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栀栀也不打算出去, 明年开春就要正式上班了, 她想提前准备准备。
目前她手里的书分为四大类。一是教育学的,毕竟她虽然留校任教了,但她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所以, 该怎么教育年轻气盛的大学生们, 其实她还是个外行,为了尽可能科学地跟学生沟通, 第二类书籍便都是心理学的, 只是目前国内并没有相关课程,所以这些书籍都是纯英文的国外书籍。第三类就是她写作相关的, 有文学论述的, 有对比中西方文学的, 也有一些中内外名著、杂志、学术刊物等到,总之, 这些都是提高她文学素养的重要书籍, 所以这部分占比最大。剩下的便是一些拓展视野的科普类书籍了。
毕竟一个好的作家,想要写出符合文中社会背景的常识来,就不可能脱离实际去瞎编乱造。
比如三十年前的物价, 跟现在肯定不一样。
再比如以前都是公房模式,现在隐约有了要私有化的迹象。
所以,不同的年代要对应不同的社会情况,这方面认真一点, 那些上了年龄的读者才会觉得真实,不悬浮。
除此之外,她跟祁长霄还要应付两个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所以这些科普类的书籍真的多多益善。
这就导致,一整个寒假,她除了去食品厂和出版社转了两圈,其他时间都在看书。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了哪里,是可以从她的谈吐举止,从她的眼神和姿态看出来的。
所谓静水流深,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即便是门外路过一些咋咋呼呼的小孩子,当他们到院子里头坐了个认真看书的阿姨,便不好意思喧哗了。
姚桃桃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孩子从玉湖那边走过来,直到他们跟小院之间的距离足够远了,他们才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
为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女生,住在毛纺厂宿舍,她喜欢来胡同里玩,因为这边有玉湖,春夏秋三季可以钓鱼采花,冬天可以等待时机溜冰。
这会儿她的手里还提着溜冰鞋呢,不无遗憾地感慨道:“真是的,我还以为姚光美和祁聆月愿意出来陪咱们玩呢,没想到她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用功。”
旁边矮一头的男孩子酸道:“管他呢,他们不玩算了,等会吃完饭,咱们来玩。”
伍小军有点打退堂鼓,劝道:“算了吧,我可是听说,前两天还有人掉进去了呢,上冻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再等等吧。”
女生皱眉道:“等什么呀,再等就要年三十了,要帮着家里做馒头做豆腐,烦死了。”
伍小军无奈得很,可他不能不管自己的表姐啊,只好硬着头皮劝道:“那也比小命重要啊?万一掉下去就不好了。”
女生明显不耐烦了,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姚光美的老子是警察,又住在这旁边,咱们要是掉下去了,他们能不管吗?还有那个姚主编,就坐在家里看书呢,真要是有人掉进去,她能听不见?她婆婆还是局长呢,她要是袖手旁观,她婆婆也得跟着被人戳脊梁骨。”
伍小军受不了了,扯了扯自己堂弟,让他一起劝劝。
可惜矮个子男生也想玩,便装作看不懂伍小军的暗示,别过头去不说话。
伍小军只好苦口婆心地问道:“管了又怎么样,难道真的出事了掉下去的不是你?你不要挨冻,不会感冒生病?别人又不能替你扛着。”
女生恼了,骂道:“烦不烦啊你,你不想来你走啊,没人求你来。”
说着她一把搡开了伍小军,向着胡同口一路小跑。
从姚桃桃身边路过的时候,女生回头看了眼,嘴角上扬,带着鄙夷的嗤笑,就这么擦肩而过。
姚桃桃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是了,这个伍大小舅子家的孩子。
以前她跟曹广义还在毛纺厂宿舍住着的时候,见过这个孩子,那时候才小不点儿一个,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那么可爱的孩子,长大后居然会露出这么恶毒的笑容,多半是被家长教坏了。
