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怀看他们呆呆的, 想到什么,有些纳闷道:“方才我进来时你们不聊得挺热闹么,原来你们不知道是她啊,那你们说什么呢?”
默子磊一行人不语。
亓妙感觉自己再不站出来解围, 这些同门要将自己窒息而亡了,她偏过头,佯装镇定道:“我们刚刚在聊炼器比赛。”
然后赶在岳怀再开口前,向默子磊他们笑了笑:“你们继续聊。”
话毕,转身扯住岳怀的胳膊:“岳师兄,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她将岳怀拉离默子磊几人后,稍松一口气,岳怀茫然地看她:“你找我什么事?”
“……”
安静了两秒,亓妙眨着眼睛,慢吞吞道:“就是想问岳师兄你真的不去修武道吗?”
这对岳怀来说是不可言说之事,他武道天赋绝佳,只可惜去武道殿的第一日,就被惜才、想挖出他潜力的长老们按着打了一天,从那之后便义无反顾地来了炼器坊。
但奈何没什么炼器天赋,所以他在炼器坊是个特殊的存在,堪称外门钉子户,已经目送好多人进了内门,其资历之深,让炼器坊许多外门弟子见到他,都习惯喊一声师兄。
现在乍一听亓妙提到武道殿,岳怀满脸抗拒:“亓师妹,人各有志,我虽然不及你天赋卓绝,但我对炼器有一片赤诚之心……”
随即滔滔不绝地抒发起自己对炼器有多么热爱,看到刚刚的事翻篇,亓妙便也配合的做出深受教诲的反应,时不时地“嗯嗯”点头。
这日负责外门弟子的长老是习蛟。
习蛟特意提前赶到,瞥见亓妙安静坐在角落里时还略有些惊诧,这些外门弟子平时一直亓妙长亓妙短,怎么今个正主来了,反而没人理会。
不过这倒省得他整顿堂规了。习蛟生性狂放,乐得轻松,就也没再管。
结束堂课,亓妙在习堂外面,遇上了默子磊一行人。
她看着这些同门别别扭扭的表情,挠了挠脸颊,心里大概知道他们的来意:“前面是我没主动表明身份闹出的误会,不要放在心上。”
闫涟听到这话,只差没两眼泪汪汪:“亓师姐你人真好!”
亓妙眨了下眼睛,有一点被唤师姐的稀奇。
默子磊他们逐一上前,磕磕绊绊地道完歉,气氛缓和了下来,然后话题不知怎的又绕回了她做的灵器上。
亓妙看他们是真感兴趣,便告知他们:“赵长老问过我,若无意外,过几日会开间习堂,到时候我能与你们分享些粗浅心得。”
她和默子磊他们聊了一阵后分开,待到第二日再去习堂,这几人已经胆大了些,各自寻了蹩脚的借口在她身旁坐下。
双一昨天还为亓妙扬名高兴,今日就换了心态。
“他们是不是太黏着你了。”
双一语气凝重,将酝酿了半晌的话道出。
亓妙正在往百草园走,闻言一怔:“有吗?”
“有!”双一当即细数起来,“今日习堂上,默子磊借问炼器之法向你搭话五次,在问过你之前,他炼化的动作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阻塞,闫涟偷瞄了你不下十回……”
双一将他们挨个拎出来点了一遍,最后振振有词道:“他们这样,心思肯定不在习堂上。”
亓妙听得傻眼:“有这么多吗?”
双一重重应声:“主人你没有发现,一定是因为他们一直观察着你,不想让你看到。”
亓妙歪了下脑袋:“这么说好像是有点不太好,那明天还是和他们分开坐好了。”
双一还想再趁热打铁地说点什么。
“亓师妹!”
邱屠如沐春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亓妙抬起头,看到面前笑得极致灿烂的医修师兄师姐们,稍稍沉默了一下。她特意隔了两日才来百草园,怎么债主们表现得还是如此夸张。
“邱师兄,我今天就是来医馆放一具治疗舱,你们不用特意管我。”
这事亓妙已经和百草园的长老们知会过了,她想要在医馆留一具治疗舱采集数据。
叶如敏笑靥如花:“我们又不是亲自去炼器坊接你,称不上费心思。”
双一是头次见到这幅情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亓妙:“……”
回宗门后的顺风顺水在翌日戛然而止,亓妙和双一各自遇上了烦恼。
今日习堂进行着炼石,亓妙在底下摸鱼,她盯着灵牒,上面是邱屠的传讯。
邱屠告诉她昨日治疗舱放在百草园后,不过半日光景便名动全宗,以至于各家弟子无病乱呻吟,往自己身上割个快好的小口子,然后跑来百草园排着队想试试治疗舱。
医馆一时忙得不可开交,所以长老们将治疗舱收了起来,说她要想测试这灵器,最好在各峰都放一个。
但亓妙手底下暂且就这个一具治疗舱。
另一边,双一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默子磊一行人,前面来习堂,亓妙刚提及调换座位,这些弟子便接连保证自己会认真听课,绝不会像昨日那样心不在焉。
亓妙听后也就作罢,它当时一时没辙,以至于现在,它集中着十二分精神,欲抓住默子磊他们走神的证据。
只是两人都出师不利。
直到习堂结束,亓妙没能说服百草园的长老把治疗舱开放在医馆,双一也没逮到默子磊一行人开小差。
回到寝院,两人开始分工。亓妙认命地进了岁月晷,加急赶工治疗舱,双一则遁入全息世界,去找赫连狐,继续在化形一事上较劲。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进行了一番无效的尝试,赫连狐皱眉道:“你今日为何心神不宁的?”
