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宗宗主:“……”
沛煜苦口婆心:“宗主,这话唯独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否认的话传到外面,他们收进来的礼钱可就要退回去,但那些钱早就被穷得拆东墙补西墙的各家瓜分了。
苍梧宗宗主不语,只再苦涩地咽了一口酒。
沛煜看宗主的神情,十分不放心:“宗主,再说外面少宗主的传言又起,和你也不无关系。”
苍梧宗宗主:“?”
沛煜回忆着宗门体修长老的性格,仿着他们的口吻压迫道:“谁叫你对皇甫家动手那么狠,外面实在很难相信你一个苍梧宗宗主,会因为一个炼器弟子打出这么大动静。”
苍梧宗宗主:“……初次出手若是犹犹豫豫,留太多余地,难免会让一些宵小之辈觉得我等可欺,然后心存侥幸,再施毒手。”
沛煜心道此言有理,但为了宗门,只能委屈一下宗主:“话虽是如此,但其他人也会因为这事对少宗主的误会加深。”
苍梧宗宗主又灌几口酒下去,先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中朝,然后又想亓妙为什么会跌入魔渊,最后发现问题还是贪婪惹的祸。
外人贪图器灵,他们苍梧宗贪图往年送出去一直收不回来的礼钱。
他怒了一下,看向沛煜:“难道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你带着她去灵寂坛看丹会是小事,但你当着那么多人面给她教医修常理又是怎么个事!”
堂堂医修尊者,给炼器弟子教医修常理,说出去都会让人觉得扯。
沛煜:“……”
他的气势弱了不少,有点后悔走之前帮着宗主拦住宗里的体修尊者了。
沛煜陪着喝了杯酒,给自己辩解:“我和她是交换,我找她买灵器,给她帮忙解惑也算情理之中吧。”
沛煜顶着宗主的死亡凝视,又悻悻道:“宗主,我们想点好的,亓妙如今在外名声初显,羡慕我们宗门的人不少。”
虽然宗主当亓妙爹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但,话又说回来了——其他人又不知道这件事。
同一时间,被念叨的亓妙正坐在月光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勘测眼镜。
过了十几息,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到对方一般:“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双一:“……主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作为一个纯科技产物,很难想象我和灵气会产生交集。”所以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亓妙一想自己当初也是阴差阳错摸到的修行门槛,便摸了摸鼻尖,不再说什么。
双一看她一眼:“你要不去休息吧。”
亓妙忧心忡忡道:“等会吧,你现在吸收这什么月华发生意外,我说不定还能拯救一下。”
双一:“……主人,你不能盼着我点好。”
亓妙黑眸眨了眨,满脸无辜道:“我炼器的时候,你不也总说我不抓只鹰过来比谁能熬真是太可惜了吗。”
双一:“……”
第119章
一人一机谁也没放过谁。
不过比起怎么感受月华之力这种苦恼, 皇甫家的愁云更显深重。
皇甫兆踏入主家,冷沉的院落让人感到陌生。
廊中悬挂的灵器碎成了两瓣,残片在风中摇曳, 却听不到昔日的清鸣,皇甫兆视线移到院中的古木, 他离开前尚是勃然生机的翠绿,此时已经连枝桠一起零落成泥。
庭院仍窥得见过去的恢宏,可现在已被凛冽的剑气碾为了死寂。
管事走进来, 忍着剑气残留的威压,低声禀报:“家主, 昨夜事发,族里已将消息封锁, 如今大比正盛,知晓此事的人不多……”
掩盖过去了?
皇甫兆冷笑一声,或许外来的那些修士可以瞒过去,但中朝的世家, 怎么会嗅不到风声。
这些世家不过是顾忌中朝名声,才按兵不动,没在明面上挑出这事, 但私底下,他们绝对会趁这个机会蚕食皇甫家。
“阿格与阿亮呢?”
