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无牵无挂的,连自己老子都杀了,我这种人不配有老婆孩子。”
“你妈妈呢?”
“被我老子逼疯了,妹妹被卖掉之后,她直接投井了,死了。”
姚卫华看了眼祁长霄,两人齐齐叹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来之前,他们都以为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恶魔。
而现在,两人赫然发现,这个人,其实是在替天行道,是个恶魔审判者,恶魔终结者。
姚卫华感慨不已,让皎皎又吹了两根胡须给他当烟抽。
透明的雾气升腾起来,姚卫华问道:“可以说说叶心眉家的事情吗?听说他们家有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
“嗯。这个我知道。”死鬼抽完两根猫毛烟,抓了抓头发,“不过这事有点恶心,你真的想知道吗?”
第157章 孽债
姚卫华当然要听。
就算故事再恶心那也是叶家的事, 何况二姐离婚了,跟那个人渣也不在一个城市,交集很少。
便让死鬼不要顾忌, 他的承受能力很强, 没什么好怕的。
死鬼扔了手里虚无的烟蒂, 细说从头。
叶家是商户,战争期间逃难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资产,所以在嶷城很快扎根立足。
很快, 有一个同为商户的好友过来投奔, 好友家中资产被英军劫掠一空,无以为报, 只能把他待字闺中的幼女许配给了叶家大儿子。
奈何叶家小儿子也看上了这个姑娘, 便投其所好,百般示好, 哄得那姑娘偷吃了禁果, 这事瞒着所有人, 以至于两家还是照常准备着婚礼。
很快,那姑娘发现自己怀孕了, 找到祸首, 问他怎么办?没想到那畜生得手后便觉得这个姑娘轻浮随便,不想要了。
便借口要去帮父亲走商,离家而去。
待得大儿子三媒六聘, 婚期将至,那姑娘已经显怀了。
两家父母心中大惊,便将大儿子叫过来盘问。
大儿子完全不知情啊,自然不会承认, 偏那姑娘害怕自己丑事败露,会被两家同时抛弃,便一口咬定,是叶家大儿子所为。
大儿子莫名被冤,羞愤难当,便让那未婚妻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滴血验亲,若是他的,他自然会认,如若不是,休想让他做这个乌龟王八蛋。
那时候的人,哪里懂什么血型,只迷信一条,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血液肯定不能相融。
没想到,那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居然成功了。
无奈,大儿子只得忍着羞辱,娶了这个女人,连带着她的儿子也一起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不过这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当事人,所以婚后,男人一直没碰这个女人。
还很快纳了一个妾室,连带他本人,一起住到了外面,对这个所谓的正妻不闻不问。
很快,正妻受不了这样的冷眼,跳河自尽了,留下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守在大宅里面,只有一个奶婆子照顾左右。
来年大旱,天干物燥,入秋后更是见不得一点火星子,否则必定一烧一大片。
男人倒也吩咐了大宅这边的下人,一定要小心火烛,不要走火。
没想到意外还是来了,男人的小妾生了,是个儿子。
男人很开心,要把小妾扶正,做个体面的正室夫人。
加上孩子满月,便一起操办了,那一晚的烟花很盛大,将整个夜空照得透亮。
锣鼓喧天的喜乐声中,火星落向了大宅这边,大宅走火了。
等到守门的小厮跑去通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孩子连带着他的奶婆子,一并葬身火海。
男人倒也没有伤心,毕竟不是他的孩子,一个野种,害他背负了多年骂名,害他心爱的女人只能做小妾,他早就受够了。
既然天意要收走这个野种,那就收吧。
不想,半个月后,他那个走商的弟弟回来了,进门连招呼也不打,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
直到兄弟反目的那一刻,那野种的身份才真相大白,原来是小叔子偷了未婚的嫂子,原来是未婚的女人害怕娘家和准婆家都不要她,所以才狠狠心栽赃给了未婚夫。
可怜,可恨,可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女人和孩子都死了,其实只要做弟弟的好好道个歉,也许做哥哥的还能网开一面。
奈何他一回来就兴师问罪,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为那对母子讨说法呢?
做哥哥的当然忍不了,多年绿帽压顶,一朝得知绿帽是亲兄弟给的,当即怒不可遏,与他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扭打在了一处。
那一架,兄弟俩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大哥被小弟打得肋骨断裂,小弟被大哥打瞎了一只眼。
族人赶紧来劝架,一家子骨肉,何必为了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兄弟阋墙呢?
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那大哥见长辈们只会和稀泥,还让他跟小弟化干戈为玉帛,寒心不已,伤好后,便带着他的老婆孩子离开了嶷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姚卫华不得不感慨:“长辈太糊涂了,那个做大哥的受了多少委屈,他们真的想象不到吗?”