不过姚桃桃是大人,一个忙碌的大人,她可没空跟这样的小孩子计较,便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湖边小院走来。
在她身后,那女生停下脚步,等伍小军他们走了过来,才嘲讽道:“姑妈说得果然不错,这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看她穿得妖里妖气的,真让人恶心。”
伍小军蹙眉,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评价什么,只催促道:“快点吧,再不回去要挨骂了。”
女生只好冷哼一声,甩着马尾辫跑了。
到了毛纺厂宿舍,看到姑父家的饭桌上还是没有肉,忍不住发起了脾气,先是故意把一大把筷子全部碰掉地上,低头去捡的时候,又故意用肩膀顶着方桌,把一桌子菜全给掀翻了。
这还不算,等到伍大两口子过来收拾的时候,她又故意装勤快,想把蹲在地上捡碎瓷片的伍小军拽起来,拽的时候又故意松了手,但听伍小军哎呦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碎瓷片上,连带着撑地的右手也被划破了。
这下好了,省下来的买肉钱,全交代在了医院里。
*
姚桃桃是来送结婚请柬的。
她跟晁日升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腊月二十七。
这样姚栀栀还能赶上参加婚礼,又不至于耽误二十八九准备过年。
姚栀栀还挺欣慰的,她有两个二姐,一个是亲的,却缺席了彼此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既没有见证过彼此情窦初开的岁月,也错过了彼此好几个最重要的人生时刻。一个虽然不是亲的,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谋划策,哄骗那对禽兽父母,挣脱被歧视被轻贱的泥潭。后来两人又一起创办了杂志,成为了默不作声发家致富的先行者。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姚栀栀跟姚桃桃的感情是连续的,没有间断过的,有种惺惺相惜的知己感。
现在,这个二姐终于要再婚了,姚栀栀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赶忙拉着姚桃桃,问了问婚礼流程,要不要帮忙。
毕竟她在香港的时候,可是帮着三哥和三嫂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呢,这事儿她熟。
姚桃桃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好张罗的,就请自家人吃顿饭,再去照相馆拍点照片,就完事儿了。”
“啊……”姚栀栀有点意外,姚桃桃也不差钱啊,她问道,“什么都不置办吗?”
“什么都不用。等明年夏天,我跟他一起去首都转转。”姚桃桃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失望什么,其实她这么低调,不是因为二婚,而是因为,没什么好张罗的。
这些年她跟晁日升在一起,分分合合的,也有过不少坎坷,现在毕业了,两人也都老大不小了,那就简单的领个证,请家人朋友吃顿饭,就行了。
真有钱也不用花在那些表面功夫上,不如每年都去外地旅游几次,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姚栀栀想想也对,毕竟婚礼什么的,其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自己不在意那些虚荣,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不过,虽然姚桃桃说了不需要张罗什么,但是姚栀栀还是想表示表示。
只是现在再让三哥帮忙寄东西回来也是来不及了,便让姚桃桃先回去,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看系统商店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些衣服首饰鞋帽箱包什么的,估计姚桃桃也不缺,所以姚栀栀翻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送一台相机给姚桃桃。
这样以后姚桃桃跟晁日升出门旅游的时候,就可以随时随地记录下珍贵的时刻了。
祁长霄见她盯着虚空在看,猜测她在系统里挑东西,便关上门,小声问道:“选贺礼?”
“嗯。”
“你还有多少积分?”
“三百多万,最近没有什么消耗,全攒着了。”
“那你准备买什么?”
