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来不及去追前头的小金他们了,赶紧把李梦打横抱起,往医院狂奔过去。
李梦原本是想挣扎的,可是她的肚子真的好痛,只得硬着头皮,由着老何当一回“轿夫”。
所幸虚惊一场,虽然出了点血,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很顽强,没有去见阎王的打算。
主治医生准备给李梦注射保胎用的硫酸镁,又给她开了安宫丸,随后问道:“你家属呢?这几天你需要住院保胎,不能下地走动 。”
李梦没办法回答,她有什么家属?婆家根本不认她和孩子了,要不是她男人的老姑婆心善,她们母女五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娘家人……一样的,娘家爸妈说她克夫,是灾星,也不让她回去。
姐姐虽然隔三差五资助她一点钱票,可她心里有愧,根本没脸面对姐姐。
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直接帮我做手术拿掉它吧。”
医生都傻眼了:“拿掉?你不用跟家属商量一下吗?”
李梦摇了摇头:“不用,我没有家属,我自己可以决定。”
门外的老何听见了,赶紧嚷道:“你别冲动啊,实在不行,我去跟你姐姐姐夫说一声?”
“别别别!”李梦挣扎着想起来,又被医生摁了回去,只好隔着帘子,躺着说道,“何大哥,我姐她自己也有一堆烦心事呢,我不好麻烦她的。你快去抓小偷吧,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什么是正事?抓小偷是正事,保护受伤的老百姓就不是正事了?你等着,我去找你姐过来。”老何说走就走,吓得李梦一把掀开医生,直接从处置台上跳了下来,要去追老何。
这一折腾,动静可太大了,直接牵动了腹中胎儿,似乎是在抗议她的残忍,又似乎是在挣扎着求生,小腹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将酥酥麻麻的电流传向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剧痛便让李梦昏死过去。
医生赶紧跟护士一起,把人抬上处置台。
“见鬼了,这么大动静,也只是出了点血,这孩子真顽强。”主治医生是钱医生被开后提拔上来的,姓鲁。
她戴着口罩,沉着地操作着手术器械:“不管怎么说,先帮她保住胎儿吧,快,给她注射硫酸镁。”
硫酸镁可以降低细胞内的钙离子浓度,减缓子宫平滑肌的收缩,同时可以起到舒张子宫及胎盘血管,改善胎盘血流的作用,这么一来,失血导致的宫缩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抑制。
等到李梦的姐姐李悦赶过来的时候,硫酸镁已经下去大半瓶了。
李悦今年四十好几了,人到中年,憔悴了不少,也暴躁了不少,尤其是面对那个偷吃惯犯的男人,更是怒从中起。
可是这会儿她进了病房,却轻手轻脚的。
她看了眼昏睡不醒的李梦,转身出去找到了鲁医生,了解了一下她妹妹的情况。
听完,她平静地说了声谢谢,回到病房,守在了病床前。
时不时看一眼点滴的位置,看一看手表。
约莫过了一个半小时,她儿媳妇来了,带着热乎的鸡汤,本打算尽尽孝心,让婆婆回去,却被李悦打发走了。
李悦就这么撑着额头,在病床前打起了盹儿。
等到老何处理完小偷的事情,回家拿了钱,赶过来支付医药费的时候,李梦还没有醒呢。
起码在别人看来,李梦确实在持续昏睡着。
老何赶紧掏出三十块钱,小声道:“先用着,不够跟我说,我撞的人,我负责。”
李悦没要:“不用,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她是我妹妹,我不出钱谁出钱?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阵子够辛苦的。”
李悦毕竟是主任老婆,当然会关注嶷城的民生大事,何况报纸和广播里都有报道。
老何不依,坚持把钱塞给了李悦,转身离去。
李悦默默叹了口气,等到半夜十二点,李梦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才转身出去了。
交了费,她又来病房看了眼,临床的婶子告诉她,她妹妹一直没有醒,可能是失血过多,得睡个一两天的。
李悦没有说什么,提着早就凉了的鸡汤,回去了。
等她走了,李梦可算是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下床去上了个厕所。
回到病床上,好心的婶子问她孩子怎么会流产,还叮嘱她以后要注意点云云,她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借口不舒服,闭上眼睛假寐。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她姐又杀了个回马枪,带着热好的鸡汤过来了。
站在病床前,喊了好几声李梦,李梦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姐姐,只得硬着头皮,装死到底。
李悦最终把鸡汤留在了床头柜上,给李梦掖好了被角,转身离开。
这次没有再回来。
李梦却一整晚都没能睡着,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姐姐看到她醒了,问她孩子是谁的。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而此时的肖主任,正捂着身上被挠出来的血口子,被李悦从床上一脚踹了下去。
李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跌倒在地的男人,冷漠道:“我装傻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真傻吗?我不过是知道我妹妹窝囊,没本事拒绝你。你倒好,把孩子都搞出来了,自己却没事人一样,又去别的女人那里睡了!姓肖的,老娘今天给你把话说明白了,你要么跟我离婚,对我妹妹负责,要么不准再找我妹妹,让她好好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过日子!你这么让她没名没分偷鸡摸狗的,你算什么男人!你这个畜生!”
