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悦听得笑出了声,“我妈妈昨儿也给了我一些票,让我有空就来买嫁妆。里头还有一张手表票,特意叮嘱我给你也挑一块手表。”
两人相视一笑,就朝三楼的手表柜台走去。
百货大楼有六层,红砖墙配着玻璃窗,在整条街上格外显眼。
只是如今只有下三层对外营业,门口还挂着横幅。
宋心悦跟着顾清宴直奔三楼,刚走到手表柜台前,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
她穿着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徽章,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意就漫到了眼角。
这小两口看着就登对,尤其是小伙子,站姿笔挺,眉眼周正,一看就是个可靠的。
宋心悦对手表的牌子不太懂,只盯着玻璃柜台里的表来回看。
银亮的表壳在灯光下闪着光,有的表盘上画着细花,有的印着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
售货员笑着上前,声音温和:“姑娘小伙儿,想买什么样的手表?现在卖得最好的是瑞士表和上海表。瑞士表走时准,就是贵点,四百五左右一块;咱们上海牌的全钢手表也不错,耐用又体面,一百二十块钱一块,性价比高。”
“谢谢阿姨!” 宋心悦抬头冲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售货员摆了摆手:“你们慢慢看,看中了喊我就行。” 她退到柜台另一头,没再多打扰。
宋心悦在柜台前转了半圈,指着两块情侣手表道:“顾二哥,你看这两块怎么样?”
那是两块上海牌情侣手表,男款表盘稍大,女款的表盘边缘刻着圈细小花纹。
顾清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当即点头:“挺好看的。”
他转向售货员,语气客气,“同志,麻烦把这两块手表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
售货员麻利地打开柜台锁,将两块表放在绒布上递过来,又特意提醒:“这两块是情侣款,卖得可好了。不过得用两张手表票。”
顾清宴先拿起女款手表,轻轻捏着表链在宋心悦手腕上比了比。
银亮的手表衬得她手腕愈发白皙,他抬眼问:“喜欢吗?”
宋心悦用力点头:“嗯!喜欢!这花纹真好看。”
“那就它了。” 顾清宴对售货员说,“同志,我们就要这两块。”
“好嘞!” 售货员拿出收货凭证本,“我给你们开票,你们去那边付款,再拿着收货凭证回来取表就行。”
顾清宴将表递给售货员收好,对宋心悦说:“我去付钱,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嗯!” 宋心悦点头,手已经伸进挎包里,拿出钱包。
就听顾清宴道:“票给我就行,钱我带够了。”
宋心悦仰起脸看他,眼神认真:“那不行。妈妈特意说了,给你买的这块表,钱得我们家出。”
妈妈如今已经将家中的钱匣子都放在她空间了。
顾清宴看着她眼底的坚持,笑着应道:“行,听你的。”
他接过宋心悦递来的手表票和钱,转身往付款处走去。
售货员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搭话:“你们这是要结婚啦?看着真般配。”
宋心悦脸上漾着笑意,大方点头:“嗯,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了,等批下来就结婚。”
“看你对象这站姿,是军人吧?” 售货员往顾清宴的方向瞥了一眼,眼里带着了然。
“嗯!” 宋心悦点头时,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售货员叹了口气,又笑了:“那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这军嫂啊,可不好当啊。我家那口子也是军人,年轻时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家。我一个人带孩子,又要上班又要操持家务,夜里孩子发烧,都得自己背着往医院跑。这其中的艰苦,真是说都说不完。”
宋心悦听得认真,等中年妇人说完话,点头道:“我知道会辛苦,但我有信心。他保家卫国,我守着家等他。”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那股坚定的模样,让售货员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好姑娘,有这股劲就好。”
刚回来的顾清宴恰好听到宋心悦说的话,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眼底的温柔也几乎要溢出来。
中年妇女看了眼顾清宴脸上的神情,又瞅瞅宋心悦亮晶晶的眼睛,了然地笑了,“小伙子,收货凭证给我就行!”
顾清宴将盖了章的收货凭证交给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检查过后,才把两个印着 “上海牌手表” 字样的盒子递过去,意有所指道:“拿好喽,这表质量好,仔细用能戴一辈子。”
顾清宴接过盒子,指尖在纸盒上摩挲了两下,打开其中一个,取出那块女款手表。
他看向宋心悦,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悦悦,我给你戴上吧。”
“嗯!” 宋心悦乖巧地应着,把左手轻轻递过去。指尖却不自觉地微微蜷着,不知怎的,心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砰砰直跳,脸颊也悄悄泛起热意。
顾清宴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点薄茧,触到她手腕时,宋心悦下意识缩了缩手。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真好看。” 顾清宴帮她扣好表链,又将自己手腕上那块旧手表取了下来,随手揣进了口袋。
宋心悦立即拿起另一块男款手表,脸颊微红:“那我也给顾二哥戴上。”
顾清宴笑着点头,主动抬起左手。他手腕结实,银亮的表链扣上去时,倒添了几分斯文气。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甜意藏都藏不住,并肩朝着卖成品衣服的区域走去。
金玉芝一直觉得如今这世道,女孩子越普通越安全,所以给宋心悦做的衣服,不是白色衬衫就是碎花小褂,配着蓝色或黑色的裤子,连领口都做得规规矩矩。
这两年流行的军绿色裤子家里倒是有几条,不过都有些宽大,压根显不出身材。
她悄悄瞥了眼旁边的顾清宴,突然有点想穿好看的新衣服!