“相机,不过最新型号的要三百九十万积分,我还差一点。”
“明天我陪你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家吵架。”
“哈哈,好啊。”姚栀栀收起了系统界面,看看时间不早了,睡觉。
养精蓄锐,明天当包打听跟和事佬去。
不行就直接去派出所看看,大过年的正是一些家庭矛盾集中爆发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去派出所找民警的。
第二天一早,两口子便把孩子留在家里,让老姚照看着,随后骑着自行车,找乐子去了。
到了派出所,才发现只有一个值班的小王,其他人都出去了。
姚栀栀问了一下,才知道是毛纺厂那边有人闹事,所里的人都赶去调解了。
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太好了。
两口子赶紧转移阵地,去毛纺厂宿舍听八卦。
到那却根本挤不进去,她找了个面善的阿姨打听,原来伍大一家跟曹广元家都在闹事。
伍大一家的事情不难解决,他小舅子出事了,几个孩子没有人照顾,就往各个亲戚家都送了一个。其中二女儿送来了伍大家里,没想到这孩子生性歹毒,因为不满午饭都是素菜,害得伍小军浑身是伤,几个伤口加起来,去医院缝了好几十针。
现在伍大闹着要把这个孩子送走,要不然就离婚。
而曹广元家的事情就有点棘手了,他跟马香芹生不出儿子,只好故技重施,抱养了一个女孩子。
现在马香芹怀孕了,两口子都期待着儿子的降生,可是女孩子的妈妈找了过来,闹着要举报他们拐卖孩子呢。
姚栀栀忍不住幸灾乐祸,真是活该。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问问吧,说不定这事她可以帮忙解决呢,正好用曹广元家贡献的积分,帮姚桃桃买下新婚礼物。
于是她拍拍前面人的肩膀,说了声劳驾让让,就这么一路挤到了漩涡的正中心。
看到曹广元的那一刻,姚栀栀不禁感慨,果然,一个人的日子好不好过,那双眼睛会给出答案。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问道:“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第443章 爱女之心1
曹广元看到姚栀栀过来帮忙, 很是松了口气,赶紧介绍了一下前后经过。
简而言之,这个女孩子确确实实是他们抱养的, 根本不是什么拐卖。
自打儿子没了之后, 曹广元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后来马香芹的前夫带孩子过来看她,便问他们,既然抱养女孩子可以带来儿子,为什么不再抱养一个呢。
曹广元一听, 对啊, 反正送走的两个女儿也找不回来了,两口子总得有孩子养老吧, 便振作起来, 去乡下碰碰运气。
去之前还找了小屈,不过小屈不愿意帮忙, 两人只得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算命的瞎子带上。
倒是巧了, 三人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丢弃女婴的老太太, 便拦住了她,问了问孩子的出生日期, 瞎子一算, 这女娃子命里有弟弟啊,曹广元便毫不犹豫地把孩子抱回来了。
谁曾想,现在孩子断奶了, 马香芹也怀孕待产了,居然被孩子的亲妈找过来,闹了这么一出。
曹广元义愤填膺:“我就不信了,她要是真的疼孩子, 会让她婆婆把孩子送掉?她就是想讹钱。”
姚栀栀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不过也有婆婆偷偷送走女婴,儿媳妇因为产后虚弱卧床休养而完全不知情的。
至于为什么等到孩子断奶了才找过来,那也好理解,毕竟这种歹毒的婆婆一般是不会说实话的,儿媳妇想打听孩子的去向,少不得要耗费一点时间和精力。
不到一年就找过来,其实算快的了。
于是姚栀栀抬了抬手,让曹广元稍等片刻,随后叫上女婴的亲妈,去外面走廊单独聊聊。
女人叫杨秀云,面色憔悴,身形单薄,眼窝下面有严重的黑眼圈。
看到有人过来帮曹广元,她下意识以为姚栀栀是来劝她放弃孩子的,所以她的态度很不好,眼神里满是怨恨和不满。
姚栀栀却没办法跟这样的女人置气,这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因为应激而充满攻击性,她应该被同情被怜悯,而不是被指责被嫌弃。
于是姚栀栀拿出手帕,替女人擦了擦眼泪,即便被女人打开了,她还是心平气和道:“你放心,我婆婆是公安局水上分局的局长,我是绝对不会偏袒任何犯罪分子的,不信你问问院子里的邻居们。”
女人这才知道,面前这个一脸书卷气的女人,不是来助纣为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