第319章 对不起姐姐
肖主任这个位置的人, 是没办法轻易离婚的,用他朋友的玩笑话就是,可以丧偶, 但不能离异。
因为他们的配偶往往掌握了他们最龌龊的秘密, 只有绑在婚姻这条大船上, 他们才是安全的,要不然,岂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胆,永无宁日。
所以, 肖主任是不可能答应离婚的。
而且他挺意外的, 他以为他做得很隐蔽,没想到他老婆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隐忍不发?真的是因为心疼她妹妹, 还是准备长久地握住他的把柄, 让他只能向她低头服软?
也许这就是她的乐趣所在,他不确定。
结婚这么多年, 孙子都有了, 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 只有三个字——母夜叉。
他甚至怀疑她是水浒传里头剁人肉做包子的孙二娘转世,每次跟他动起手来, 那叫一个骁勇彪悍。
他也不是没有力气还手, 只是人到中年,他还指望着可以再向上爬两级,所以家丑不可外扬。
每次被她挠得浑身血呼啦啦的, 他也不会声张,顶多再挨上两脚,脾气也就过去了。
他以为这次会跟以前一样,赶紧爬起来赔着笑脸:“这说的什么胡话, 我的心里只有你啊。”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招呼了过来,这是对谎言最好的回应。
肖主任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握紧拳头,忍了。
他在床边坐下,正色道:“别闹,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我不能离婚。”
“怎么,怕我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掘出来啊?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像个男人,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把我妹妹娶过来,你所有的丑事我都可以帮你瞒着。”李悦不想再这么拧巴的相处下去了,大家都难受,不如分开。
反正她就一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就算他们俩离婚,对孩子的影响也微乎甚微。
可是肖主任不敢冒险啊,说实在的,他跟李悦早就没有感情了,这个女人在床上毫无趣味可言,生了一个儿子交了差,就对他爱答不理了。
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嫌弃他脏。
可他是男人嘛,哪个男人不是招狗惹猫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也没得选。
他嬉皮笑脸的,抓起床头的卫生纸,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回道:“你自己听听,这像什么话?跟姐姐离了娶妹妹?别人不得笑话死了。好了,不生气了,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把孩子打了,不能要。”
肖主任以为自己这个态度已经够可以了,结果等待他的,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就像李悦的决心,清晰又坚定。
她坚持道:“不要给脸不要脸,真把老娘逼急了,一封举报信送你去坐牢!”
“别闹,我坐牢了,咱儿子怎么办?”肖主任依旧厚颜无耻地赔笑脸,他跟李悦就一个儿子,他不信她舍得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不过她现在在气头上,他肯定是要哄一哄的,想了想,妥协道,“想答应你我不去找她了,这总可以了吧?你可千万别跟我离婚啊,等我这次历练历练,过两年升到省里,带你一起过好日子。”
呵,又来了,从他还是个小职员的时候就开始了,每次都是画大饼,带她过好日子。
他所谓的好日子就是成晚成晚的不回来,在不同女人的床上流连忘返。
虽然她本来也不想再跟他发生关系,可是这样的羞辱,并不是她想忽略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
这不光是在践踏她做人的尊严,也是在践踏其他女人的人格,因为她知道,他勾搭的那些女人,无一不是无权无势,孤弱无助的。
这个畜生,就是仗着那些女人离不开他的帮助,才好拿捏她们,不得不陪他睡,又不敢跟他鱼死网破。
真希望哪天劈一道雷,把这个畜生劈死算了。
李悦一把掐住肖主任的脖子,威胁道:“什么叫你不去找她了?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老娘让你跟她断了,让她安安生生嫁人过日子,听懂了没有?”
“好好好,这几天我找人打听看看,毕竟我是她姐夫,就算她带着四个孩子,也是有人愿意跟她过的。”肖主任并不是傻子,他心里门儿清。
帮助这个小姨子难道真的需要滚床单吗?不,不是的。
他只是骨头痒了,想看到一个个女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求他帮忙,求他关照。
那种征服和掌控的感觉,是李悦一辈子都给不了的。
他把染了血的卫生纸扔了,起身去找碘伏,李悦抱着胳膊,眼里闪着寒芒。
她不会相信他的鬼话的,搞不好他会找个甘愿当王八的,给他打掩护,到时候李梦还是挣脱不了。
思来想去,果然只有一个办法,弄死他算了。
可是儿子刚刚工作两年……这次还跟着他一起调来了嶷城,在城西的电厂当技术员。
听说那边的冯厂长过阵子要调走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可以熬到儿子弄个小领导当当,到时候再弄死姓肖的也就不怕了。
可是李梦怎么办?这段时间如果这个狗东西继续去纠缠呢?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装傻充楞了,得做点什么。
她是家里的大姐,李梦是最小的妹妹,小时候连尿布都是她换的,她不能真的任由这个畜生葬送了李梦的下半辈子。
思来想去,李悦决定自己去给李梦找个对象。
要四十左右的,年龄登对,离异或者丧偶都行,但是孩子不能太多,要不然,加上李梦这边的四个,怕是要养不起。
天亮后吃了早饭,她便去了趟铁匠铺。
她把要求告诉铁匠婆,催道:“动作要快,别拖太久。”
铁匠婆表示理解,毕竟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生存压力太大了。
她应道:“放心吧肖夫人,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什么肖夫人,喊我李悦就好。现在是新社会,女同志有独立的身份和人格,以后不要这样喊了,我不喜欢。”李悦每次碰到别人这样喊她,都会陈述一遍自己的观念。
她是李悦,是建国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就进了计量单位,是个名副其实的劳动妇女,不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