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 ”亓妙弯起眼眸向她打招呼。
赵琼看了一眼她朝气蓬勃的脸蛋, 轻声问:“找到你丢的东西了?”
“嗯,找到了,”亓妙乖巧的点头,然后望向赵琼, “赵长老,以前不都是在傍晚讲课吗?怎么今天一早就让我来炼器屋?”
“喊你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赵琼感觉到亓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不由停顿了一下才道:“宗门决定减免你一千万灵石的债务。”
亓妙怔了一秒,第一反应便是往后退一步:“啊?为、为什么呀?”
赵琼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眉梢微动,肃然道:“宗门给你减免债务是件好事,你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的。”
亓妙犹犹豫豫的开口,“是我不知缘由,感觉很突然……”
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减免一千万债务,听上去不是在哄她,就是有诈。
赵琼就知道亓妙不好蒙骗,在心中把这件差事丢给她的穆几桂和兰雪靖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望着亓妙,清了清嗓子,简言意骇道:“没什么突然的,宗门核查朱雀宝阁的损失时,发现给你的账单上多计入了几件奇珍异宝,那些东西加起来,大约一千万灵石。”
赵琼没有告诉亓妙苍梧宗少宗主的传言,这是他们宗主几经挣扎,最后的坚持。
宗主说至少不能在苍梧宗内将这无中生有的事传播开。
所以,各家长老商量了一整日,决定用这样的说辞糊弄过去。
亓妙像做梦一样恍惚,说话也结巴了一下:“是、是吗?”
赵琼笃定的点头,而后不给亓妙细问的机会,板起脸转移话题:“好了,这件事不必再多谈。你从秘境出来就一直在忙,炼器也耽搁了下来,再过十日就是炼器坊小考的日子了,你可要勤加修炼,勿要松懈,别到时候考出个倒数,让我们这些教你的长老也面上蒙羞。”
说罢,就抄起手边的一本书,随手翻开一页考校亓妙。
亓妙被打断思路,愣了一下才道:“……我才刚开始学刻录器文,还没有听你们讲器文叠加的课。”
赵琼闻言,顿时来了劲:“那还不赶紧来学,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三个长老教你,而你在小考上做出的灵器连个复杂的器文也没有,那可怎么行?”
于是,亓妙懵懵的听了一个时辰的器文课,赵琼讲完教学的内容后,都顾不上干燥的唇舌,连忙把亓妙驱出炼器屋。
看着炼器屋大门在自己面前紧紧阖上的亓妙:“……”
亓妙很快就发现,异常的不止是赵琼,在穆长老和兰长老和她讲课时,她试探的问了一下债务的事。
穆几桂表情严肃的和她说上课时怎么还分心想一些闲杂事,转头就给她的课业翻了一倍。
兰雪靖则是笑着打太极,说这件事他不清楚,要她去问赵琼,然后将她课业的难度拔高了一个等级。
而赵琼在那天通知给她这件事后,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将教授亓妙炼器的事也扔给了穆几桂和兰雪靖,亓妙根本见不到她的人。
亓妙被超量的课业折腾了几天,终于回过味来了,宗门忽然给她减免了那么多债务,不是有什么阴谋等着她,只是里面的具体原因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
亓妙想清楚后,便不再纠结这事,反正从目前来看,她也没有得知真相的渠道。她老实回归到修炼日常的第一天,唐鸣钦给她的灵牒发了消息。
剑峰—唐鸣钦:“亓师妹,今日可否有空来一下无名崖?”
*
唐鸣钦最近十分烦恼。
自秘境出来后,亓妙的光剑仿佛在他的脑海中扎了根,他在练剑时总会想起那似乎可以劈得开万物的光剑。
这导致他练剑时经常心神不宁。
因为他常年面无表情,起初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长老们发现了他的状况不对劲。
在观察了唐鸣钦两日后,剑峰一名叫侯舜的长老找上了他。
“唐鸣钦,”侯舜看着他们全剑峰最不用操心的剑修天才,忧心忡忡问,“我看你这几日的剑招破为急躁,练剑也总是走神,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唐鸣钦沉默几秒,垂下头,轻声说:“长老,我对不起我的本命剑。”
侯舜听到这严重的说辞时一惊:“什么?”
唐鸣钦一脸郁色,低沉着声音道:“噬魄剑是我对剑道的执着和追求,但我这次离开秘境后,竟对另一把剑魂牵梦萦,常常回想起用它时的感觉。”
这让他在练剑时,总有一种背叛了噬魄剑的感觉。
侯舜面色肃然,剑修对剑的忠诚向来说一不二,这件事的确十分严重。
他在脑袋里想了很久,没有回想起这次逐鹿秘境有什么神剑出现,不禁严肃的问:“你所说的另一把剑是什么?”
唐鸣钦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侯舜几番催促下,才艰涩道:“是一把很奇怪的凡品剑……”
“?”
