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抬头，似笑非笑地对胡图道：“本王可不做这便宜爹。当年你把媳妇送我面前时，她已经有孕在身了。本王记得，她苦苦哀求本王放过她。本王也不想碰她。本王何等尊贵，怎会随便宠幸一寻常女子？还已经嫁为人妇！你当本王没见过女人呢？为此，本王可吃了苦头了，也晦气。——你是不是给本王下了药？”

胡图蓦然瞪大眼睛叫道：“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怀孕？”

睿明郡王追问：“她怎么不会怀孕？你为什么要给本王下药？别说用媳妇讨好本王的话。本王不信！曾氏也没有勾引本王。”

胡图哆嗦道：“不可能！不可能！”

睿明郡王道：“不可能？你也不瞧瞧，郭姑娘哪点像本王？你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跟郭姑娘像不像？哼，本王如今虽是阶下囚，也是皇家人，我皇室的血脉不是能随意混淆的！”

最后一句话，他严正喝出。

他脱了蟒袍，褪了王帽，拖着手脚镣，放下脸来依然威严。

郭义尖叫道：“我谁也不要做父亲！不要你们做我的父亲！我没有父亲！我父亲姓郭！我就问你——”她一步跨到胡图面前，双手揪住他衣襟，用力将男人往上提，凑近他逼问——“你到底对我姑姑做了什么？你说！你说啊！”

她用力掐住胡图的脖子，面色狰狞。

睿明郡王不由攥紧双拳。

胡图挣扎起来，看向方初。

方初上前喝道：“放下他！”

郭义手一松，胡图头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喘道：“我……该死！我以为自己不能生孩子，我害怕人说，我就……”

他被大夫诊为没有生育能力，为了脸面，也为了继承胡家香火，当见到睿明郡王时，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主意：把妻子送给还是皇子的睿明。一来可讨好皇子，二来可借皇家的种。妻子若怀孕了，胡家就有后了。皇家的种肯定好，将来胡家达有望！

曾氏死活不肯，他便给睿明和曾氏都下了药。

第1263章 七日之期

他算计的倒好，等曾氏真怀孕了，他又看曾氏不顺眼，觉得她不要脸，早就想勾搭别的男人了，每一看见曾氏，就恶从胆边生。江南墨贪案爆后，他逃走。临走时将账册交给曾氏，让她送给睿明郡王的人。他以为睿明看在曾氏面上会救他。谁知曾氏生了个女儿。曾氏死了，临死前还把账册交给了郭家，害得他这些年一直被追杀。

所以，他才偷偷找郭义，用一番话骗郭义，瞒着郭家人收留他。郭义本来不相信他的，但亲口向阮氏和郭守业夫妇问明了自己的身世后，不得不信，就将他留在身边。

现在睿明却说，曾氏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他能不惊吗。

郭义尚未成亲，听了这龌龊的勾当，恶心的绝望，哭喊道：“你把我姑姑怎样了？说！你……你这恶贼……”

她不想听其他，她只想救姑姑。

胡图慌道：“我说……我去救织女……”

方初二话不说拖着他就走。

睿明郡王忽然道：“等等。”

方初转身看着他。

睿明郡王不语。

方初心一动，走近他。

睿明郡王在他耳边道：“据本王探查，卫昭应该没死，就隐身在霞照城内，你们的眼皮底下。常和我这边联系的，是个姓赵的客商。”

方初狠狠地盯着他，忽然明白了：郭义就是他女儿！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恐怕那背后的人就是利用这点来要挟他的，以此证明他和当年江南墨贪案有牵连。因此，他更要将郭方两家毁灭，接回女儿。现在，他失败了，又不敢认郭义了，怕郭义受株连。他便对胡图撒谎。其实，郭义的好相貌至少有五分像他，另外五分像曾氏。所以他那年初见到郭义，才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胡图先应该也现了郭义和睿明有几分相像，疑心生暗鬼，所以才觉得郭义不是自己亲女；等睿明说没和曾氏生那事，他又后悔了，又觉得郭义长得像曾氏，是他亲女，大夫的话未必就能信。疑心主宰了判断，这就同谢吟月怀疑清哑和韩希夷有私情是一个道理。

睿明郡王告诉方初卫昭的消息，是期望他日后能善待郭义。

方初一言不，转身就走。

胡图是真悔恨了，出了大理寺就告诉方初：清哑是被普渡换魂了，就在之前回府途中。那两个孩子撞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制造机会让马车停下，好让藏在街边的普渡对坐在车内的清哑下手。

这件事是卫昭和普渡合谋的。若论平常，想要靠近郭织女身边都难，唯有利用这样的机会。他们事先准备好了换魂的替身，那边清哑和方初一出大理寺，这边就做好了准备。等清哑马车快到时，他们便送替身上路，然后制造孩子撞车。马车停下，普渡隔空摄取清哑魂魄，换到替身身上，一得手就离开了。

