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见便是缘分,徐道友,你也给我批命吧。”有人大着胆子开口。
玄灵子徒弟的卜命之术高深,这是皆知的事,而现在哪怕心知赐福只是逗人开心的话,一众人还是更希望得到徐瑾辰的批命。
徐瑾辰转向七嘴八舌的修士,对他们温声致以歉意,而后背身离去。
刚一回楼上,同门弟子便围了上来,问起亓妙的事。
“已经解决了,”徐瑾辰揉了揉耳朵,心里惦记起卜命宫的清静。
他没有提亓妙命途的古怪之处,正欲赶走这群小鸡崽时,蓦地瞥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徐瑾辰顿了一下,走上前,手指压住信封:“谁送来的?”
“司空家的幕客刚来了,我们说师兄你有事要忙,他出去看了一眼就走了,可能是他留下的信?”梳着双环髻的少女也是现在才看到信,和别人对视一眼后,不确定地开口。
徐瑾辰皱起眉头。
跟着他上来的丛桦好奇道:“司空家给师兄信做什么?”
“肯定是问他们司空家的转机啊。”
不用徐瑾辰回答,旁边的一个师妹接过话茬。
丛桦摸了摸后脑勺:“可那次不是已经与司空家子弟说清楚了吗?”
旁边的人继续接道,“世家人多,送信过来的人不一定是他俩。”
徐瑾辰拆开信,扫过上面的内容,然后一言不发地拎着信搁在烛火上方,将这封没有意义的信焚毁,紧接着,他淡淡看向同门:“就是因为你们平日不认真修炼,早早地在比武斗法中淘汰,才沦到待客栈给旁人批命的境地,怎么现在还有空好奇别人的事。”
知道自家大师兄看着温和,但实际一点不好说话的卜命宫弟子纷纷噤声,又在对方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认错,乖乖出屋,修炼的去修炼,批命的继续去批命。
*
天幕沉寂又复明,无数修士赶往灵寂台,延续之前的比斗。
唐鸣钦走在路上,不解地看向邱屠:“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大用,”邱屠肃然道,“你先回答我不行吗?”
唐鸣钦莫名道:“我不知道其他人何时会用光剑。”
君照玲掏出光剑已经过了一日,昨日的比斗尚算风平浪静。
邱屠思忖几秒,又问:“那要是光剑的存在暴露在世人面前,对你们的影响大吗?”
唐鸣钦实话实说:“光剑再出现一次,其他人应该也会知晓它的威力,不会再傻到硬碰硬了。”
之后再拿出光剑,要和君照玲一样瞬间结束战局是不可能的事。
不会有对手傻到等着他们拎光剑上去。但只是光剑的威慑存在,对手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不敢再近身。
唐鸣钦看着若有所思的医修,皱眉:“你问这作甚?”
邱屠也不隐瞒:“今日比斗我准备用光剑。”
唐鸣钦面露疑惑,想用就用,为何还要打听其他剑修何时用光剑。
邱屠压低声音:“我想借这一战给亓妙的光剑扬名,让别人对光剑感兴趣。”
“这样亓师妹可以把光剑卖出去一些。”
听到卖光剑,唐鸣钦抿了下唇,有些心动但又迟疑道:“亓师妹不是要我们隐瞒她炼制光剑的事吗?”
邱屠点头:“她不用出面,我问过她匿名卖光剑的事,她也同意了。”
唐鸣钦这两天忙着和别处的剑修争论‘佩戴光剑到底还算不算好剑修’这个事,不知道邱屠和楚婵她们发生了什么。
听到此话,顿时来了精神。
——亓妙可以挣钱,他们比亓妙都高兴。
“要不让我来吧,”唐鸣钦思考了一阵说,“我们剑峰的弟子都有光剑,我拿上台,他们一时间难以联想到亓师妹身上。”
不像邱屠,有心人查一查的话,就可以发现他身边相熟的只有亓妙一个炼器弟子。
邱屠一琢磨,觉得唐鸣钦所言有道理。
但……
他看了看平日寡言的剑修,默了两秒,委婉建议:“你要不,去找牧永菁取取经吧。”
第70章
康庄大道上, 唐鸣钦停下脚步,目光凛冽如刃,无言凝视着邱屠。
话已出口, 邱屠浑然不畏了:“你看,你连想骂我都做不到。”
唐鸣钦:“……”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噬魄剑的剑柄, 须臾冷峻道:“找牧永菁讨教的话,她可能会猜到亓妙身上。”
邱屠垂眸思索片刻,遂取出灵牒, 向亓妙发了一道传讯,几秒后, 他将灵牒翻转过去给唐鸣钦看,同时开口:“亓师妹言及, 牧永菁她们知晓无妨,她防的是他方剑修。”
邱屠一顿,矜持地明示道:“怎样?”
