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眼中滚下泪来,低声啜泣。
她满心哀伤,觉得鲍二少爷说得对,父亲和哥哥惹下的祸,却让她在这受尽屈辱。往后还不知如何了局,她该怎么办?
鲍二少爷见她哭了,闭上薄薄的嘴唇。
下午,他令珍嫂一家随着他搬离了这个村庄,带着夏流萤去了景江对面的一处村庄,一面使人暗中查访夏流星消息。
再说方初,命方则先回家。他独自带着人去寻线索。
半路上。接到牛二子传信。
他急速赶到周庄附近,已经是日暮时分,牛二子、黑风和清园的小豆子他们在一汪湖泊边的一间草庙等他。
见面。方初急问:“可有郭姑娘消息?”
牛二子忙示意他进庙去坐,一面细细告诉道:“没有。官兵把周庄都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夏流星和郭姑娘的踪影。可是少爷——”方初听到这,骤然失落。牛二子推他一把,才醒悟问“还有什么发现?”牛二子道——“我发现有些不对……”
方初急忙问:“哪里不对?”
牛二子拉他走到草庙后门口。指着湖对岸道:“我仔细问小豆子他们两个——他们天天在这盯着周庄的——他们说,有几回晚上看见船从湖上走,亮着灯,后来也没见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就怀疑了,我就带他们下水去查。大少爷猜怎么样?那对面山坡底下有条暗道。”
方初心中一震,追问:“什么样的暗道?”
牛二子道:“就是一条暗河。一直通向山那边。”
方初激动地问:“然后呢?”
牛二子道:“山那边背面有个庄园,还有几户人家。”
方初问:“什么样的人家?”
牛二子道:“这不是等大爷来吗。我还没去看。”
方初立即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黑风忙道:“让我们去吧。等探明白了,大少爷再过去。”
他怕方初吃不了那苦头,从山下暗河游过去,可要不少工夫呢,山洞里黑咕隆咚的,谁知道会碰见什么。
方初打量湖对面的山,虽不高,却陡峭,若想翻过去也不太难,但要带东西过去就不容易了,更不要说走马车。狡兔三窟,夏家若在山那边有一窟,只能从山下暗河中渡船运送物资过去。
他坚决道:“我和你们一块去。”
口气不容置疑。
牛二子和黑风无法,只得随他。
夜幕降临,方初主仆五六个下了湖,由牛二子领头,向着暗河入口游去。湖中满是菱藕和水草,十分不好游,然方初在清园常游水的,此时更如游鱼般在其中穿行,一心惦记山那边。
清哑确实在山那边。
三天前,她昏昏沉沉中和盼弟被掉包,被带出织造衙门,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才发现置身于一间精致的绣房中。
她起床,走出屋去,才看清格局:这是三开间连两耳房,屋前就是小院。右边墙根下,有一片郁郁葱葱的葡萄架,葡萄藤下撑着竹编顶棚,形成一狭长的敞亭。敞亭下,夏流星正仰躺在竹制躺椅上看书,蜜蜂在他头上嗡嗡飞舞。左墙根有好几颗樱桃树,绿油油的枝叶间夹杂着晶莹剔透的红果子,煞是好看。
这情景,安详而静谧,甚至美好。
可是,清哑却觉得心惊。
夏流星听见动静,忙站起来,对她笑道:“你醒了?”
清哑问:“这是哪里?”
夏流星向她走来,一面道:“这是我夏家乡下一处庄子。”
清哑道:“你想干什么?”
夏流星柔声道:“你得救了,不用被火烧死了。”
他还记得她听见被火烧死时害怕的样子。
清哑没有半点欢喜,追问:“盼弟呢?”
