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姚栀栀说得没错,姚桃桃应该是没有那个想法的,可是许伟笑得那么灿烂,她真的很生气。
只得含泪埋怨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控制不住当时的情绪,许伟已经好久没有对我笑过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尽量克制自己的。”
“那是你跟许伟的问题,不应该迁怒姚桃桃。姚桃桃是帮我做事的,你迁怒她,那就是跟我不对付了,希望你以后考虑清楚再开口。”姚栀栀言尽于此,不想再给周娟发神经的机会。
周娟点点头:“知道了。”
“跟毛铃道歉没有?”姚栀栀还惦记着一件事呢。
周娟摇头:“不想去。那天要不是问她买肉多花了一块钱,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别的我都答应你,以后我也不碎嘴子了,可是要我找她道歉,我办不到。”
行吧,姚栀栀也不好强迫她,只得再三叮嘱道:“那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再到处碎嘴子的话,我不会惯着你的。”
“知道了。”周娟起身告辞。
人刚走,小蒋便进来了:“姐,她怎么在你办公室待了这么久啊,又来烦你了?”
“哎,到底是流产了,看着怪可怜的,我也不好赶她走。”姚栀栀倒了杯水,让小蒋坐下说。
小蒋小声道:“看起来是比以前收敛多了,没那么嚣张了。说不定这次的跟头摔得够惨,以后真的会学乖了。”
“但愿吧,这代价有点大,不过怨谁呢?”姚栀栀想了想,道,“咱们出版社就数你的文笔最好,这样,过阵子我想出一本面向女同志的杂志,从学业,事业,到婚姻,家庭,育儿,全都有相应的专栏。你愿意帮忙构思一本小说吗?”
“小说?”小蒋有点心动,“我真的能行吗?”
姚栀栀到时候应该在读大学了,没这个精力亲自撰稿,当然要培养新人。
便鼓励道:“不试怎么知道呢?”
小蒋笑着点头:“好,想要什么样的?”
姚栀栀放下手里的钢笔,认真道:“以周娟的故事为蓝本,创造一部长篇小说,写一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刁蛮小姐蜕变的故事。但也不是让你歌颂贤妻良母,而是写一个现代女性学会脚踏实地做事的故事。这事不急,你慢慢构思,年底之前给我看看你的故事大纲就行,明年给我看看开篇。”
“行,我试试。”小蒋很开心,姚主编赏识她呢。
下班后回家的路上已经开始构思了,一连几天,都是精神抖擞的,很是积极。
姚栀栀看在眼里,心想这事应该问题不大,瞧瞧小蒋这走路都带风的样子,真好。
不过她也有烦恼,她不知道怎么安顿胡主任的那个小儿子。
虽然孩子还没到上学的时候,可是再过两年就藏不住了。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她不可能自私到不让孩子去上学,再说,孩子还是许家领养的,胡必珩要是真的让人来查,很容易就查到了。
总不能把孩子跟别人家的交换吧?那她跟姚二担之流有什么区别吗?
只能先这么拖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天后,姚栀栀休息,姚桃桃来找她,带过来一个面色凄苦的女人。
看起来日子很不好过,眉头都有川字纹了。
姚桃桃笑着介绍道:“栀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沈卿婉同志。”
姚栀栀赶紧上前握手:“你好你好,坐。”
沈卿婉有点拘束,打量着人家家里挺干净的,而她在小礼堂凑合了一个多月,身上又脏又臭的,生怕姚栀栀嫌弃她。
姚栀栀察觉到她的局促,观察了一下她的身形骨架,瞧着跟自己差不多,便转身去了房间,拿了一条没穿的长裙一条没用过的毛巾出来。
“洗澡间有肥皂,洗发水,也有热水,来,我教你怎么用我家的花洒。”一个人的尊严很脆弱,邋遢与干净所带来的感受有着天壤之别。
姚栀栀没有嫌弃她,但是姚栀栀知道,沈卿婉嫌弃自己。
便赶紧催促沈卿婉去洗澡。
这个澡可不好洗,打结的头发怎么也梳不利索,干脆问了一声:“有剪刀吗?我想把我的辫子绞了。”
姚桃桃闻言赶紧拿了一把剪刀,在门口问道:“我会剃头,要我帮忙吗?”
“太好了,随便怎么剪,男式短发也行,我不挑的。”沈卿婉很是激动,她很珍惜来城里教书的机会,哪怕只是私人教师,总好过在乡下遭人白眼。
姚桃桃推开门,进来帮忙。
狭小的洗澡间,可以操作的空间不大,不过姚桃桃心细,拉开电灯后便小心翼翼的帮忙收拾起来。
很快,姚桃桃出去了,拿了一把手持的小镜子过来:“看看怎么样?还要再短一点吗?”
“这样就很好了,谢谢你。”沈卿婉松了口气,这个姚桃桃好厉害,给她剪的是齐耳短发,女同志常见的款式,远超她的预期。
等她洗了澡换了新衣服出来,简直判若两人。
要是眉头没有川字纹就更好了。
姚栀栀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你今年多大了?”
沈卿婉轻声道:“我二十六周岁了。”
姚栀栀笑道:“我二十三周岁,户口本上二十五,那我喊你姐姐吧。”
“都行。”沈卿婉长得很秀气,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姚栀栀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便留下她在这里吃午饭,至于姚桃桃,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姚栀栀继续跟她闲聊,很快得知,沈卿婉的爸妈离异,都在首都,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继姐,两个继妹,她还有个姑姑,叫沈舒云。
姚栀栀目瞪口呆:“你是沈舒云阿姨的侄女儿?”