普渡这些年被关在慈安寺，漫长的囚禁生活中，唯一的寄托就是潜心琢磨这邪术，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胡图又给清哑三人用了迷药，清哑毫不防备，毫无抵抗力，故而意外地顺利。

胡图原计划将他们送到侯府大门口，再利用解药将郭义和细妹弄醒，只剩清哑一人昏迷，大家便会以为清哑累晕了，而想不到是被人算计，这样他就可以脱身。等清哑昏迷七天后，药石无医，到死也没人知道她是被人换了魂，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方初竟这样在意清哑，马车不过是颠簸了下，他就让儿子询问清哑可受惊了，当时就现了异常。

胡图见事败，才不得不跑。

他让方初赶紧搜拿拦截普渡，抢回清哑，给她还魂，若过七天魂魄不能归位，清哑的身体就会枯萎死亡。

方初上下牙齿咬得“咯咯”响，问：“替身是什么人？”

胡图道：“不知道。我也没看见。”

方初又问：“卫昭在哪儿？”

胡图道：“在江南，霞照。”

方初再问：“什么人家？”

胡图道：“这我也不知道。每次有事都是他派人来找我。”

方初继续问：“普渡会把人带去哪里？”

胡图道：“不知道。也许是江南。”

方初问完，挥拳就对胡图脸上砸去。

胡图当场被砸得鼻血长流，晕了过去。

方初对张恒吼道：“将他带回去！”

然后，他像旋风一样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

换魂的事很敏感，胡图是背着郭义等人说的，因此，她并不知方初为何这样怒，但也知大概是姑姑不好了，更加慌张。

方初骑着马在街道上疾驰，忽然一勒马缰绳停住。

他双眼如鹰，四下巡梭打量：街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穷人富人，清哑的魂魄驻守在哪一具身体里？

那个刚下马车的少女？

那个挽篮子的小媳妇？

孤独走过的老妪？

坐在街角的肮脏乞丐老头？

还是那个呆呆看着他的小女孩？

……

他挨个打量他们，又一一否定，这些人都不是清哑！清哑看人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不管她被换到什么样的身体里，只要让他碰上，只要她用眼睛看他，他就一定会认出她！他有这个信心！

方初仰，让热泪倒回去。

他还有许多事要安排，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他再次策马疾奔，还没到侯府，远远看见一大和尚站在门口。

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来人是慈安寺的方丈慈心，来方家告之一事：普渡逃走了，他们怕普渡对郭织女不利，特来告诉方初，要他小心保护织女。

方初紧闭嘴唇，怕一张嘴，自己绷不住流泪或者狂。他一把攥住慈心的胳膊，生拉硬拽地将他拖进府去，拖到清哑床前。

方无悔正对着母亲垂泪。

方初道：“无悔先出去。”

无悔站起来，乖乖地出去了。

慈心一见清哑那模样，就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他难受不已，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初道：“有一个多时辰了。”

慈心急道：“快快去追。”

第1264章 最坏的结果（二更）

他又叹道：“伯爷要早作准备。天籁『小说追回来，若普渡不肯为织女还魂，还是不行。我等都不会这手段。只有慈恩师兄会。普渡是慈恩的弟子，所以才会。眼下，慈恩师兄远在江南，可怎么办？”

方初问：“你去衙门报案了？”

慈心道：“已经去府衙报案了。”

方初恶狠狠道：“人是你们看守的，现在丢了，出来害人，你们没有责任吗？虽然佛门不问红尘事，但慈安寺正在繁华红尘中。那秃驴会这种妖孽手段，倘或将皇上的魂魄也给换了，让贼人临朝，岂不要祸国殃民？这个罪过，你们能担当的起吗？”

慈心额头冒汗，道：“老衲惭愧！请侯爷息怒，老衲必要追回那孽障，交给侯爷处置。”说完躬身告退。

方初也不拦他，任他去了。

方初叫来方无适和方无莫，郑重对他们道：“你母亲非常人。当年就差点被普渡当妖孽烧死。这次，他将你母亲魂魄摄走，换到陌生人身上去了。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寄居你母亲魂魄的那个人，将魂魄换回来，否则过七日，你母亲这身子就会死亡。”

两兄弟如同听天书一样，等明白后，被巨大恐惧笼罩。

方无莫问：“如果找不回来呢？”少年执着地询问最坏结果，凭着一股乎寻常的勇气和坚韧，面对残酷现实。

方初严厉道：“一定要找回来！”

找不回来，郭清哑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她的魂魄不死，寄居在另一具身体里，也不能承认身份，否则，此事将给方郭两家人带来巨大灾难，方无适兄弟瞬间想明白了。

本该崩溃的，他们硬撑住了。

方无莫接连吞泪，道：“儿子知道了。”

方舒适神情凝重地问道：“父亲，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方初道：“我告诉你们，是要你们帮我掩饰。这件事，你们心里明白就好，万万不可告诉他人！连你妹妹也不要说！无莫，从现在起，你就守护在你母亲身边，除了你妹妹，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方无莫道：“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