夏流星道:“她?作为织女被烧死,那是她的荣耀。”
清哑气得发抖,失去常态。
夏流星伸手来拉她,道:“你昏睡了一日,一定饿了。来这边坐,我让她们送吃的来。”一面叫“李妈妈”,耳房里响起一声应答,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清哑甩开他的手,道:“你休想我屈服你。”
若是一辈子被囚禁在这供他玩弄,她立即选择死。
夏流星缩回手,看着她认真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逼你的。在这里,你可以随心活着,随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担心别人说你是妖孽。你以前不是爱跳那种舞、还唱那样狂放的歌吗?你尽管唱跳好了。不管你是哪儿来的幽魂,我都会如往常一样待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见清哑目中露出鄙夷神色,问道——“你不信?我会让你信的。我会找机会让你亲眼看见方初和韩希夷是如何抛弃你。那时你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爱你。”
听到“爱”字,清哑浑身一阵恶寒,心想那你就等着吧。
她又不是为方初、韩希夷而活的,她是为自己而活的!
“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夏明杰这个老畜生,生了个小畜生,伤天害理后继有人了。”
一道揶揄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夏流星和清哑齐往那边看去。
第475章 夫人
在葡萄架后的院墙中间有道门,被铁栅栏挡着,这声音便是从那边传来的。是个妇人的声音,从清哑的角度,隐隐只看见她半身裙装,看不见脸面。
骂得这么恶毒,夏流星只是皱了下眉头。
李妈妈更是走过去,好声气道:“夫人午睡醒了?”
那夫人冷哼一声,并不理她,只盯着夏流星和清哑。
夏流星见清哑也盯着那边,心中一动,道:“这是父亲的一个妾。她一直就待在这里。以前,她也是不愿意嫁给父亲的。”
这是告诉她,终有一天,她也会像墙那边那个夫人一样,屈从于他夏流星?
清哑一言不发,走向栅栏门。
才到葡萄架下,便看清了那夫人全貌,不禁吃了一惊:那夫人美丽是不用说的,容貌竟然与谢吟月有七八分相像,气度也像。
“你是谁?”清哑禁不住问。
“你又是谁?”夫人反问。
“我叫郭清哑。”清哑道。
“我是……”夫人看了夏流星一眼,止住话头。
“你和谢家什么关系?”清哑追问。
“没有半点关系!!”夫人断然道。
清哑疑惑了。
夏流星也疑惑了。
他是头一次见这夫人。
临行前,父亲曾嘱咐他,这里住着一位夫人,要他一定善待她。他以为,她不过是父亲心爱的女人,就像郭清哑一样,被他金屋藏娇在这里,她就是郭清哑的未来缩影。
可是,等看见她的面容。他便疑惑了。
不用问,这夫人定和谢家有某种牵连。
这使得他有些不舒服。
本能的,他不想掀开其中内幕。
那是属于父亲的内幕,他无需知道。
于是他对清哑道:“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住在这里。往后,你可以和她作伴、说说话。她也很会织锦的。”
清哑沉默。
有个活生生的标本竖在自己面前,昭示自己的未来。换做谁心情也不会好。可是,眼下她没有任何主意脱身。
那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目光落在夏流星身上。
“夏明杰还没死?”她郑重问。一点不像讽刺。
“夫人!”李妈妈阻止她无礼。
“就快死了,”夏流星冲李妈妈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在意,一面对夫人道。“不过,你还是会住在这里。父亲嘱咐我照顾你。”
“他害绝症了?”夫人瞪大眼睛问。
“他恶贯满盈。被抓起来了。”清哑代夏流星回答。
夫人愣了一会,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很清脆,且极富感染力,听着就让人觉得畅快。
清哑却没有心情笑。夏流星自然也没笑。
那夫人笑了一阵,对李妈妈道:“李婆子,晚上多弄两个好菜。再弄点好酒,我要庆贺。”
李妈妈无奈地应道:“是。”
那夫人又对清哑道:“你来不来?我请你。”
清哑摇头。对方底细尚不清楚,她怕落入圈套。
夫人似乎看出她顾忌,也没强求,转身就离开了。
李妈妈却道:“让大少爷陪夫人吧。”
夫人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不用。对着他我还能咽得下去!”
说完就进那边屋里去了。
清哑见那边院子一样景色宜人,房屋小巧精致,又看向左面,也是屋宇连绵、花木繁盛,看来这庄子很大。
李妈妈面色愁苦,无奈叹了口气。
夏流星不悦道:“你倒会指派爷。她有那么大面子吗?”
李妈妈欲言又止,道:“大爷看在老爷面上,尽一份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