皇甫兆闭上眼, 脸上却不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疲倦。
管事喉咙微动:“命牌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只是心脉数断, 修为跌了许多,自此再难晋升。”
苍梧宗宗主只用了一剑,可只一剑,就触发了保命灵器。
“家主, 接下来我们……”
皇甫兆冷眼压下了管事想问的话。
*
亓妙闭关炼器挣钱的计划并未如愿进行。
一来,她要抽时间盯着双一。
二来,星砂骰的反噬前脚终止,债主们后脚便将她从屋子里薅了出来,占去她每天半日时光,做了修行安排。
楚婵他们最近也忙,在沛煜尊者和远方师尊的督促下,每日都要去外城猎捕妖兽,所以他们商量后,轮流留下来带亓妙苦练。
苦练的内容是教她了解各家道法精要,再拉着她切磋体验。
自此,亓妙开始忙得两脚不沾地,她晨起跟着师兄师姐修行,午后稍一休息,醒来后请教医修她不懂的问题,入夜则兼顾炼器、研读医修典籍、观察双一的状态。
沛煜也没拦着这些弟子,他寄去苍梧宗的全息手环已经到了,正好可以趁着亓妙被宗门弟子带出去的时候,去和舒晓静见面。
如此过了几日,到又一轮丹会结束,楚婵他们带她去了灵寂坛,在幻境里面开始进一步的教学。
亓妙前几日被禁用灵器,每天说是切磋,更像是被动挨打,如今可以动用武器,她立刻全副武装。
最开始她还能偶尔打赢一两次,随着日头偏移,还手机会越来越少,继续反反复复的被动挨打。
“你的灵器很强,而我们也知道这一点,”柳如真伸出手,拉起瘫在地上的炼器师妹,然后懒洋洋道,“所以我们不会给你用灵器的机会。”
亓妙两眼放空,坐起来也仰着头大口喘气,她黑眸倒映着天穹,脑袋里则不断回闪刚刚的几场切磋。
这些师兄师姐不是炼器师,也不是魔修。他们深谙打斗之道,更不会轻视她,甚至还对她的武器十分警惕。
在幻境,他们更改了平日比斗的习惯,道法变幻莫测,对她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掌握任何主动权的机会。
庄玟玉勾起指尖,温凉的风凝聚成团,轻柔呼向亓妙,她望着眯起眼的少女,带着几分谆谆善诱道:“现在知道了吧,单倚仗灵器也是不够的。”
亓妙点了点头,心绪乱飘,她没经历过专业的训练,外骨骼和模块化武器发挥的程度果然还是差火候,看来除了火力方面,防御性也要再往上拉一拉。
楚婵他们看亓妙听进去了,也松了一口气,像他们这样全力以赴对付亓妙的人是少数,而亓妙那古怪的灵器,稍有大意就会被反转战局,简直邪门又可怕。
可想想连沛煜尊者都无法的追魂咒印,他们认为修为拉上去也很重要。
一直练到天色渐沉,亓妙他们才走出灵寂坛,出去就正巧撞上了万俟昊。
万俟昊也没料到会遇见他们,他瞥了一眼苍梧宗的人,本不打算理会,却看到了亓妙,还听到亓妙在和旁边的楚婵交流对战中的感悟。
万俟昊意识到什么,瞬间来了精神,当即伫立在原地,抱着双臂,看着苍梧宗众人冷笑。
之前还绝口否认亓妙少宗主的身份,今天就还带着她来灵寂坛切磋——别提什么同门之间的情分,亓妙和在场的人至少差两个境界,苍梧宗弟子带她一块儿就是不正常!
看到一脸讥讽的万俟昊,苍梧宗弟子:“……”
他们黑着脸从万俟昊身边离开,倒也没再和对方争论少宗主的事。
最近在外城猎妖兽,他们私底下没少议论这个事,也是这一两日得出了个猜测,如今中朝关于少宗主的传言愈发盛行,他们宗主和沛煜尊者含糊其辞误导外人,可能是一时之计。
——盯着亓妙器灵的人若是知道她是苍梧宗少宗主,肯定会收敛一些歪心思。
所以他们愣是在宗主逃避、医修尊者糊弄、亓师妹装傻之下,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借口。
亓妙这些天忙得昏头转向,又分神关注着双一那边的零进展,实在没精力关注外界的风声。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小半个月,亓妙摸到了聚元期的门槛,午阳当空,亓妙刚回客栈,就被沛煜喊去。
“司空家的人想见我?”亓妙眨了眨眼睛。
沛煜“嗯”一声,指向楼上:“要去吗?”
亓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沛煜和她一起上去,快进屋时,亓妙感觉到什么,偏头看了眼很是神出鬼没的宗主,很显然,宗主这会儿出现是要一起进去的意思。
苍梧宗宗主越过亓妙,先推开门。
亓妙跟进去,然后看到屋中有两个人。
一个是司空卓,年轻御兽师的身形挺直,只是衣袍略显宽大,与上次见面相比消瘦了不少。
他身侧是一名女人,女人面色苍白,唇色也极淡,双颊凹陷没什么肉,满是病容的脸和司空卓有几分相似,门开,她抬起头,亓妙看到了一双亮得惊人的眼。
“你便是亓妙,亓小道友吧,”女人站起身,“我名为司空薇君,是司空家的家主。”
正说着,她掩面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司空卓紧跟着她的起身,帮着接过话茬:“亓道友,家主与我这次来,是想为魔渊不当之行向你赔礼致歉。”
司空薇君按住心口,伸手拦住司空卓,继续说:“是我管家不严,才出了魔渊那等事,本来我该早些日子过来的,奈何我久病未愈,只能拖到了今日。”
亓妙左右看了看,确定宗主和沛煜准备充当两尊大神,都不打算开口,她便看回司空家的两个人。
司空薇君取出储物袋,微微向前推,“这一份薄礼,还望亓小道友能收下,宽恕我族人之过。”
“我与宗主已经讨回这份公道了,”亓妙皱了下眉,她盯着司空薇君,感觉对方的话未尽:“你们今日来只是为了上次的事?”
司空薇君顿了顿,轻叹道:“此次来,的确还有一事想与亓小道友你相谈。”
她撩耳边碎发,衣袖下滑,露出皮包骨头的胳膊:“想必亓小道友知道我族中之人为何在魔渊对你动手,他们的行事作风我为之羞愧,可我司空家很需要器灵。”
话音落下,屋中气氛逐渐凝固。
司空薇君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她盯着亓妙,语速慢慢地变快:“只要亓小道友愿意将器灵舍予我司空家,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司空家都愿意付出……”
司空薇君的嘴一张一合,亓妙黑眸渐沉,愤怒涌上心头,他们竟然还敢对双一存有念想,刚张开唇,耳垂骤然传来一阵麻意。
双一放出一点电流:“主人,你的情况不太对劲。”
亓妙瞳孔微缩,话卡在喉咙。
她平常生气的时候,双一不会给出这样的警示,只一瞬间,亓妙掐紧手心,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秒,她察觉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