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回到家里,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脸色苍白,恶心得不想说话,一个满心愧疚,心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先按照医嘱,让姚桃桃躺下,别乱动,随后晁日升便去了厨房,又是熬药又是煮汤的,忙得不可开交。
也正好用忙碌掩饰他的心虚。
事已至此,姚桃桃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其实想过直接把孩子打了,可是万一呢,万一不是晁日升动的手脚呢?万一真的是套子不行呢?
总得给晁日升一个辩解的机会,没想到,晁日升的心虚是那么的真实,可他即便心虚了,居然也不愿意坦白。
她给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抓住的,这不怨她。
等晁日升忙完,端着汤汤水水的进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也许是姚桃桃不舒服,只是出去透口气?
怀揣着一丝侥幸,他打开了衣柜,却发现姚桃桃的重要证件和钱包都带走了,一定是趁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没听见,就那么悄悄地走了。
她不要他了!
这一刻,失去这个女人的恐惧让晁日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他甚至来不及锁上柜子,赶紧扑到床头柜前,给姚栀栀打了电话,随后便冲出家门,找人去了。
*
姚栀栀也是服了,这个晁日升,怎么屡教不改。
想要孩子不会直接说?非得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
可是不等她训人,晁日升就把电话给挂了,无奈,她只好打给了姚檬檬,让她赶紧找人去。
姚檬檬吓死了,赶紧通知了姚樱樱和姚柠柠,又去派出所报了警,可是一个成年人才消失个把小时,派出所是不会立案的,最后姐妹几个只能把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发动了起来,大街小巷的,到处寻找姚桃桃的踪迹。
却不知,此时的姚桃桃,已经浑浑噩噩地来到了一个片区的卫生所,准备做人流。
可是大晚上的,卫生所值班的只有实习医生,是个新手菜鸟,还是内科的,根本不会做人流,无奈,姚桃桃只好先办入院,等明天。
可是哪有做人流办入院的啊,小护士不肯,姚桃桃只好拿出先兆流产的病历单,坚持要住院,无奈,小护士只好给她办了。
等她躺在妇产科病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思考她和晁日升的未来了。
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凌晨两点半,一大群人找遍了城里的大小医院和卫生所,以及招待所、火车站等,终于有人摸索到了这间开在巷子里的片区卫生所。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早就跟姚桃桃各奔前程的曹广义。
他也没想到,姚桃桃居然没有用假名,大概是因为晚上做不了流产,又想强行住院,所以她拿出了病历单?
总之,不管怎么说,他找到她了。
他并不想打扰她,他也不想通知晁日升,他只是守在病床前,默默地等天亮。
凌晨四点的时候,姚桃桃渴醒了,这么热的天,病房里只有一个吊扇,她真的快热疯了,没想到睁开眼,床前却坐了个人。
因为病房里还有其他的孕产妇,所以她没有多想,以为是邻床的家属,可是等她坐起来的那一瞬间,那人居然下意识起身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看清楚,不是别人,是曹广义。
她不禁冷笑,这些狗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什么了?
他以为她跟晁日升闹了矛盾,就会吃他这棵回头草吗?
真是好笑。
她一把搡开了曹广义,冷着脸斜眼看他。
曹广义不打自招:“我一间卫生所一间卫生所找过来的,没有告诉别人。”
姚桃桃这才给了他两分好脸色,但还是推开了他。
曹广义叹气:“你要喝水?我去给你弄。”
姚桃桃没说话,等他折腾了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热得快要崩溃了。
她果然被晁日升惯坏了,一台电风扇不够凉快就弄两台,两台不够就弄三台,上个月他还说已经托人去买空调了,可惜还没弄到票,要不然已经装上了,毕竟他们不差钱。
这一刻,姚桃桃有些自嘲地想着,这个男人处心积虑的供着她,哄着她,就是为了偷偷在她肚子里塞一个小孩吧。
真可笑。
他这么做,跟曹广义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区别在哪里呢?在他不挑男女?在他不搞性别歧视?
可是他这么做,不就是一种歧视吗?歧视她,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一定会妥协?
