸说:“那鬼……客人一直在等着您呢,我就怕着您没来,他会闹事。”
不对,闹鬼才对。
客人上门,一直苦等,却久不见接待,他要是那个鬼,估计都要发作了。
他家里还有个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呢,怕着这鬼客真闹起来惊了儿媳妇安胎,他是真没敢完全阖眼。
阆九川一笑:“没闹,可见是个好脾气的鬼客!”
庄全海:“……”
这玩笑可不是很好笑。
“走,随我去会会这鬼客。”阆九川往前走去。
庄全海落后她一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来到铺子门前,阆九川站在门口,看一眼挂得方方正正的万事铺牌匾,满意地点头。
“开业都有十来天了,就来了这么一个鬼客,有街坊路过好奇问两句,您没来,我也只能说等东家来可看诊什么的。”铺子里打了个排柜装了些许药材,说能看诊应该也没差吧。
“没事,这铺子本来也不是奔着赚银子去的。”
庄全海嘴角一抽,不是奔着赚银子,是开着体验民间疾苦的么,大户千金,真败家……真任性。
“客人,从匾内出来吧,你就在这门口一直住着,也难怪我铺子无人上门。”这牌匾用的是柳木,经过她特别处置,画了一个养魂阵,可供鬼客在此容身。
但此鬼估计有些年头了,鬼力浓厚,即便在阵中,那阴气还是会往外渗的,看来她得在里面多加一道阵纹,不然有鬼客落脚,惊了路人,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阆九川的话一出,牌匾尚无动静,可庄全海却是浑身一僵。
什么,那鬼客就在牌匾挂着?
怪不得他天天蹲门口都觉得头顶冷飕飕的,非得攥着玉佩才不会犯哆嗦,原来是那鬼客就在他头顶呢。
亏他还以为人家在铺子内等着,东家也没说一声。
庄全海的怨念一下子就飙升了,幽幽地看了阆九川一眼。
阆九川悻悻地笑,道:“忘了告诉你,我这牌匾做过处理,如果鬼客至,他们会在牌匾等的。”
那魂阵,可是养魂法阵,耗了她不少精神力才镌刻成的。
庄全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忽地一阵阴风从牌匾传出,庄全海不由紧靠她身边,一手扶着颤抖的大腿,战战兢兢地往前看去。
“此铺东家,竟是一个小娘子?”阆九川的前方,缓缓出现一个穿着盔甲戴着缨帽的将军。
第228章 前朝鬼将伏亓
万事铺的后堂,有一个小院,当初阆九川早就规定好了要留一个厢房作招待客人用。
厢房重新修葺过,刷过桐油,打扫得很干净,庄全海还不知从哪折来一把腊梅,用一个圆肚陶罐插着,使得这厢房平添几分野趣,又有一股子冷梅香。
阆九川带着那将军入了这厢房,看他一身盔甲,难掩身上的血煞气,却又是功德加身,心知其自带着赫赫正气。
为将者,保家为国,杀的人多了自然带煞气,但征战打仗卫国卫民,保护了更多的无辜百姓,功德深厚那也是必然的。
既是鬼客,那就不能平常待客。
幸好今日过来早有准备,阆九川让建兰去找庄全海取来一个香插,她则是拿了一支魂香点了,送到这将军面前,才问:“不知将军尊名?”
眼前这位将军身形魁梧,年纪三十出头,不过容颜却是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样,十分俊朗,是话本子说的那种玉面郎君,哦,现在得叫玉面将军了。
再看他身上的盔甲,款式老旧,却不是本朝的,她看过本朝的盔甲服,阆家祠堂,她这身体的老爹画像,就是穿的一副盔甲画的呢。
“吾姓伏,单名一个亓,乃奉都人士。”伏亓吸着魂香,眉眼疏朗,只觉得饱腹感一下子就有了,他好像好久好久不曾吃饱了,便指着那香,道:“此香真不错。”
阆九川蹙眉,奉都人士,她知道,前朝凉国的京师叫奉都,后来被大郸灭国五十年后,因为一场大地动而重建临时迁都,等重建后,便再回迁,更名为乌京。
也就是当下京师。
所以,这位伏亓将军,已是两百年有余的老鬼了?
死去年份如此之久,怎么还不曾往生投胎?
阆九川又问:“伏将军从何而来?您,可知今朝为何夕?”
伏亓怔了一瞬,幽幽叹了一口长气,道:“我出得战场,便身处于此了。”
阆九川有些懵了:“您说,你出得战场,便在我这铺子门口了?”
伏亓点点头,说道:“我领着我三千伏家军于烽火关和蛮族康居苦战月余,粮草断绝,久等援军不至,于上元雪夜醒来,便在此处了。”
阆九川沉默半晌,道:“将军,凉国灭了。”
她已经作好了伏亓发怒和煞气冲天的准备,但令她意外的是,伏亓没有半点反应,神色似有几分追忆,但更多是果然如此,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
果然,伏亓说道:“我出战康居的时候,凉国本就处于外忧内患之际,朝廷腐朽,百姓苦不堪言,那时我朝国主年迈,幼主年幼,各地藩王均各自为政,而蛮族早已视凉国为囊中之物,连年掠夺我朝国土。我出征,早已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只没想到,我去了这许多年,一切也早已面目全非。”
阆九川微微抿唇,轻吟一句:“觉来不见家人面,恰似前朝始别时①。”
“孩子,如今天下太平否,可是我中原当家?”伏亓浅浅地笑问。
阆九川心头一酸,将魂香往前推了推:“如您所愿。”
前朝是灭了,大郸取而代之,但却是中原霸主,这所有的土地,仍旧是中原人当家做主的,养的也是中原人。
伏亓的笑容越发的盛,道:“那就好,我其实也猜到了的,你铺子那个掌柜以及来往路过之人,穿的衣物与凉国不同,但仍是我熟悉的中原绫罗绸缎,讲究的也是中原礼仪,百姓虽略惶恐,却也不是面露凄苦的,可见如今的国主颇得民意,也不知是哪位藩王赢得了这天下?”
阆九川默了一下,道:“如今国主国姓为澹台,乃玄族出身,太祖乃是澹台瑞。”
伏亓露出见面后的第一次意外之色,念了澹台二字,道:“倒不曾听过有此义军,你说的玄族,莫非是道士?”
阆九川神色淡淡地点头。
“荒唐。”伏亓猛地一拍桌子,道:“莫不是当其时妖道横行,入国为国父,最终叛主取而代之?”
他难得生了怒色,威严的气势配上他那魁梧的身形,虽然长了张俊脸,但那周身凶煞之气却令人胆寒。
当然,这个人不包括阆九川。
阆九川对玄族虽然无感,但也不会平白给他们栽赃,便摇头道:“您误会了,澹台为皇族,是正儿八经地靠兵强马壮靠民心得来的。”
她看过史书,虽然史书都由成功者书写,但其中记载的澹台一族,是顺民意而掀旗而起的,他们那时是真的应了乱世下山救苍生的,只是没少了其它几族的支持罢了。
但无论如何,澹台一族,那时是正经得来的皇位。
阆九川把史书所记简单一说,遂道:“如今大郸立国已有近两百年,也已换任五六任国主了。”
“两百年啊,那这澹台一族,颇得民心,也颇能当政。”伏亓的煞气收敛起来。
一个国家存在的时长越久,就越能证明这主人会理政,传位之人也都是精挑细选过,才会令这大郸国存在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