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志说，“和我说说？”
云凝把常用的笔记本递给王志。
关于YF-75，云凝已经把先把基本改动写了出来，现在正在写发动机需要用到的各种零件的数值，比如涡轮泵。
“YF-75依旧是液氢液氧发动机，但燃烧室从4个改为1个，单燃烧室设计简化系统结构。73是1台涡轮泵供应4个燃烧室，75改为两台启动串联的涡轮泵，分别为推力室供应液氧和液氢。”
王志越看越沉默。
云凝写了很多内容，涵盖各个方面，好像已经把整个发动机设计了出来。
她还为每一步都写了注释，解释为何要这样做。
“用两台8t推力单机取代原来只有4.5推力的发动机。推力室身部采用铜锆合金铣槽式内壁，电铸镍外壁，提高冷却效果，这样一来就可以取消喷注器设计中采用的边区冷却措施，可以提升燃烧性能。喷管延伸段……再说。”
王志愣愣地看着云凝。
他感觉云凝不是在设想，她更像是在看着一台发动机，然后描述。
明宇来了兴致，“双涡轮燃气串联方案？有点儿意思。”
云凝笑道：“可以省掉传动装置，传动装置太过笨重，容易磨损。”
“整个过程是如何的？”连洁问，“燃气发生器产生的燃气先进入其中一个泵的涡轮，比如氢气就近氢泵，做工后进入燃气主导管送到氧泵，再次做工排出？”
明宇说：“这就要好好设计了，氧泵涡轮入口压力会很低。”
云凝答道：“是低，只能采用全周进气的叶栅式喷咀。氧泵的功率比较小，只需要全部燃气量的75%左右，氢泵出口另有一条分流燃气管直通氧泵，分流量通过喷咀调节，两个涡轮泵的转速比发生变化，以此来调整发动机的混合比。”
明宇拍了拍桌子，“可以！就这么搞！”
连洁说：“现在就试试？”
王志：“……”
“那个，你们听我说……”
明宇激动地回到办公桌前将刚画好的草图撕碎。
王志：“……也不用撕吧？”
明宇已经没心思搭理王志，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疯狂地画图。
连洁比明宇淡定很多，但现在显然也没心情和王志对话。
王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同志们，方案是要开会讨论的。”
是要所里领导审批的。
是要大院领导审批的。
怎么就一副定了的态度？！
云凝继续说道：“两□□立的单机要做到双向摇摆，最大摆角4°，伺服机构由推力室冷却夹套出口获取少量高压氢气驱动一个氢‘气动机’作为高压油泵的动力。”
明宇和连洁一边听一边点头，手上动作更快。
王志终于找到机会插句话，他问：“双向摇摆伺服机构？寇工需要的吧。”
“他不重要，”云凝说，“当然要我们所先提出来啦。”
王志：“……”
难怪一直没和寇工说明白，原来不只是个人恩怨。
王志来一趟设计小组，原本的担忧都消失了。
他看着三个没功夫搭理他的年轻人，默默拿起公文包，一边嘀咕一边推门离开，“YF-75的使用时间该不会也提前吧？”
怎么感觉下一秒就要做出来了？
虽然云凝提供了思路，但具体的设计还需要时间，明宇去各个科室协调，进展倒是有，但很缓慢。
云凝都不知自己忙了多久，忙到连开会的时间都没有。
11所领导们多次召开会议，三人都没参加。
万杰看着他们三个空出的位置，越看越不舒服，直接给办公室打去电话。
明宇惊讶道：“早上九点开会？抱歉抱歉，我以为是晚上九点。”
万杰差点儿没保持住风度，“你见哪个单位晚上九点开会？？！都下班了！”
“下班？”明宇更惊讶了，“您这么早就下班？我不知道啊，我们每天都加班，都把单位当成家。”
万杰：“……”
下一次开会，三人又没来。
万杰看了看电话，没有打电话的心思。
另一位副所主动拿起电话，“……你们提前商讨了会议内容，认为没用？？！”
王志略有心虚。
今天确实是纠正部分同志们思想的会议来着。
再到下一次，三人的座位仍然空着。
所长、副所长们一起盯着电话。
王志看着其他人笑。
其他人看着王志笑。
“你来。”
“您来您来，您打电话问问，让他们赶紧把方案递上来，我们好一起研究。”
“不不，还是你来比较好，你和明工比较熟。”
其他科室的领导们看着几位大领导谦让了足足两分钟。
科室领导们：“……”
这就是让他们害怕的所长们吗？
晚上云凝也在积极地画图。
她在后世毕竟没有正式参加工作，部分绝密信息是看不到的，这部分得靠他们自己摸索。
还好明宇和连洁在专业方面能力没的说，很多事三人就可以讨论出答案。
台灯的灯泡闪了两下，灭了。
云凝正画在兴头上，看到灯泡坏了，有些急。
她慌慌张张地抱着台灯去找合适的替换灯泡。
汤凤玉见状，无奈道：“你急什么？放下台灯，台灯又跑不了。”
“哦对，”云凝说，“才想起来，台灯没长腿。”
汤凤玉给云凝端来刚热好的牛奶，“你喝了就赶紧去休息，每天都加班熬夜，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唉，小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
云凝忙，陆凌也忙。
陆凌最近几个月频繁出差。
出差是必须的，材料、生产、车间，他都得盯。这两个孩子都算得上异地恋了。
“陆凌今天回来？！”云凝惊讶道，“是今天吗？”
汤凤玉点头。
云凝完全忘记了。
说好的好补偿陆凌呢！
云凝起身去换衣服。
汤凤玉惊讶道：“都快十点了，你去哪儿？”
“陆凌的车零点才到，我去接他。”
汤凤玉有些无措，“我是不反对你接他，但是太晚了，很危险，我和你一起去吧。”
云凝已经换好衣服，她拿上自行车钥匙，风风火火冲出家门，“不用，接到人就回来！”
*
陆凌出差回来的车程有十个小时，买的硬座票。
他赚的钱绝对不算少，但还是不习惯多花钱，而且所里报销的通常都是硬座，极少数情况下才会报销卧铺。
陆凌和樊林一起出差，一起回来。
樊林已经坐得腰酸腿疼。
他不断地站起来活动筋骨，冲着陆凌抱怨，“你和云凝去钢城时，明明坐得卧铺，你就不能为了我也坐卧铺？”
陆凌平静地看着他。
樊林：“……，知道了，我不配。”
他再次伸了个懒腰，虽然哈欠连天，但硬座车厢的环境实在不好，对面人的脚就搭在他旁边，远处有人在打牌，近处有人在磨牙。
樊林快要被搞崩溃了。
陆凌依然淡定，“回家就可以休息了，明天你晚点上班，我去汇报。”
“哼，你家里还有老婆，还能好好休息，我呢？孤家寡人，连对象都没有。”
陆凌弯起唇，“云凝应该已经睡了。”
“真好，还能在床上睡觉，我现在觉得，有一张床，能躺下，就是人生最快乐的事。”
陆凌没有回答，他扭头看向窗外。
能好好休息的确快乐，如果云凝休息的意图能稍微改变一下，就更好了。
绿皮火车终于停靠在梁桉火车站。
梁桉火车站是属于首都的小站，只有一个站台，站台风餐露宿，已经破破烂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