凡品剑?
侯舜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知道噬魄剑可是千年杀剑,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神剑,唐鸣钦居然说,他在有噬魄剑的情况下,日思夜想着一把凡品剑?
唐鸣钦看出长老眼中的不可置信,一时间,挺拔如松的身形佝偻了些许,他知道这件事让人难以理解。
但亓妙的光剑……也是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存在!
*
绯色的落日余晖消散之际,亓妙乘着灵兽来到无名崖。
无名崖是剑峰圣地。
它的崖壁是一块巨大的天然穹石,穹石无坚不摧,剑修们常来此地,释放对剑意的领悟。
穹石崖壁上镌刻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剑指苍穹,意破万法。”
这乃北境第一剑修用剑书写的剑道箴言,除此之外,穹石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这些刻痕的深浅,反应了留剑者剑意的强弱。
亓妙一进无名崖,便看见了唐鸣钦。
唐鸣钦身材高大,气势凛然,在一众剑修中也是极为显眼,他正与身边站着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她有些忐忑的走上去:“唐师兄。”
她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亓妙感觉到中年男人朝她看来的目光十分怪异,不由表现得更加乖巧。
“这位是剑峰的侯舜长老,”唐鸣钦简单的和亓妙介绍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身份后,直接道明来意,“你带光剑了吗?”
亓妙微微睁大眼睛,在她产生误会前,唐鸣钦继续道:“我想你用它帮一个忙。”
亓妙闻言松了一口气,然后摆手道:“唐师兄直说无妨。”
唐鸣钦颔首,转身指向隐入云雾间的无名崖,“你拿着光剑,对着这无名崖挥一剑。”
“?”
亓妙犹豫地看唐鸣钦一眼。
唐鸣钦轻声说:“我已和侯长老说过你这光剑的特殊……不会说你这剑是歪门邪道。”
亓妙当即松了一口气,有这句话在她就放心了。
然后从储物袋里取出光剑,朝着地面掷臂一挥,银白光刃顷刻而出。
侯舜虽然已经从唐鸣钦那里听说了光剑的怪异之处,但在亲眼看到一根细棍甩出光刃时,还是受到了不少震撼。
亓妙歪头看向唐鸣钦,问他:“唐师兄,还有什么要求吗?”
唐鸣钦缓缓摇头,轻声道:“力道、深浅都由你自己决定。”
亓妙得了答复,也干脆利落的动手,手腕轻轻一转,光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光。
侯舜看到亓妙随意的动作,心中不以为然,他觉得唐鸣钦夸大了这剑的威力。
然而下一秒,光刃没入崖壁,在侯舜的注视中,崖壁驳起烟火灰,坚不可摧的穹石上竟然出现了手臂深浅的剑痕。
“!!!”
侯舜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满目震撼的看着无名崖上的剑痕。
唐鸣钦瞥了一眼长老,莫名感到宽慰:光剑会平等的重创每一个剑修,真好。
亓妙收起光剑,转身向后看去:“唐师兄,这样可以么?”
唐鸣钦对亓妙点头,又与侯舜道:“亓师妹修为低,且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剑道,她那一剑,没有任何剑意。她能用这把剑在无名崖上留下这一道深印,纯粹是剑本身的力量。”
“……”
侯舜建立了数十年的剑道认知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望向亓妙,神情恍惚,仍不死的问:“这真的是凡品剑?”
亓妙见侯舜的神情狰狞,把手里的光剑递出去,而后乖巧地回答:“嗯,侯长老您看,它的剑柄其实很脆弱,握力稍重些都会破坏掉它。”
光剑的剑柄是用特殊金属制成,这种金属密度极高,硬度却较低,可它是唯一能拦截光剑等离子体光束的金属,具有不可替代性。
这也是光剑的弊端。
一旦有人在光刃范围外破坏剑柄,光剑便会废掉。
侯长老:“……”
他艰难的接受着能斩开穹石的剑是把凡品剑的事实,同时明白了唐鸣钦为何对这剑念念不忘。
一个修为低自己的人,拿着最普通的凡品剑,杀伤力却不比拿着神剑的自己弱。
“你这、你这……”侯舜“这”了半天,描绘不出内心的复杂。
亓妙茫然地看向唐鸣钦,无声求助。
唐鸣钦收回盯着光剑的视线:“侯长老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剑。”
质量很差,但强的可怕。
亓妙听着褒贬不明的话,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侯舜深深吸一口气:“亓妙,你这光剑可往出卖?”
刹那间,唐鸣钦和亓妙都看向侯舜。
侯舜迎着唐鸣钦谴责的目光,沉重的问:“光剑挥剑无剑风,我若是没有猜错,这光剑无法施展剑术,攻敌只能以剑招?”
“对,”亓妙有点惊讶,而后老实的说,“光刃不是实体,刃长便是它全部的攻击范围。”
光剑一剑杀不出千军万马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