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邦和姚玉兰正坐在葡萄架下乘凉,藤架上挂着一串串青紫色的葡萄,晚风一吹,带着淡淡的果香。
“玉芝,悦悦!” 姚玉兰连忙起身招呼,指着旁边的竹椅,“快坐快坐。清宴,去给你金阿姨和悦悦倒两杯凉茶。”
顾清宴应了声,转身进了屋取凉茶。金玉芝和宋心悦坐下,跟顾振邦夫妇寒暄了两句,便把想让出房子、另寻住处的顾虑和盘托出。
顾振邦听完,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点头道:“你们顾虑得对。如今房子紧俏,城区不少四合院都被街道办征用了,自家只留一两间,其余的分给别人住。你们那院子要是只住你们母女俩,时间长了,难免有人说闲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刚好,咱们钢铁厂新调来个运输部的陆主任,是从部队退下来的,跟清宴他二叔是老战友。这次带着一大家子过来,厂里正愁没合适的房子安排。”
“老二在海城驻扎二十多年,这边的老房子如今一直空着,也招人惦记。我原打算把那房子借给陆主任住,刚好清宴回来前,他二叔已经写了协议,要把房子过户给清宴。”
顾振邦看向金玉芝,“不如这样, 清宴二叔那房子,以后就我妈跟玉芝住着。你们现在住的那套院子,就借给陆主任一家,这样两边都合适。”
他又补充道:“陆主任是厚道人,又是部队出来的,不会占人便宜,你们也能放心。”
顾振华的房子是后盖的,只有一个正房,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两个房间,连个耳房都没有,好在有个独立的院子,用青砖围了起来,院里单独盖了灶房和厕所。两个房间盘的是炕,住的很是舒适。
顾振邦特意让老母亲搬去那边住,就是为了不让家属院的人说闲话。
他母亲早年见过大世面,性子也泼辣,当年也是能镇住场子的人物。
宋心悦眼睛一亮,连忙问:“顾叔叔,那我们能不能跟陆主任签个十年的租住协议?这样既能保证房子的归属,也能让他们住得安心。”
顾振邦笑了:“这主意好。但是租金得按厂里的标准来,一个月只有十块钱。”
家属院的职工住房租金本就低,十平米才一块钱,金玉芝那院子有两百多平,十块钱真不多,但是陆主任是厂里新调的干部,厂里本就要给他安排住处,这租金标准也符合规定。
金玉芝跟宋心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
金玉芝笑着点头:“可以!这样既解决了我们的顾虑,也帮厂里分了忧,再好不过。”
姚玉兰在一旁笑道:“这就好了!以后玉芝你跟我们住得近,咱们也能常来往。悦悦要是忙,你也能来我这儿坐坐,咱们说说话。”
顾清宴见几人商量好了,便笑着提议:这茶放了薄荷,解暑。”
宋心悦接过碗,喝了一口,清清凉凉的滋味顺着喉咙下去。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彻底落了地 。
姚玉兰拿起蒲扇轻轻扇着,笑着补充道:“说起来,清宴他奶奶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我们跟老人家都五年没见了,本来我还盘算着 ,振邦八月底要去徽省钢铁厂出差,我就跟他一起去,忙完正事再绕去海城给老太太过生日。这下好了,老太太直接回了京市,省得我来回折腾了。”
宋心悦端着凉茶的手微微一顿,昨日顾家夫妻俩来家中,表露出的态度,不像是会冷眼看着她跟妈妈被下放的,她这两日还有些困惑,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原来顾振邦夫妻俩那个时候根本就不在京市。
金玉芝察觉到女儿的神情变化,不动声色地用脚尖碰了碰她的鞋尖。
宋心悦立刻反应过来,压下心里的波澜,脸上重新扬起笑意,听金玉芝和姚玉兰聊起新婚要准备的衣柜样式、被褥花色,时不时还插一两句嘴。
旁边的顾清宴注意到她刚才的神情,等她情绪平复了,才轻声问道:“悦悦,对于婚房,你有什么想法?”
宋心悦本想说 “没什么要求”,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说,显得太敷衍。
她想了想,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柜子能多一点。这样能把物件都归置整齐,屋子里看着也干净清爽。”
顾清宴听得仔细,还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到时候让木工师傅多打两个衣柜,再做个带抽屉的梳妆台。”
宋心悦笑着点头。
坐了有半个小时,顾清和跟王雅琴一同牵着儿子顾睿辰,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走进来,看到院里的客人,脚步顿了顿。
虽然同在一个家属院,可这些年来往不算多,但总归是认识的。
王雅琴率先笑着打招呼:“金阿姨,心悦妹妹,你们来了啊。”
宋心悦连忙起身:“雅琴姐,清和哥。”
王雅琴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示意他喊人。
顾睿辰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先给金玉芝鞠了个躬:“金奶奶好!” 又看向宋心悦,脆生生地喊:“小婶子好!”
小婶子三个字一出口,宋心悦的脸颊微微泛红:“睿辰真乖!”
院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姚玉兰打趣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早晚都是要喊小婶子的。”
第34章 顾清和
顾清和从屋里搬了两把藤椅出来,先把其中一把递给王雅琴,自己则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刚坐稳,他就朝着顾清宴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活像 “我早就看穿了一切”,带着点促狭的打趣,还掺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
他心里早就嘀咕开了:就说嘛,二弟小时候跟个闷葫芦似的,家属院其他小孩凑过来搭话,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偏偏对隔壁的宋心悦有耐心。
那时候宋心悦才到他腰那么高,梳着两个羊角辫,他就蹲在院里教人家打弹弓,后来还偷偷把部队学的格斗术拆成简单招式教她。
看来这是早就惦记上了啊!
