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剑虽好,却在剑修内部争议不断,当初亓妙咬死自己不是光剑的炼器师,他们苍梧宗的剑修还能保持沉默。
可自魔渊洞开,亓妙为了改良二代光剑应对危机,将先前的伪装尽数放弃,所以这几日,他们没少遭到旁的剑修复杂的目光。
“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
一声阴鸷的暴喝在亓妙话音落下后炸响。
简郁眸中阴云翻涌,他确实看中了亓妙的力量,想要归为己有,但这蝼蚁大放厥词,执迷不悟要取死,他就用她的血,祭魔渊数万亡魂。
简郁屈动手指,符道箓无需媒介,虚空之中,凭空诞生一道灰芒咒符。
双一捕捉到简郁抬手,即刻操控机甲以惊人的速度侧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瞬发的符。
同时,机甲重甲层层退去,露出数十个黑洞洞的管口,下一秒,数以千计的弹丸如洪流倾泻,以火线压制对手。
简郁皱眉,动身避让时,杀意登至顶峰,他闲庭信步般游走在弹幕之下,逐渐逼近亓妙的同时,抬手再度绘符,还差最后一笔之际,他猛然察觉身后有异。
他这一动,让原本会拧断他脖子的手意外错落到了肩头,那手毫不迟疑,“嘎吱——”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简郁喉口泛起腥味,抬眼对上一双近在咫尺、危险含笑的杏眸。
若瑶只身欺近,迎上简郁暴怒的目光,她挑眉道:“没想到堂堂魔尊,竟被一个炼器小辈逼的连身后之危都察觉不到。”
“背后袭伤……”简郁压住体内沸腾的魔气,讥讽回刺:“这就是你们正道所为?”
这偷袭是亓妙创造的机会,她好不容易才把简郁的全部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眼见若瑶要拉走仇恨,她忙按开麦克风。
以气破山河之势,铿锵有力地喊:“那咋了!”
这理直气壮的三个字,这强的可怕的语言攻击力,让除了亓妙和双一以外的人,全都抽了抽嘴角。
简郁被噎得气血翻涌,肩上的伤痛都仿佛加剧了三分。
“好,好得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紊乱的魔气愈加暴烈,和机甲的火舌争锋相撞。
然而,这也是北境一众人等的机会。
密集的弹幕不知疲倦地、精准地打向空域,一点点蚕食简郁的活动空间,而在简郁身后,灵雀挥翅,带着撕裂的风声朝简郁拍下。
风刃之后,剑气与道法流痕交错袭向简郁。
面对简郁的尊者,一个个都是世间顶尖修行者,他们每个人都有抓住破绽发动致命一击的实力,纵使有噬灵夺元阵在,他们的攻势达不到一击毙命,但在亓妙狂轰乱炸的托底下,简郁的魔气急剧消耗,身上的伤口逐渐变多。
“呃……”简郁闷哼一声,按住胸前的血痕,一边调动魔气,缓解着残留在体内的雷法伤痛。
他抬起头,遍布猩红的眼眸里,疯狂滋生出无穷的恨意与一丝连他都不愿意承认的惊惧。
“阵法有松动,他快不行了。”
谢子洲对符阵的微弱变化十分敏感。
道法院的池秋掐出一道法诀后,微微眯起眼,盯着面前好一幅群魔乱舞的景象,语气古怪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打如此浑水摸鱼之战。”
周遭修士手上动作没停,心里跟着附和。
有亓妙拖着简郁,简郁根本分不出手管他们,他们一个个只管逮到机会揍简郁就好。
沛煜强压下阵法的反噬,毒针如雨丝,悄无声息地刺入简郁委中穴。
简郁身法一滞,面容狰狞地看了眼失去知觉的腿,又望向身后。
这个时候,他才惊觉,亓妙那诡异的攻势,自始至终只笼罩着他,其余人都站在安全的距离,抓着每一个破绽精妙地出手。
然而战局的改变往往发生在瞬息之间,简郁这步法一慢,身上即刻多添了几处伤痕。
也有一颗火弹贯穿了简郁腹部,简郁喷出一口鲜血,天地震颤起来,墨色符文若隐若现,有了崩裂之象。
“不,”简郁粗喘一声,眼珠可怖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回魔渊吗?不,他不甘心,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简郁喉间的低吟不似人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机甲,浑身魔气骤然倒流,不再用于侵蚀,只疯狂向内坍缩。
墨色长袍随风自鼓,他的脸上、四肢表面浮现出无数血色裂痕。
“不好!”沛煜眉心一跳,“他要燃魂自爆。”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脸色剧变。
引魂为祭,涂万千生灵。
简郁要是不惜魂飞魄散自爆,就算是他们巅峰状态也可能会搭进去几个。
赵琼感受着令人神魂颤栗的波动,按住手环:“亓妙!退!你们快退!”