第23章 喝汽水
只可惜如今物资紧俏,处处都提倡简单朴素,就连京市最大的百货大楼里面的成衣柜台也难见亮色。
柜台里陈列的衬衫款式单调得很,不是确良白衬衫,就是蓝色卡其布工装衫,翻来覆去就这两样。
裤子更是千篇一律,几乎都是军绿色的,裤腿宽大得能塞进两条腿。
裙子更是少得可怜,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款式 ,要么是及膝的蓝布连衣裙,要么是灰扑扑的工装裙,全都以简单朴素为主。
宋心悦在成衣区转了两圈,眉头越皱越紧,始终没找到喜欢的款式。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顾清宴:“顾二哥,我想买布料回去自己做衣服。”
金玉芝这些年又要上班又要操持家务,却总在晚饭后的灯光下教宋心悦做衣服,踩缝纫机。如今她捏着针线时指尖稳当,踩起缝纫机来更是熟练得很。
顾清宴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结婚报告下来后,我们很快就要办事了,做衣服来得急吗?要不先挑套现成的,结婚那天总要有件新衣裳穿。”
“肯定来得急!” 宋心悦仰起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心里都想好衣裳的样子了。”
顾清宴见她眼尾都带着自信的笑意,便不再多劝:“行,都听你的。”
两人都是干脆性子,既然决定买布料,就并肩往二楼走。
二楼的布料区比成衣区热闹多了, 三个售货员正忙着给顾客扯布,剪刀裁布的 “咔嚓” 声此起彼伏。
顾客也比成衣区多了不少,把柜台围的满满的,宋心悦踮着脚,在缝隙里张望有哪些布料。
比起当下时兴的的确良,她更喜欢棉布贴肤的柔软。
她很快选中四款布料:一块细白棉布,一块军绿色棉布,一块浅粉色碎花棉布,还有一小块红色丝绸。
顾清宴就站在宋心悦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身姿挺拔,眼角的余光始终黏在她身上,看着她认真挑选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等售货员用粉笔画好记号、开了票据,他自然地接过票据,大步朝着收银台走去。
布料被仔细卷好,放进宋心悦带着的两个布兜里,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
两个布袋子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全由顾清宴拎着,宋心悦伸手想去接,却被他轻轻挡开。
“不沉,我拎着就好。”
宋心悦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百货大楼,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刚下公交车,毒辣的太阳就像团火球悬在头顶,脚踩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气往上蹿。
顾清宴眼角的余光瞥见宋心悦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立刻停下脚步,“你在树底下等着,我去买瓶汽水。”
话音未落,人已经朝着不远处的供销社快步走去。
没一会儿,他就拿着一瓶橘子汽水回来了,瓶盖已经被撬开,递到宋心悦面前:“喝点水凉快凉快,看你热的,脸都红了。”
玻璃瓶里的汽水冒着细密的泡泡,橙黄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透着诱人的甜香。
宋心悦接过瓶子仰脖就喝了一大口。
甜丝丝的橘子味混着气泡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不少热气。她舔了舔唇角,便把瓶子递向顾清宴:“顾二哥,我喝不完,剩下的给你喝。”
顾清宴喉结微动,把布袋子并在左手,接过瓶子就大口喝了起来。
汽水的甜味还没散去,他舌尖似乎还能尝到她喝过的余味,耳根悄悄泛起红。
这场景刚好落进宋心悦眼里,她心里猛地一跳,脸颊突然比被太阳晒着时更烫了。她慌忙别开脸,抬手在脸边扇了扇风。
钢铁厂家属院门口时,已经十一点了。
家属院里飘着饭菜香。
这个年头,寻常人家吃饭都简单,能炒个茄子、青椒之类的素菜就算不错,大多时候是就着咸菜啃窝窝头,若是谁家飘出鸡蛋的焦香,那便是妥妥的改善伙食了。
家属院门口的大槐树下,又聚集了几个聊天的妇人,手里摇着蒲扇,见宋心悦和顾清宴过来,就笑着打招呼。
“心悦丫头,你跟顾家小子干啥去了,这大包小包的?” 说话的正是王奶奶,她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到了顾清宴手中的两个布袋里面装的是布料。
宋心悦笑着回话,脚步没停:“我们去百货大楼买些结婚要用的布料。时候不早了,我还没做饭呢,就不跟婶子大妈们闲聊了,改天再唠!”
说完,她悄悄拉了拉顾清宴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这两个布袋子得亏是顾清宴拎着,要是换了她,这些奶奶大妈保准要上手摸一摸,还得问 “扯了几尺”“做啥样式”,没半个钟头肯定走不了。
哪知这么大热天,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见宋心怡竟然蹲在门槛边,双手抱着膝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见他们过来,宋心怡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语气亲昵:“顾二哥,心悦妹妹,你们去哪里了呀?我在这儿等了好长时间,腿都蹲麻了。”
宋心悦皱了皱眉,眼神里满是莫名。宋心怡啥时候跟阿宴哥哥这么熟络了?一口一个 “顾二哥”,叫得倒是亲热。
天气实在太热,宋心悦懒得跟她多纠缠,脚步没停,直接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只想把门打开赶紧进屋凉快凉快。
顾清宴自始至终没看宋心怡一眼,神情淡漠,脚步稳稳地跟着宋心悦,到了门口就自然地停下,安静等着她开门,仿佛身边的宋心怡只是一团空气。
宋心怡见顾清宴不理她,脸上的笑僵了僵,又把话头转向宋心悦,语气带着点阴阳怪气:“这么大热天的,顾二哥好不容易回来,怎不在家好好歇歇?想必又是妹妹任性,非要拽着顾大哥出去晒日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