双一顿时找到机会开始大吐苦水。
赫连狐被灌了一耳朵苍梧宗炼器弟子这样那样的事后,闭着眼睛,语气平平地火上浇油:“他们这样你都受不了,那倘若来日亓妙有道侣,你要如何?”
话音落下,没有回声。
赫连狐掀起眼皮,看到双一周身有灵气波动,目光忽地顿住。
她盯了片刻:“你该出去了。”
双一听到赫连狐的声音:“你快要化形了。”
化形……化形原来是会感觉到发堵吗?
*
岁月晷的空间突然震颤了起来。
亓妙指尖的灵气一收,停下炼化材料的动作,转而看向四周。
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但亓妙没有露出慌乱。赫连雪在把岁月晷交付给她后,在灵牒上曾与她说过这种异象代表岁月晷内部空间不稳定,也意味着外界有剧烈的灵气波动,所以她一般都是找安全的地方用。
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吗?可她不是在寝舍吗?
亓妙皱了下眉,起身跨出岁月晷。
回到寝舍的一瞬间,她怔住了,黑眸微睁,错愕地看着前面。
暮色如潮水渐沉,而灵气仿佛山谷中的流萤,聚在眼前不断浮动。在这灵气风暴中心的窗边,倚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刚过肩的黑发有些许凌乱,他半闭着眼睛,睫毛在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上拓下半弧阴影,高挺鼻梁下,嘴唇紧抿着,无端给人一种不驯的感觉。
似是感应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少年琥珀色的眼瞳倏然明亮,炽烈如火。
“主人!”
这道声音跟他背后的暮色截然相反,像枝头抖落的阳光,清凌凌地撞进亓妙的耳里。
亓妙望着那双透着蓬勃生命力的眼睛,眸光微动。
——比起双一成功化形的惊喜,和他化形模样的冲击,此时此刻,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眨了眨眼睛,从少年修长精悍的身体上一扫而过,有点艰涩地开口:“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
第134章
亓妙站在寝院, 任晚风撩起碎发,她盯着漫天霞光望了一阵,才低头摸出灵牒。
器灵化形, 一般都会幻化出衣服。
但,双一半道出家, 作为一个非典型器灵,只是最基础的化形都摸索了一个多月。
现在化形已是不易,根本想象不出衣服。而且,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变回去。
亓妙缓过劲,指尖轻点灵牒, 向方肖禹询问在哪里可购置男子衣物。
她的衣衫除了炼器坊发放给弟子的锻造服,便只有师姐们相赠的几件, 以及早先从浮梦箓那儿薅来的新衣,所以对寻常衣物的采买,她着实不太了解。
方肖禹的回复瞬息而至:“就在体术堂道峰处,我正巧要去给新来的炼器弟子取锻造服, 可要同行?”
亓妙连忙应下,又对丢给双一的那个灵牒发去一条传讯后,御器匆匆赶往体修的道峰山脚。
到时方肖禹已在那等着了, 两人碰面,方肖禹也不多加废话, 带着亓妙赶往衣铺。
半刻钟后, 方肖禹看着所有门户禁闭的衣铺, 和亓妙大眼瞪了会儿小眼。
方肖禹拽住一个途径的体修弟子,询问衣铺怎么都关了。
体修弟子扫过他二人身上的锻造服,了然道:“下午武道殿那帮莽夫来我们体术堂踢馆,所以两边的弟子约了战, 这些铺子里的人也都去演武台看热闹了。”
方肖禹:“……”
亓妙:“……”
方肖禹转过头:“咳,亓师妹,要不明日再来买?”
亓妙黑眸一颤,明天买?那等下回去,她是要和好不容易化形又回不去的双一继续“赤诚相待”,还是要看他将就自己衣衫的辣眼一幕?
亓妙深吸一口气,看向方肖禹时目光一顿。
双一的个头比炼器师兄高一截,体型也更颀瘦,炼器师兄的衣服对他可能会有些许不合身……
现在找和双一体型相近的师兄不是不行,但联系还得再费一番功夫。
虽然她此刻的心情还忽上忽下的,可也不能丢双一一个人在寝舍待太久。
亓妙权衡了一番,有了决定,开口时的语气带着些赧然:“方师兄,可否借我一套新的常服?我花灵石买,或者明日再买一套还你。”
方肖禹本就被亓妙认真观察的目光看得发毛,这会儿听她要自己的衣服,顿时震惊地后退半步:“为什么找我借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