“有什么办法?老一辈的都这样,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死鬼很有感触,“就像我妹妹的事,长辈们也是劝我,那畜生毕竟是我的老子。天底下没有不对的父母,我不该对我老子那个态度。”
姚卫华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乡土社会的风俗人情,实在是封建糟粕里最恶劣最伤人的一部分。
必须根除。
但是他也知道,这种风俗早已扎根几千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根除的。
需要时代的进步,需要人们的觉醒。
当先进的生产力推动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当觉醒的人们更看重是非对错,而不是所谓的孝道和长辈权威,这些死而不僵的糟粕,才能彻底被碾压,被粉碎,被消灭。
同时,姚卫华也松了口气,既然两边的叶家有这样的过节,想必是很难毫无芥蒂的在一起谋害他妹妹的。
至于那个叶心眉到底怎么联系上胡必珩的,想必今晚依旧是得不到答案了,不过不急,一个坐牢的女人,再怎么能耐,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慢慢调查就是。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联系上陆鹤年或者秦亦诚,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很难,毕竟这年头香港那边想联系内地都不见得容易,何况是这边联系香港那边。
必须找到可靠的渠道才行。
不禁摸了摸肩膀上的皎皎,也许……
也许可以找她妈妈试试?
回去再说吧,时候不早了。
他问了问死鬼:“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死鬼起身,直接走到姚卫华面前,给他跪下了:“我把我妹妹的骨灰带回来了,还没有下葬,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个公墓,让她入土为安?作为报答,我会送你两个好东西。”
姚卫华抬手:“起来说,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你虽然杀了人,但是事出有因,我不想审判你。至于你妹妹的骨灰,我答应你就是了。”
“真的?”死鬼高兴坏了,赶紧起身,“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五个畜生的藏尸地点,让你去立功。还有,我家祖上是做商人的,藏了点好东西在山里,我告诉你地址,你去挖出来,留着给你的子孙后代享用。你放心,我家老祖宗一视同仁,每一家都分到了宝贝,我让你挖的那些,都是我家的,不会有归属上的问题。”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妹妹肯定会喜欢的。”姚卫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毕竟他也是个疼妹妹的人。
死鬼有些意外:“你也有妹妹啊?”
“当然,我妹妹也很可怜。”姚卫华便大概说了说自己妹妹的故事。
死鬼听罢,很是感慨:“没想到你我还是同道中人。”
还真是,都是围着妹妹转的人。
姚卫华笑笑:“行了,快把地址告诉我,我回去还能睡一会儿。”
“好。”死鬼报了一串地址,骨灰的,死尸的,藏宝的。
姚卫华让祁长霄帮忙记下,顺便介绍道:“对了,他就是我妹夫,以后见到他客气点。”
“好说好说。”死鬼笑呵呵的,他虽然死了,但是妹妹的身后事有着落了,他终于了了一桩心事,真好。
姚卫华走之前,让皎皎又吹了十根猫毛烟给他:“悠着点抽,我不一定天天过来,烟瘾上来了就忍忍。”
“好。”死鬼收下十根别致的“香烟”,目送两人一蛇离去。
路上,姚卫华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告诉祁长霄:“你回去告诉我小妹,让她放宽心,这两边的叶家多半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那种奇耻大辱,真没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嗯。”祁长霄明白,其实绿帽子倒是次要的,亲兄弟的背叛才是最伤人的。
就像他和他妈妈,被祁家赶出去后,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们。
陌生人的伤害可以一笑置之,亲人的伤害只会铭心刻骨,久久不散。
幸好祁国平死后,祁家那边消停了。
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回到家里,他怕自己身上太冷,钻进被子里也不敢去抱自己老婆。
倒是姚栀栀,听到动静主动转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给他捂捂。
“今晚有什么收获吗?”姚栀栀哈欠连天的,迷迷瞪瞪的也没有睁眼。
祁长霄笑着把手抽出来,放在电热毯上捂捂再碰她:“有,我跟你说……”
听完漫长的故事,姚栀栀有些感慨:“原来是这样,那可能是我遗漏了别的线索。也许应该从叶心眉这一支的母系血缘上努努力。”
“我这也是这么想的。”祁长霄沉思片刻,道,“反正姐夫正在查那个死鬼的案子,去葫芦公社转转是合情合理的。等天气暖和一点,我们陪他过去看看吧,他受了伤,正好需要人照顾。”
姚栀栀一把握住他微微回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捂捂:“行,那就从叶心眉这一代开始,往上追溯到他们跟东北那家决裂的那一代,把每一代的母系血缘调查一遍,应该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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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跟大家解释一下,前面免费章节好多骂我的,从上夹子那天开始就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关闭了评论区。
现在晋江的环境很差,没有预收怎么跟别人打,好多人都是抱团互相推的预收,光是我知道的从外站过来抱团的就一堆,我单打独斗,不借助外力,零预收开文还能走到几个好榜单,真的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成绩,也必然招来了不少人的不满,光是夹子那天就有同一个IP的人换了好几个马甲给我刷负辱骂,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抱歉。
我很菜,写了这么多还是个底层扑街,这本是我唯一一本万收的,我很想努力写好的,实在是不想被评论影响心情了,见谅。
总之,能有今天,离不开每一个读者的支持,非常感谢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