亓妙的状态不是很好。
她在噬灵夺元阵中心的位置,受到的影响极大,自身那点修为根本经不住掠夺。
她是靠着简陋的营养补充装置才撑到现在,此时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全凭着意志力保证机甲不解体。
双一在收到简郁要自爆的消息,果断推动操作杆撤离。
亓妙一口气松了一半,瞳孔猛地一颤,眼里倒映出迫近自己的魔修。
他要拉她同归于尽。
这个仇恨好像拉过头了。
亓妙额头涔出冷汗,手脚也没有了力气。
虽然机甲有一定的防御力,但简郁先前削机甲和切西瓜一样简单,怎么可能拦的住简郁自爆的威力。
亓妙在脑海中飞快计算,闪过一个个逃亡的方式。
“主人,你不会有事的。”
双一久违地喊了声主人。
亓妙恍惚抬眸,发现双一在舱内幻出了人形。
他背对着屏幕,双手撑在操控台上,干净的眼眸里有些许歉意:“不过机甲怕是保不住了。”
亓妙颤了下眼睫,随即手腕被双一套上全息手环。
“我把找宗门报销材料的报告方案载在里面了。”
亓妙一把攥住双一的胳膊:“你要做什么?”
双一抬起手臂,在亓妙的手没力气抓住往下溜滑时,轻轻握起来:“有我在,魔尊的自爆伤不到你。”
亓妙脸色难看,忍住想骂AI的冲动:“我们丢下机甲跑路,不让他追上就行。”
“来不及。”
双一低声道,瞳孔里似有无数字符流动,“你现在身体状况太差,我算过了所有的可行方案,成功率最高的也只有68%。”
在生死面前,他不会接受任何概率的风险。
“纳兰狐和我说过,器一旦成灵,为刀为盾,皆由灵决定。”
不管是哪一个,器灵作为世间得天独厚的存在,都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亓妙张开嘴巴,眼前却因脱力有些眩晕。
“不用说拒绝。”
“我诞生于你的灵感,成型于你的双手,从拥有意识的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被你吸引。”
“你给我赋予了自由的权利,但我的核心指令好像还是只有你。”
双一俯下身,在亓妙出声前将她轻轻拥住,下一刻,他的身形开始消散,化成万千柔和的金色光点,在空中流动缠绕,最后把亓妙温柔地包裹其中。
金光凝结成一枚巨大而剔透的琥珀,亓妙保留着被拥抱的姿势被封存在内,她微微睁大眼睛。
外界的声音消失了,她只看到机甲被毁天灭地的力量吞噬了,目光所及之处,被汽化,被分解,被化为乌有。
而她在寂静中,被守护在漾开一圈圈光晕的琥珀里。
第155章
青山如黛, 暮云合璧,正有白鹤翅尖挑破天际第一缕霞光。
绵延矿脉深处,一个青衫拓落的中年男人走出钟乳洞, 他鬓角染有些许风霜,身形挺拔如松。
挥去周身浮尘后, 男人抬眼望向苍梧宗的方向,接着一步踏出,立于流云之上, 峰峦在他的足下飞逝,不过片刻, 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衣钧?”一个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男人顿足回首,只见夕阳浸染的石阶下, 沛煜和舒晓静手携着手,二人皆是素净布衣,沛煜肩上斜挎着竹制药筐,舒晓静两手空空, 唯发间别着一朵紫色小野花,悠悠哉哉,俨然一副踏青归来的模样。
“还真是你, ”舒晓静抬手,似不经意间抚了下发间被微风吹得摇曳的花, “你可算出关了, 你那大弟子近日可没少往宗门口跑。”
男人, 也就是衣钧眼里掠过一些意外,他与百草园这二位医修尊者还没经历过这般熟稔的问候,只客气颔首:“劳二位挂念。”
沛煜温和寒暄,“你闭关的这段时日, 炼器坊的变化可谓颇大。”
衣钧一怔,想要追问是何变化,舒晓静的灵牒正巧亮起,她瞥了一眼传讯,轻叹气,复又望回衣钧。
“医馆琐事不少,不便久叙,我们先行一步了。”
说罢广袖轻拂,和沛煜相偕而去。
衣钧目送二人身影渐远,身形一晃,也直掠回炼器坊。他在片刻后落地,闲适的风却让他有些不安。
怎么没人?他们炼器坊的弟子平常都三三两两地蹲在附近,好在外人来时第一时间接到活儿。
青石路上,衣钧疾行,直到经过习堂,他眉宇间的褶皱才舒展开。
习堂里有数十弟子埋首案前,正一脸认真地在写画什么,余下的弟子三五个成团,也一脸认真地讨论炼器。
“此处用榫卯结构最稳妥。”
“不妥不妥!这没办法维持液压传动的稳定性。”
“要不还是问问亓师姐?”
“别了吧,我先前路过炼器屋,看到亓师姐垂头丧气从里面走出来,铁定是长老们训她了,我们今日还是不要去触霉头。”
“唉,那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衣钧驻足了好一阵,听着这些弟子口中蹦出的“扭矩”、“感应力”,纳闷他们说的字怎么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