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凝睡醒后,一直在偷偷看她。
打量男人她光明正大,打量帅气的女孩子,她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考航空航天大学那会儿,云凝脑海中的女工程师形象就是连洁这种!
云凝柔声道:“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借给我衣服,还让我休息。”
“没事,”连洁大手一挥,“肯定先把你的病治好,再说其他问题。”
几个在试车台工作的人听说有人不要命,独自跑到试车台前,都来看这不要命的人是谁。
他们站在连洁房间门口向里张望,“就是她找来了?”
“前几天下大雨了吧,她怎么找来的?”
“好像被冲进河里,漂了很久才被捞上来。”
“真拼命。”
连洁走过去关门,“你们的活儿都干完了?别乱看了。”
“可不都做完了,现在没事干,听到个大新闻,赶紧来看看。连工,是她说的零件有问题吗?”
云凝听到零件二字,撑着床坐起来,“王所在哪?”
那人笑嘻嘻道:“放心吧,都停了。你可真牛,你说一句话,我们的准备工作直接全白费。”
连洁拧眉,“你是太闲了?太闲了出去跑步。”
“我就是随便说几句,主要是什么根据都没有就说零件有问题……小姑娘,你知道火箭的发动机有多少零件吗?需要用到多少密封圈?按照你说的再排查一遍,我们要多花多少时间?”
其他人小声附和,“是啊,所有零件都有专人检查过的,怎么会出问题呢。”
先不提云凝是如何找到试车台的,她今天的行为让他们先前的准备工作付之一炬。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怨言。
只不过现在云凝又落水又发烧,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他们才不好再说云凝什么。
连洁板着脸要关门。
云凝先出声了,“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这边电话不通,情况比较紧急,我想先把消息告诉王所,就贸然过来了,是我考虑不周。”
云凝声音里带着愧疚。
她一愧疚,他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正要安慰几句,有人快步跑过来,“刚刚送来的同志醒了吗?总工要和她说几句话。”
连洁心里一惊,“现在?”
云凝还在发烧,才刚醒,就算有错,就算要挨骂,也得等她病好了再说啊。
而且连洁看她的确是一门心思想递消息,不像是间谍。
王志也说云凝的父亲刚牺牲没多久,她的身份应该是有保障的。
连洁蹙眉道:“云凝很不舒服,有什么话等她好利索了再说。”
有连洁在前面抗雷,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她还烧着,再挨总工一顿骂,烧得更厉害了怎么?”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医生都不给我们配,万一出事……”
连洁正气凛然,“你去回总工的话,有什么话来这里说!”
报信的人:“……”
他是来下通知的,不是找死的啊喂。
连洁挡住门,“你说云凝还没醒!”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无奈的笑声,“瞧瞧,连同志又要拿我开涮了。”
不远处,总工带着王所几人朝宿舍走来。
门外还在下毛毛雨,土路泥泞,灰蒙蒙的云层低矮,好像穿过了远处的山尖。
几人都是运载火箭的核心研究人员,意气风发,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总工看向连洁,“才过了一个小时,你又背着我说我的坏话?”
其余人都有些怕总工,要么往后退,要么低下头,要么附和着傻笑。
连洁不怕,她拧起秀眉,说道:“你也看到了,人家年纪不大,找到这里不容易,父亲又刚走,你就算骂人,也得分场合吧?”
总工哭笑不得,“还是我不分场合?”
连洁扬眉,“可不就是你。”
“你这小同志,”总工说,“我是你的领导,你是不是都忘了?”
连洁说:“你也可以换下我嘛。”
“嘿!”总工对王志说道,“你看看,有本事的就是有底气,咱能说什么?还不得老老实实哄着。”
王志眼睛还是红的,他轻轻点头。
总工说:“我过来,不是骂人的,我是要感谢这位小同志!试验停了,出毛病的地方找到了,还真有一批劣质密封圈用上了!当时小王已经听见声音不对劲,如果不是及时停下,后果不堪设想!”
*
此消息在研究所内部大范围地传播开。
凡是知道发动机型号的,都听到这个故事了。
云凝在试车台成了小明星,好多人围过来看她,还有给她送干果的。
使用不符合标准的密封圈,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事故。
实际上在王志阻止之前,异响就已经存在。
如果执意继续,发生爆炸事故,他们这些人可能都会被波及。
云凝救了他们的性命,她在试车台的待遇堪比公主王子。
总工专门找了医生来给她看病,中医、西医都有。
其实云凝只是着凉了,睡一觉就能好。
总工还允许王志带着云凝四处看看。
云凝是外来人,目前还没解释清楚她是如何找到试车台的,按理说应该地方。
可总工却允许云凝去参观。
有几个小心谨慎的人提醒他云凝的身份还没确认,他说:“现在设备是金贵,但人更金贵,放眼全国,有多少人能画火箭发动机的草图?她救了我们的人,人才是最宝贵的,她可以有这待遇。”
云凝在晕乎乎的状态下过了地位最高的两日。
第三日,总工才把云凝叫到办公室。
他已将此事汇报给上级,上级领导十分重视,成立调查组严查此事,今天调查组的同志刚到。
总工对着云凝嘘寒问暖,“渴了吧,喝点儿温水。饿的话我这里还有饼干,饼干泡茶,你可能不习惯,等出去就好了,出去肯定请你去大饭店吃。”
调查组的同事们轻咳提醒。
总工理直气壮道:“甭管她是怎么找来的,她的目的是好的,她实实在在救了这么多人,这是无法抹去的。”
再看屋外,还挤着好几个人,都是来打探情报的。
如果他们今天真的盼云凝有罪,估计还真离不开试车台。
组长只好说道:“我们只是来了解实事,这是工作程序,都会有的,你应该了解啊。”
总工这才说:“行,你们聊,我出去等。”
大约是为了显得调查正式些,调查组在办公室中间给云凝准备了桌子,还有专门记录的人。
组长看向两名组员。
组员们期盼地看着自家组长。
在到潞州试车台之前,组长曾叮嘱他们,一定要严查此事,除了查劣质密封圈的来源,还要查云凝是如何找到试车台的。
他们提前商定审问云凝的计划,约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云凝一个下马威,循循善诱,让云凝说实话。
现在嘛……
组员在心里给组长加油打气。
加油!
努力!
按照计划来!
组长:“……”
他看向云凝。
云凝坐得笔直,像刚加入少先队、戴红领巾的小学生,无比庄重。
要给云凝一个下马威……
组员们碰了碰彼此,他们要学习组长高超的文化技巧,继承组长的衣钵!
组长轻咳一声,和颜悦色道:“云凝同志,首先我必须代表梁桉基地对你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你不顾生命危险把消息带到,试车台会面临无法预估的损失,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组员:“……”
说好的下马威呢??
组长冷哼一声。
今天他敢给云凝脸色看,明天外面那些人就敢拿他去祭发动机。
他才不傻。
云凝声音洪亮,“我没有要求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事故发生,我个人的安危不重要。”
组长赞美道:“觉悟很高,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你完全继承了你父亲的风骨!”
云凝:“谢谢组长!”
组员:“……”
噫噫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