不对,那时候宋心悦才几岁啊?顾清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顾清宴的眼神都带上了点 “你小子真是个畜生啊!” 的意味。
末了在心里暗骂一句:畜生啊畜生,人家小姑娘这么小就开始惦记了!
他这眼神太直白,让顾清宴想看不懂都难。
他原本正听着母亲和金阿姨说话,被大哥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侧过身,压低声音瞪他:“你瞎想什么?赶紧收起你脑袋里的龌龊想法!”
他哪是小时候就惦记?分明是今年休假回来,几次接触下,才不知不觉动了心。
顾清和挑了挑眉,也凑过去小声回:“我可什么都没说。” 但那眼神明明在说 “你小子别装了”。
顾清宴被他气笑了,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顾、清、和!”
这动静不大,却刚好引来了旁边王雅琴的注意。她拍了拍丈夫的胳膊,无奈道:“你跟清宴嘀咕什么呢?他刚回来没几天,你别老欺负他。”
顾清和立刻坐直身子,脸上堆起笑,打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跟他说,他小时候弹弓打得准,明儿让他教睿辰打弹弓,省得这小子天天缠着我。”
顾清宴瞪了大哥一眼 ,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跟他算账。
顾睿辰一听打弹弓,眼睛立即亮了,立刻从王雅琴怀里挣出来,跑到顾清宴面前:“二叔,二叔!我要学打弹弓!等我学会了,就要打树上的小鸟!”
不等顾清宴说话,王雅琴连忙把儿子拽回来,“你别捣乱,你小叔叔马上要结婚了,这段时间忙着呢!哪有功夫教你?真想学就找你爸,他打弹弓厉害着呢。”
顾睿辰扭头看了眼自家爸爸,又 “噔噔噔” 跑到姚玉兰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奶奶,爸爸坏!他肯定不肯教我!”
姚玉兰被小孙子蹭得心里发软,捏了捏他的脸蛋:“那奶奶帮你教训爸爸好不好?”
顾睿辰歪着小脑袋,“奶奶要怎么教训爸爸呀?”
“就罚他明儿早上不许吃饭。” 姚玉兰故意板起脸。
顾睿辰皱起小眉头:“不行不行,不吃饭会饿肚肚的,爸爸饿了就没力气抱我了。”
姚玉兰被他逗笑了:“那睿辰有什么好法子?”
顾睿辰眼睛一亮,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打爸爸的屁股!”
他还记得上次在姥姥家,他抓到一个虫子,给表姐看,结果把表姐给吓哭了。
妈妈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结果被表哥表姐笑了一下午。五岁的他虽然不明白他们为啥笑,但隐约知道,打屁股不疼,却会被人笑话。
“这法子好。” 顾清宴在旁边接话,看向顾清和时眼里带着笑意,“瑞辰放心,这事不用麻烦奶奶,明儿去,你爸爸不教你打弹弓,二叔就帮你打你爸爸屁股。”
“二叔真好!”
临走前,姚玉兰又特意提了一句:“明儿晚上来家里吃饭,我让清宴早上去买点肉。”
金玉芝笑着应下:“好,我们明儿忙完就过来。”
双方又说了几句闲话,母女俩便起身告辞。顾清宴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们回去。”
临走前,姚玉兰提了明儿让金玉芝母女俩来家里吃饭的事。
金玉芝应下,双方敲定明晚在顾家相聚。
母女俩起身告辞时,顾清宴也站起身来,将母女俩送回金家。
到了金家院门口,宋心悦掏出钥匙开门,金玉芝回头对顾清宴道:“清宴要进去坐坐吗?”
顾清宴回道:“金姨,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进了堂屋,宋心悦拉着母亲的手坐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妈妈,我把人心想得太坏了。我这两天有怀疑过,顾叔叔之前在家里说的那番话,只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金玉芝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里满是心疼:“不怪你。是妈妈的错,妈妈这些年没本事,没能让你过上安稳日子,反倒让你在猜忌和委屈里长大,才让你不得不把人心往坏处想。”
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生下女儿后,就该跟宋向阳离婚的。她明明有能力独自抚养女儿的。却总想着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硬生生忍了十八年。
若不是这次悦悦差点出事,她恐怕还跟宋家人耗着呢。
其实这真不怪金玉芝。
她父母当年都在抗战前线,她刚满月就被送回金家老宅,是金老爷子和金老太太一手带大的。
五岁那年,前线传来消息,父母和叔叔都牺牲了,金老太太当天就哭晕过去,没过三个月也跟着去了。
那时金老爷子正被各方势力盯着,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也就没有多少精力教导金玉芝。
在金老爷子去世后,恰逢局势变化,金玉芝的身份就有些尴尬。
她还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以至于她不敢轻举妄动!
宋心悦反手抱住母亲,把脸埋在她肩上,“不怪妈妈,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金玉芝被女儿的话惹红了眼眶,抬手紧紧搂住她。
片刻后,宋心悦抬起头,看着这从小住到大的房子,轻声问:“妈妈,咱们要搬到顾家二叔那院子去了,你对这儿会不会舍不得?”
金玉芝摇摇头,眼神里很是清明:“没什么舍不得的。宋家人搬进来之后,这里对我来说,就只是个房子了。”
“我也这么觉得!”宋心悦跟着点头:“这儿到处都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痕迹,看着就堵得慌。搬走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是跟以前彻底告别了。”
第35章 金家祖宅
周日一早,金玉芝和宋心悦就起了床。
两人在空间吃了点水果,便背着背篓,出门了。
哪曾想刚走到大槐树下,就撞见了宋老太一行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