“对啊,你认识她?”沈卿婉一脸茫然,她都好多年没见过她姑姑了,不清楚她姑姑在嶷城还认识人呢。
姚栀栀笑着讲了讲自己跟沈舒云的渊源。
沈卿婉苦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因为插队的事情跟后妈闹矛盾,好几年没跟家里联系了,都不知道我姑姑出过车祸。”
“现在知道了,咱俩还真是有缘呢。”姚栀栀也不跟她客气,拿起课本上的题目,看看这个老师到底有没有真功夫。
没想到沈卿婉还真有两把刷子,很快就把姚栀栀不会的题将清楚了。
姚栀栀惊叹自己捡到宝了,很是开心。
中午饭是小高嫂子来院子这边做的,吃饭的时候,姚栀栀正式给一大家子介绍了沈卿婉:“这是我跟长霄复习考试的老师,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考。”
全家都没有意见,还安慰沈卿婉,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客气。
吃完饭,姚栀栀给沈舒云打了个电话,沈舒云得知自己侄女儿居然跟她的救命恩人有这样的缘分,很是开心,说她过阵子出差路过,会来看看沈卿婉。
姚栀栀把话筒交给了沈卿婉,一声姑姑出口,沈卿婉便委屈地哭了出来。
第187章 义结金兰
沈卿婉在电话里哭了很久。
姚栀栀听了一耳朵, 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组合家庭的孩子,有了后妈,亲爸就变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后爸, 亲妈又跟真的后爸一家和和美美的, 顾不上她, 也跟后妈没差,所以,沈卿婉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两头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唯一对她好的, 也就只有她那个忙于事业的小姑姑了。
可惜当时小姑姑被调到外地公干, 要三年之后才能回首都,远水解不了近火。
所以当初下乡插队的时候, 没等她反应过来呢, 后妈就给她报了名。
这么一来,继姐和继妹都不用下乡受罪了。
刚开始的两年, 沈卿婉还尝试给姑姑写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收不到回音,后来姑姑调回去了, 还是不给她回信, 她心灰意冷,便彻底放弃了。
这会儿姑侄两个在电话里一聊,才知道是沈卿婉的后妈做了手脚。
“她说你被调去了西北啊, 给我的地址也是西北的。”沈卿婉很是气恼,她姑姑当时走得急,并没有来得及跟她当面告辞。
她就这么被后妈糊弄了。
沈舒云很是感慨:“我去的是西南,我也被骗了, 他们骗我说你跟男人私奔了,去了海南。”
“我没有,我在这里结婚,还是因为被本地人欺负,不得不找了个男人当靠山,结果他变心了,一家子把我赶出去了。”沈卿婉气死了,她那后妈真是恶心透顶,让她插队吃苦就算了,还泼她脏水。
“好孩子,你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点钱过去,你也别着急,事情也经这样了,咱们往前看。过阵子姑妈去看你。你先在小姚那边好好做,以后会有机会回来的。”沈舒云还能怎么办,政策的事她也不能置喙,再等等吧。
沈卿婉点点头:“好,姑姑你放心。地址就写小姚这边吧。”
挂断电话,沈卿婉擦去泪水,看着一旁的姚栀栀,很是难为情:“不好意思,聊了这么久。电话费我会给你的。”
“不用不用。”姚栀栀瞧着这个女人还挺不容易的,提议道,“你要是愿意,明天开始白天就过来帮我照看两个小孩吧,晚上回来我和我爱人找你去上课。工资按照城镇职工的待遇来,什么物资票之类的也不会少了你的。”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沈卿婉平复心情,问道,“要不今天就开始吧?”
“不着急,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认认路,适应适应。”姚栀栀拿上钥匙,“走,我带你去再去配一套钥匙。”
到了地方,沈卿婉很是惊讶:“这个院子好有生活气啊。”
她还以为没人住的话会很荒凉呢。
姚栀栀笑道:“家里人多,需要小葱大蒜,所以我每个院子里种了不少。东房是丁灿和赵麦苗住的,你住西房行吗?”
“我都行,我不挑的。”曾几何时,沈卿婉也是天之骄女,爸爸是大学老师,妈妈是高中校长,那些发小朋友,谁不得巴结她。
可惜,好景不长,在她十三岁的那年,爸妈离婚了。
从那之后,她的境遇每况愈下,骄傲的羽毛被折断,不甘的怒火被点燃。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学习,做个有出息的人,让她爸妈后悔去吧。
可惜,没等她参加高考,她就被彻底踹下了高台,成了田间地头一个笨拙的劳动者。
她也认可劳动最光荣,所以她努力去适应新的环境,从不偷奸耍滑,可是他们这些知青,很少能得到当地人的尊重,毕竟他们的到来,只会让当地本就不富裕的口粮问题雪上加霜。
别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对待他们。
最可恨的是,那些人会把他们当成落架的凤凰,百般羞辱,嘲讽他们不如鸡。
跟她一起来的一个女生,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冷眼辩解了几句,当天晚上就被人给那个了。
后来未婚生子,又被人笑话,干脆投河自尽去了。
她不想自己也沦落到这个地步,只能接受了当地一个年轻人的追求。
谁想到,等待她的依旧是苦难。
她都快放弃斗志了,心中那不甘的火苗,只剩微弱的一小束,随时可能熄灭。
她不想让自己彻底变得麻木,只能时不时拿出纸笔,回忆一下高中的题目,时刻提醒自己:沈卿婉,你是一个备战高考的学生,不要放弃,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转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