“……”
唐鸣钦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他独自挣扎了一会, 在邱屠的催促下,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牧永菁走去。
*
亓妙答应匿名卖光剑的事, 便也不管邱屠怎么折腾。
——反正不管怎样,她的安危在债主们那边都是头等大事。
她回过消息, 照常备课和练习器文, 忽地听到院外传来骚乱声。
亓妙抬起头,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院门,想了想,没有出门去凑这个热闹。
不多时,亓妙的灵牒一响, 收到了纳兰堇的消息。
纳兰堇向她解释骚动之事:“适才有几位医修酒醉,误闯至澜波院附近,亓道友不必忧虑,院外有纳兰家幕客会保你无虞。”
亓妙琢磨着怎么回她的财神客户,双一不客气地说:“酒醉?误闯?肯定是假的。”
她们去过纳兰家招待医修的院子,知道那里离澜波院有多远,能一下子‘误闯’到这,未免太巧合。
亓妙心里认同双一的话,但她并不在意这事背后的真相,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就是来赚一笔钱,世家的事能不沾身便不沾身。
这一点,纳兰堇和亓妙的想法一致。
纳兰堇也不想把亓妙牵扯进来,她听着幕客已经将闹事的医修擒住的汇报,眸色渐渐暗沉。
“查,”纳兰堇一向温柔的声音冷了下去,“把他们背后的人找出来。”
从发布求医令的那天,纳兰堇就知道会有人打探纳兰家的情况,她不想太早结束求医令。
一方面是她还抱有期望,另一方面是倘若现在没有了求医令的掩护,纳兰家炼器师的动向便会变得醒目。
可回绝纳兰家去往灵寂坛主持比武斗法一事,还是让暗中的人们按捺不住了。
然而坏消息总是一个接一个。
纳兰堇吩咐幕客时,侍女匆匆走进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待领命的几位幕客感觉到沉压在心头的那道气息消失了,他们无声地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瞳仁里看到紧绷的神色。
堇小姐只会在起杀心的时候完全隐藏情绪。
纳兰堇并未对幕客说什么,她转身带侍女走出屋子,步伐匆匆,行至主院,看到了满脸彷徨的纳兰行芳。
纳兰堇抿了下唇,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纳兰行芳垂下头,闷闷道:“我应当事先找段姑娘了解一番冰鳞蝶,不然刚那医修拿冰鳞蝶试探我时……”
纳兰堇打断他:“别太担心。”
她好言几句,把纳兰行芳送回去休息后,才皱起眉头。
试探纳兰家的人越来越多了,侍女刚告诉她,上一个进院子的医修诊过脉后,趁段筱潇不备,猝不及防地取出了囚封着的冰鳞蝶,对纳兰行芳一阵讲。
纳兰行芳根本不认识冰鳞蝶。
那医修自称怀光,纳兰行芳是在怀光走后,向段筱潇描述了冰鳞蝶的模样,才意识到他被试探了,而叫怀光的医修诊治结束就离开了纳兰家,已经不见踪影。
只要对方是有心之人,必定会从中发现端倪——躺在床上的人是纳兰仇,是纳兰行芳的父亲,纳兰行芳怎么会表现得一点认不出冰鳞蝶?
纳兰堇掐紧手心,清晰的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怀光离开纳兰家,径直去了如今城中最热闹的灵寂坛,在那边溜了一圈。
在确保没人尾随后,他脚步一转,朝城南而行,最后驻足在一座府邸前。
一刻钟后,皇甫戬从怀光口里听到了这事。
这与他原本的计划不同,皇甫戬本来是想利用死透的冰鳞蝶在纳兰家制造骚乱,再趁机让其他人潜入澜波院,对那里的炼器师所做之事一探究竟。
然而,事情的走向并未如他所料。
纳兰家对炼器师所待的那处院子看守极其严苛,他的人根本钻不进去,反倒是怀光这里,得到了意外之喜。
“也就是说,真正被冰鳞蝶所伤,保不住手臂之人不是纳兰仇?”
皇甫戬面露兴奋,探查这么多日,终于有了进展。
怀光回得谨慎:“只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他所见到的伤者,确实是一名武修,且容貌与纳兰仇别无二致。
皇甫戬飞快冷静下来,他压下想把这事禀报皇甫兆的想法,沉思片刻,召来幕客,决定先对外放出风声,试探纳兰家一二。
*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前堂。
邱屠挥开空中飘浮的微尘,看一眼唐鸣钦,难得絮叨:“牧永菁教你的话,都背熟了吧?”
牧永菁走在唐鸣钦另一侧,闻言轻轻掩面,唇角勾出一丝浅笑,声音柔和道:“你对唐鸣钦多一点信任吧,我相信他可以的。”
唐鸣钦先是冷冷地瞥了邱屠一眼,随后转向牧永菁,臭脸道:“别拿我当你的灵兽糊弄。”
这两人在他心里都不是好人。
一个昨天总嫌他语气像木头人,逼他学怎么情感丰富地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