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明珠：“……”

　　她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云凝的头，“在哪条街撞坏的？”

　　云凝：“副食店前面。”

　　危明珠郑重道：“以后把院里捣蛋的小屁孩都推过去撞一遍。”

　　连云凝都会说人话了！好车！

　　危明珠在云凝家待了一下午，主要是告诉她高考的范围。

　　危明珠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让云凝去做，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云凝也有二十岁了，大好的青春呢。

　　“唉，你非要去研究所，还不想做文职，这是不可能的。不如考虑考虑211厂，厂子学历要求低，不过那边基本上都是大男人，你去了估计也就是看管工具，还不如文职。”

　　211厂的工种有很多，比如焊工、钳工。

　　这里批量制造运载火箭需要的各种零件、大件，是基地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高中学历进211厂就轻松多了，可惜离云凝想走的路太远。

　　危明珠见云凝不说话，一鼓作气道：“反正根据我的观察，你，云凝，绝对绝对不适合学习，更不适合搞科研！”

　　这一刻，危明珠有种救云凝于水火之中的自豪感。

　　*

　　汤凤玉的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挺轻松，大院里有礼堂，礼堂经常会免费播放电影，汤凤玉主要负责这一部分工作。

　　她有文化，当初来大院时，她其实是奔着研究所去的，但是研究所那边不同意。

　　理由是她已经生孩子，生活重心无法放在工作上。

　　云阳舒也有孩子，但不会有人认为他的重心会在家里。

　　男女的差别在大院里体现得淋漓尽致，直到现在，女人也被默认为要做一份轻松的工作，下班后回家做家务、带孩子。

　　所以汤凤玉开了一个辅导班。

　　最开始，大院是不允许收费辅导班的形式存在的，汤凤玉聪明，教了几个领导家里的孩子。

　　她教的内容通俗易懂，而且性格温柔，再闹的孩子在她面前都不好意思耍宝。

　　一来二去，领导默认了辅导班的存在，还有不少注重孩子教育的人挖空心思想把孩子送过来。

　　汤凤玉的辅导班也有帮到云阳舒，王志家的孩子就会在下课后来学习。

　　大院嘛，都是人情往来，对知识分子来说，能帮到孩子学习的事，都是重要的大事。

　　云凝不打算让汤凤玉放弃辅导班。

　　她已经做出一些成绩，租了沿街的商铺，不在家里教了。

　　大院虽然相对封闭，但从时间来看，政策马上就要放开，汤凤玉的辅导班甚至不必领导默许，就能光明正大地办起来。

　　就像汤凤玉希望原主能做些喜欢做的事，云凝也是如此。

　　汤凤玉下班前，云凝去厨房准备做饭。

　　危明珠看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你，做饭，你？”

　　还做饭呢，云凝连玩泥巴假装做饭都做不好！

　　云凝开火炒菜。

　　家属院用的是煤气。

　　危明珠立刻躲出三米远，怕锅里的油直接开花。

　　她躲了两分钟，发现厨房完好无损还没爆炸，才狐疑地走出来，“你还活着？”

　　云凝：“……”

　　原主到底给人留下了什么印象？

　　家里没有冰箱，现在天气热，想吃肉要每天拿着肉票去买。

　　因此云凝炒的都是蔬菜，西红柿炒鸡蛋、醋溜白菜。

　　不是她不想做复杂的菜，实在是家里没有，明天她得去买点儿新鲜蔬菜回来。

　　云凝还想蒸馒头，可惜时间来不及。

　　危明珠尝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眼前一亮。

　　咸口的，还怪好吃的，都快赶上她妈的水平了。

　　她妈可是她心目中最伟大的大厨！

　　危明珠嘀咕道：“撞了脑子还能把厨艺撞出来？”

　　她也想去撞一撞了，她妈总说她做的饭猪都不吃。

　　原本她还不服气，直到跟着亲妈回到老家看到猪食她才明白——猪真的不会吃她做的饭。

　　云凝正在盛米饭，危明珠又偷偷吃了一块鸡蛋。

　　人做坏事时总是很忙，她假装看风景，忽然瞟到了楼下的某个人。

　　“你快来，这是不是李岩？昨天来你家的那个，嘴角还是青的！”

