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太突兀,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林巧花:“……我的意思是,拆成零件都能修好,真厉害。”
检查员没再说什么。
他们正要走,云凝勾起唇,“几位等一下。”
检查员停下来,“有事?”
云凝道:“我要举报。”
林巧花心跳加速,有些不安。
云凝拎起放在走廊座椅上的单肩包,取出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这是有人放到我堂姐办公室的东西,必须交给您。”
检查员拧起眉,“你们这个办公室的人在搞什么?”
云凝坚定道:“您看了就知道了。”
检查员打开牛皮纸,“又是收音机?”
林巧花心脏高高悬起,眼睛好像蒙了一层黑雾,看什么都不清晰。
云凝敛起笑意,严肃道:“同志,这是索尼产的短波收音机,天线被改装过,必须交给你们检查。”
医生护士小声议论,“怎么和收音机杠上了。”
“什么叫短波收音机?”
“物理没学过?短波收音机就是……不是长波的收音机。”
“嘿,你可真会解释。”
云凝大声说道:“短波收音机可接收国外信号,天线又被改装过,嫌疑很大。”
短波收音机通过电离层反射,单次弹跳可达4000公里,在一定距离内,无需中继站,可直接穿过国境线。
许多间谍信号混在合法短波广播中,常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四点之间发送。
而且接收端不可溯源,无法反向定位间谍位置。
保密单位不用短波收音机,都快算是常识了。
只是云向真大概真的不懂这些,又完全相信林巧花,才没注意到。
“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叔叔,就因为拿了这种收音机,被赶去烧锅炉了。”
“是哦,咱们院里有严格规定,不能和外界通信,平时大家都很小心,云医生怎么拿了个短波收音机?”
“云医生肯定不知情,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什么不知情啊,你没听说是有人放在云医生办公桌上的吗?”
收音机的确有被改装的痕迹,但云凝说有人在陷害云向真,问题就严肃了。
检查员道:“小同志,说话要有依据,你有证据吗?”
云凝看向林巧花,“这就得问问林医生了,刚才为什么提到收音机?收音机坏了,我去修,不正常吗?为什么一定要在检查员面前提到收音机?”
云向真在心中叹气。
她工作多年,从未得罪过人。
她以为就算是普通同事,也会心存善意。
云向真说:“这台收音机是林医生放到我办公桌上的,她取走了我的收音机。她是在值夜班时放下的,我当时不在,但是当晚值夜班的护士有看到这一幕。我找到她后,她亲口承认交换了收音机,说是不小心把我的收音机碰掉了。”
云向真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收据,“我的收音机是熊猫牌的,在梁桉百货大楼购买的,这些都是证据。”
林巧花喉咙发紧,“我,我不是……”
检查员道:“你认为她想诬陷你?”
“我不知道,”云向真说,“我只是将我知道的说出来。”
事已至此,情况很明了。
检查员走向林巧花,严肃道:“跟我们走一趟吧,此事要细查。”
另一个检查员却看向云凝,“她也很可疑,好像在刻意等着我们来查。”
云凝的态度不卑不亢,“我的确早就发现堂姐的收音机是短波且改装过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想陷害她。为了不给她带来麻烦,我去废品站买了旧的收音机,让她先用着,刚才你们来检查,我听到林医生提到收音机,觉得奇怪,才决定揭发此事。”
云凝的怀疑合情合理。
一个检查员小声说道:“这位女同志看着有些眼熟。”
先前质疑云凝的人认真观察片刻,才惊讶道:“你难道是……那天和市里来的领导巡街的那位?!”
领导只是载着云凝走了一圈。
大家都把这件事称为“巡街”。
听说云凝立了大功,不方便透露,领导为了表示感谢,特意来给云凝撑腰。
几个检查员顿时笑靥如花,“是你啊!我记得你!”
“早说啊,你是不可能泄密的,我们绝对相信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就……”
“咳!少说几句!”
检查员们不敢再细说,但都笑盈盈地看着云凝。
他们是要给领导面子,但更多的是感谢云凝。
谁能保证,那天在试车台的人不是他们呢?
研究所的分工没那么明确,只要缺人,谁都得上。
人家云凝为了报信,病了很久呢!
医护们看得一头雾水。
但结果很明了,林巧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带走了。
两个大男人架着她往外走,她卸下友善的伪装,疯狂喊道:“是云向真的收音机!是她的!你们快去抓她!”
云向真心中悲凉。
她以为她和林巧花是朋友,原来不是。
检查组很快查证,收音机其实是林巧花的亲哥哥给她的,而且是她要求将天线改装。
林巧花的哥哥不是大院内的人,不懂改装天线的严重性,妹妹提出要求,他就照做。
林巧花认识检查组的一位同志,得知突击检查的日期,提前做了准备。
就连去年偷偷给云向真使绊子的人都是她,她找了两个死亡患者的家属去领导家里大闹好几次,云向真才没能评上职称。
对此,云向真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云凝提醒,她可能真会被带走调查。
天线是真的被改装过,收音机也能清楚听到国外的频道,她又有一个在研究所工作的父亲,真被查到,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云向真感激道:“小凝,如果没有你,这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请你吃饭吧?”
云凝摆摆手,“不用客气,顺手的事,你也帮了我。”
云向真道:“那我们就都别客气了,以后有我能帮到你的,一定要来找我。”
有医生打趣道:“还是尽量不要了,咱们云医生动手术最在行,但可别有心脏病。”
云向真哭笑不得。
“真没想到林医生会偷偷做这种事,云医生对她多好,每天都帮她打饭。”
“唉,我以前还觉得林医生脾气好呢,对谁都笑眯眯的。”
“别管林医生了,她自作自受,我倒是比较好奇……”一个护士走到云凝身旁,惊奇地把玩着收音机,“这真的是你从废品站捡回来的?”
从零件变成了收音机?!
云凝说:“我翻了好久才凑够零件呢,做收音机还蛮简单的,只要有材料,完全可以手搓一个。”
医护们连连称奇。
他们虽然也是理科生,但研究的方向不同,平时不搞这些手工。
“收音机能修,其他家电也是不是也能修?来帮我修修冰箱吧,我家冰箱不制冷了,送到修电器那边,他们捣鼓了三天都没搞明白,还敢收我的钱。”
“我家的音响也坏了,我男人还是工程师呢,我以为他能修,没想到他拆开以后就懵圈,我看他以后再瞧不起那些修家电的。”
云凝一一应下。
对她来说这点儿活就是练手了,还不如在211厂做钳工难。
做钳工还有很高的要求呢。
云凝被拉着转了一圈,有些小毛病的家电就顺手修了。
最复杂的就是冰箱,云凝找了平板车,直接拉到自己家楼下。
她从楼上拉了灯,还点了好几根蜡烛,开始拆冰箱。
老式冰箱结构比较简单,机身还没有云凝高,拆起来也容易。
陆凌加班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神奇的景象。
好多邻居围着云凝,云凝戴着头巾,头巾上蹭了好多灰。
她面前是淡绿色的冰箱,还有一个红色的洗衣盆,所有拆下来的零件、螺丝,都扔到洗衣盆里。
邻居们很是关心,“这能记住零件该装在哪里吗?按顺序摆吧,别装不回去了。”
“我看螺丝的大小也不一样,都混在一起了,一会儿怎么挑?”
“这是冰箱哎,我还从没见过冰箱……云凝,你能不能把它拼好,让我长长见识?”
云凝拆得热火朝天。
陆凌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人就是云凝。
陆凌:“……”
他走过去,“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