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乐呵呵道:“其实住院也不错,有医生护士在,安心!如果护士早上能晚点儿叫我起床,那就更好了!”
护士刚给老师傅量完体温,“您这温度还没完全降下去,还想着多睡会儿?我看您这精神头不错,马上就能出院了。”
老师傅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们瞧瞧,这漂亮的小姑娘多凶,以后肯定能把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护士哭笑不得,“您说这个干嘛。”
“你不懂,”老师傅一本正经道,“怕老婆,日子才能过得好,我车间的夫妻都这样。如果一点儿都不怕老婆,那就完了,保准一堆破事。”
护士笑着离开病房。
老师傅看向陆凌。
陆凌:“?”
老师傅朝他挤眼睛,“身体不好的更得听老婆的话。”
陆凌:“……,嗯,怕的。”
云凝偷偷撇嘴。
陆凌哪有一点儿害怕她的样子?
老师傅朝云凝招手,“你来,我和你说点儿事。”
云凝走过去。
老师傅笑呵呵道:“我有个远房亲戚,二十多年前来梁桉了。”
云凝耐心听着。
“她啊,就在11所工作,和你男人在一个地方,我是不知道她是在哪个部门,只知道她们那儿每天都要算一些式子。”
研究所和工厂一样,只有核心人员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些边缘人物只能拿到任务书。
任务书上会写明他们的工作,但没人知道做这些工作究竟有什么用。
11所就有图纸描摹、手工计算、材料测试等等小组。
陆凌说:“如果需要算公式,应该是手工计算组。”
电脑还未普及,许多算数要人来计算。
“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字,”老师傅说,“她不是负责算的,应该是登记的。”
云凝问:“她怎么了吗?”
“她生病了,眼睛上的病,看东西越来越不清楚,要提前退了,”老师傅笑道,“我知道你虽然天天往厂子里跑,其实心都在他们研究所。”
云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您怎么都看出来了?”
“你啊,一提到研究所,眼睛就冒光,”老师傅说,“我这亲戚没结婚,还有几个亲戚在梁桉,但是关系不好,闹得挺僵的。”
陆凌听到这里,唇已经弯起来。
云凝毕竟不是八十年代的人,还不够敏感,疑惑道:“她需要治病?可我只认识云医生,云医生是我堂姐,她是心外科的医生,治不了眼睛的。”
老师傅忍俊不禁,“你啊,看着聪明,但该精明的时候,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不过如果云凝真的明着跟他要岗位,他还真不想给介绍。
老师傅低声道:“你回头准备点儿礼品,这岗位得有人替,有个高中文凭就行,你俩商量好,没问题,这不就进研究所了吗?”
云凝现在已经是11所的职工,她是期刊阅览室管理员助理。
老师傅口中的远房亲戚,她的职位是任务书登记员,也是文职。
但这两者之间差距可大了去了。
云凝连进入科研大楼的资格都没有,任务书登记员就在大楼内工作。
如果她真能顶这个岗位,梦想不就实现一半了?
第32章
11所科研大楼的部门很多,分工并不明确。
缺人的时候,可能随便抓住谁就拉去干活,出头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云凝想了一堆措辞,希望人家能答应。
陆凌提醒道:“这是11所的岗位,可以直接去联系王所。”
云凝却摇头,“岗位顶替是这里的规矩,王所也不能强人所难。咱们直接去找领导,像是在给人家施压。”
换作云凝,她是会不爽的。
云凝去百货大楼买了些营养品。
八十年代的营养品很单一,云凝买了麦乳精、蜂王浆口服液和铁盒巧克力。
除此之外,还特意去大院外卖了首都的特色糕点礼盒。
云凝甚至还准备了一个红包。
她找人问了,现在是有人偷偷用钱买工作的,别让人知道就是。
陆凌骑自行车载着云凝去见谢玲。
谢玲今年四十五岁,原本还能在岗位上坚守几年。
老师傅没提过谢玲的脾气,云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能同意,只能见机行事。
来到筒子楼楼下,陆凌去放自行车,云凝紧张地徘徊。
陆凌走过来说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见个人而已,怕成这样?”
云凝捂着胸口变柔弱,“我只是可怜的弱女子,怎么会天不怕地不怕?”
陆凌:“……”
麻木了。
陆凌拉着云凝想上楼。
这还是陆凌第一次主动拉云凝,云凝的心思飘了会儿,全在陆凌身上。
快走到楼梯前,云凝才拽住陆凌,“等等,我先打听打听。”
她找到在筒子楼下聊天的女人,打听谢玲。
“谢玲?古怪得很哦,”女人问附近的朋友,“她还没结婚吧?”
几人一起点头,“没结,没老公也没孩子,自己过。”
“居然一个人过到现在,真是奇怪的人。”
云凝问:“谢阿姨哪里奇怪呀?”
几人震惊,“不结婚还不奇怪?!”
云凝:“……奇怪吗?”
云凝看向陆凌。
陆凌沉默两秒,道:“个人选择而已。”
“这话说的,哪会有人不结婚的?还是个女人。我像你老婆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三岁了。”
云凝发现她们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是真的认为不结婚的人有怪癖。
这也不能怪她们,传统的老思想,没办法。
别说是八十年代,就是四五十年后,这种想法的老人也占大多数。
女人见自己的言论似乎无法说服云凝,便补充道:“她挺傲慢的,平时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一回家就躲在屋里,从来不出来,家里好像什么都不缺,酱油醋都没借过。”
筒子楼里只有公用厨房,借个酱油醋挺常见的。
和谢怜共用厨房的人说道:“她不常做饭的,一天可能就做一顿饭,做的菜特别简单,糊弄着吃一口。”
几人像找到知音,“看吧,我就说她很奇怪,不合群,还没孩子,将来老了咋办?没人养。”
云凝沉思良久,说:“其实……”
几人看向云凝。
云凝声音温软,笑容灿烂,“有孩子也不一定有人养老的。”
她说完,拉着陆凌迅速逃离现场。
女人们:“……”
陆凌已经习惯被云凝拉来拉去。
他在云凝心中的地位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陆凌道:“和她们说不通就算了,非要回一句?不像是你的作风。”
云凝问:“我应该是什么作风?”
陆凌想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从前的云凝,也不是这样的作风。
陆凌没有说话。
云凝叹口气,“我就是很不平,只是不结婚而已,为什么要被说成怪物?她们几个也是女人,难道不能理解谢玲吗?结婚生子真有那么重要?”
女人不该更理解女人吗?
为什么大家面临一样的社会困境,还要为难彼此?
陆凌说:“想想你家的房子。”
云凝:“……,结婚可太重要了!”
两人拎着礼品找到谢玲家。
筒子楼人多,走廊杂乱,云凝要侧身才能走过去。
一路上他们都在让人,这些人看到云凝提的礼品后,总会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