　　云凝好奇地看过去，还真是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中山装，好像特意打扮过，头发上还有抹过发胶的痕迹，看起来人模狗样。

　　也不知道所里是如何处理他的，他还有闲心跑到云家来。

　　危明珠紧张道：“快看，阿姨回来了。”

　　汤凤玉穿的是套装连衣裙，优雅得体。

　　她拎着手提包，款款走来。

　　云凝拉着危明珠往楼下跑，怕汤凤玉被欺负。

　　跑到单元口时，李岩已与汤凤玉交谈起来，云凝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凤玉，我的情况你都了解了，我妻子已经去世五年，五年我都没有再找，就是在等我生命里真正的妻子出现，现在我等到了，就是你。”

　　“……只要你和我结婚，我保证，这房子就是你和你女儿的，住一辈子都没问题，你考虑考虑。”

第6章 头发也很重要的

　　原主的长相、身材一绝，主要是遗传了汤凤玉。

　　汤凤玉四十多岁，在大院里仍然是一朵花。

　　从前云阳舒还在，没人好意思提汤凤玉的外貌，现在云阳舒走了，就有男人想往跟前凑了。

　　这位还是伙同康静想骗她们家房子的人。

　　危明珠火冒三丈，“恶心的东西！原来是盯上汤姨了！”

　　云凝拧眉看着二人。

　　她不反对汤凤玉再嫁，但绝对不能是这种人。

　　李岩声音异常温柔，“你嫁过来后，我一定会对你们娘俩好。我有资格分到单元房，大不了我现在的那间不要了，也得把你和阳舒的房子留下来。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一时半刻忘不了阳舒，但是我可以等。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汤凤玉沉默。

　　云阳舒刚走，又是惦记房子，又是惦记她这个人，以后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

　　李岩急匆匆地拉起汤凤玉的手，“凤玉，你今天有时间吗？如果你有时间……”

　　他看了眼汤凤玉家的窗户，“让你女儿出去看电影，今天有个片子要上，我出钱。”

　　危明珠就差直接骂街了。

　　她前一秒还真以为李岩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还说什么可以等汤凤玉忘记云阳舒，下一秒他就原形毕露。

　　还想把云凝支走，他想做什么？！

　　不等危明珠冲出去，云凝先走了出去。

　　走之前，她还挤出两滴眼泪，泪眼婆娑道：“叔叔，你又来要房子吗？你放心，我爸是为了航天事业走的，我和我妈不会拉我爸的后腿，只要是所里研究决定的，我们一定照办。”

　　云凝的音量控制得很好，听起来柔弱，又刚好能让坐在不远处梧桐树下的爷爷奶奶们听到。

　　这些人昨天都亲眼看到闹剧，默认是702所的人来欺负他们11所的孤儿寡母，现在这口气还没散去。

　　云凝这么一说，立刻群情激愤，爷爷拎起马扎凳就走过来，奶奶先一步朝李岩泼去洗菜的脏水。

　　“又来了？这才过去多久，又来闹？！”

　　“儿子！快下楼！702所的人又来了！你不是想看热闹吗?热闹来了！”

　　李岩在702所大大小小也是个工会主席，平时大家看到他，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他愤怒地说道：“我是有私事！和房子无关！”

　　方才一直沉默的汤凤玉这才说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给我做个见证。我正式回答李主席，我男人刚走，我没心情改嫁，请你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来找我，影响不好。”

　　其他人这才明白，李岩不仅惦记人家的房子，还惦记人家妻子。

　　汤凤玉还年轻，选择再嫁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不能男人刚走，就跑过来孔雀开屏啊！

　　新一轮骂战又开始了。

　　奶奶们把择下来不要的菜都砸了过去。

　　危明珠本想帮着骂几句，却见哭哭啼啼的云凝跑来跑去。

　　她一会儿跑到大爷身后，声泪俱下，“我妈和我爸感情很好的，我爸才走多久，他怎么能对我妈说这种话呢？”

　　一会儿又跑到阿姨旁边，“这种行为不检点的人，留着是个祸害，谁家还没个女儿啊，他谁都敢惦记！”

　　她好像一条阴暗爬行的蛇，到处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