可笑,她姚桃桃如果这么轻易就妥协的话,会毫不犹豫地踹了曹广义?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他不尊重她。
喝完水,她默默地躺下,一边怨恨晁日升不做人,一边想念家里卧室里的三台电风扇,一台在左边,一台在右边,一台对着床头,不管睡姿怎么狂野,都能吹到。
同一时间,姚栀栀已经渡了江,上了车,赶去了羊城的飞机场,飞省城,再转车回嶷城。
她是知道她这个二姐的,大半夜失踪,一定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不管二姐怎么选择,她都要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回到二姐的身边,陪着二姐。
第466章 生还是不生2
夜晚即将过去, 天际已经隐约呈现出鸭蛋壳的颜色。
姚檬檬等人在城里的各大医院和车站都找遍了,还是不见人,最终只能把视线投向各个片区的卫生所。
嶷城的片区划分比较简单, 遵循的是东西南北中的方位原则, 再加一个江边航道旁的卫生所, 以及几个大型厂区的医务室,找起来并不算很麻烦。
麻烦的是大夏天的,黑灯瞎火的,路上容易受到突然袭击, 比如晁日升, 这会儿就被一条粗壮的烙铁头拦住了去路。
这种蛇学名为原茅头腹,具有极强的毒性, 其毒液以血液循环毒素为主, 还综合了一些其他类型的毒素,会在短时间内破坏人体的凝血功能, 造成被咬伤患者的局部或者全身性的出血, 更有甚者可能连内脏都会遭到攻击, 被咬部位也会迅速的溃烂坏死,是国内分布较广咬伤人较多的一种毒蛇。
其棕褐色的斑纹在夜视环境下很容易跟地面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幸好晁日升打着手电, 要不然这一脚踩上去,恐怕不等他找到姚桃桃,他就要先去见阎王了。
毕竟我国虽然在一九二三年就成功研制出了抗蝮蛇毒血清, 但是嶷城的医院目前并没有储备血清的条件,真要是被咬一口,就只能去省城治疗。
想到这里,晁日升忽然有点沮丧。
哎, 他想要个孩子真的错了吗?这要是换了其他女人,可能早就开开心心地跟他分享喜悦了,他也不用他大半夜的出来找人,还差点被死神亲吻。
想想怪憋屈的。
不过话说回来,别的女人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不值得他这大晚上的东奔西走。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烦躁就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自己选的女人,自己做的腌臜事儿,自己受着吧。
他后退几步,等这条粗壮威武的毒蛇慢悠悠地从路上游走过去,又目送着这条毒蛇钻入旁边的绿化带里消失不见,这才定了定神,看了眼手表,继续找人去了。
清晨六点半,晁日升终于在一个片区卫生所找到了姚桃桃,不巧的是,曹广义正在旁边陪着她。
这由不得晁日升不误会。
本来嘛,姚桃桃跟曹广义离婚之后还共同生活了好几年,感情虽然不见得有多深,但也不见得有多薄弱,只是那时候的曹广义还没有激发出自身的潜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车间操作工,对晁日升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是后来,曹广义居然发愤图强,考上了大学,跟姚桃桃在嶷城大学做了校友,两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晁日升很是不爽,也让晁日升终于愿意正视这个对手了。
如今姚桃桃毕业留校,更是跟曹广义接触的机会变多了,这让晁日升无比的烦躁。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如果姚桃桃毕业后来出版社上班,他肯定不会这么着急,出此下策。
他忽然有点想笑,没想到他一个大作家,一个出版社的社长,居然走到了想用孩子拴住一个女人的地步,怪可笑的。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怪曹广义被这个女人改造成功,成了一个积极进取努力上进的潜力股吧?
不过他虽然不忿,但还是强作镇定,平静地扫了曹广义一眼,没有啰嗦什么。
曹广义自然也注意到他了,见他过来,立马客气地站了起来:“你来了,她喝过水了,可能是太累了睡着了,我去找个包子铺买点吃的送过来。”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晁日升平静地开口,语气生疏但也不失客气。
曹广义笑笑:“那好吧,我去跟檬檬他们说一声。”
晁日升没有接话,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瞥了曹广义一眼,依旧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即便他的内心早就兵荒马乱。
可见这成年人啊,混社会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锻炼出一身的好演技,堪比影帝影后。
不过曹广义被他鄙视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所以曹广义并没有生气,只当做没看见,就这么离开了。
晁日升把门关上,坐在了姚桃桃旁边,临床的一个老阿姨正在照顾儿媳妇,见状八卦道:“小伙子,你是她什么人啊?不会也是朋友吧?”
也是?晁日升不禁冷笑,看来这个八卦的阿姨已经做过包打听了,只是没打听到想知道的信息而已。
现在又来了一个男人,她可不就激动了吗?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这让晁日升非常不爽,立马蹙眉道:“我是她爱人。”
阿姨好奇道:“原来你是她爱人啊,那你怎么才来啊?还让别的男同志来陪你爱人,你怎么这么傻啊。”
那言外之意,大概是看出来曹广义对病床上的女人余情未了了。
这话晁日升没法接,一来会出卖自己女人的隐私,二来他本身也不想把私事往外传,便没有理会八卦的阿姨,径自坐在姚桃桃病床边上,琢磨着等会儿要怎么跟姚桃桃和解。
这事真的棘手,毕竟他不是初犯了。
本打算瞒天过海,可是姚桃桃这个女人实在太聪明了,他真是挖了个大坑,把自己扔进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坦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换取她的原谅。
不过……万一她铁了心不要孩子,他跟她的婚姻还能继续下去吗?
扪心自问,他会选择一个二婚的女人,自然是看重她独立的人格和不愿在泥淖中苟活的灵魂。
可是一旦这样的灵魂违背了他的诉求,他便欣赏不起来了。
这大概是每一对夫妻都会遇到的困境?不,也许不是的,也许那些世俗的夫妻反倒是没有这些烦恼,结婚生子,天经地义,谁愿意戴套?怀了就生。
这些芸芸众生都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成为了考验他跟姚桃桃感情的试金石。
何其讽刺。
也许是他错了,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孩子,日子久了,两个人下班回来聊什么呢?
聊国外的文学名著?聊社会新闻?邻里八卦?可是人生总有别的议题,别人的悲欢离合再精彩,都不如亲生骨肉的啼哭和撒娇来得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