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许伟雷打不动,什么都没有准备,等到周娟打好了车票来扯他去火车站,他直接掰开了周娟,上床睡觉去了。
最后是周娟自己回的省城,哭了一路,气了一路,一到家就跟周英告状,许伟是多么多么的胳膊肘往外拐,顺带着连姚栀栀一起埋怨埋怨。
是的,全世界都辜负了她,只有她最无辜,最可怜,最委屈。
周英听罢,一言不发,自顾自跟儿子儿媳包饺子去了。
周娟有点茫然,这不对劲啊,以前只要她一哭,妈妈肯定会哄她的,就算妈妈没空,哥哥嫂子也会来安慰几句的,今年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全都不理她。
明明她受了好大的委屈呢。
是不是她哭得不够大声?那就放开嗓子嚎。
刚嚎了两声,六岁的大外甥就进来瞪着她:“你有病啊,大过年的哭什么哭?”
周娟哑火了,怔怔的看着这个半大小子,想反驳回去,又觉得不应该,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就来骂她这个小姑姑,岂不是更加说明,这个孩子不懂事?
一时又急又气,只得跟孩子讲道理:“姑姑受委屈了,为什么不能哭?你就没有哭的时候?”
“我几岁你几岁?”小屁孩还挺会抓重点啊,一句话噎得周娟无话可说,只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大外甥警告道:“再哭我就赶你走了哦。大过年的,不像话。”
周娟脸上火辣辣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周英过来喊她,她也不理。
不理就算了,周英也知道,不能再惯着她了,要不然迟早闯出大祸来。
干脆转身,自己吃去了,吃完也不给周娟留,总得治一治这孩子才能长记性。
周娟半夜起来找东西吃,愣是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只能回到自己房间,去拆路上带的饼干。
一边吃,一边哭。
大半夜的,又把家里人给吵醒了,最后是大外甥进来,不客气的拎起她的行李,让她滚出去。
周娟想把东西抢回来,推搡间看到哥嫂进来,只得松了手。
最后还是做嫂子的抹不开面子,进来劝了劝她:“你说说你,这才去了嶷城不到两年,已经把你能得罪的全都得罪了个遍。咱妈已经找你们社长打听过了,一个月你能去十五天就算好的了,校对组的任务基本上都是另外两个人做的,你把咱妈的脸面往哪儿搁?再说许伟那里,人家可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品格贵重的好人家,你呢?给公婆使脸色,还不让许伟在家里睡觉?你这么能耐,我们家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的,你还是走吧。”
“嫂,你也赶我走?”周娟惊呆了,到底是谁找她娘家人告的状啊。
是许伟吗?可是单位的事是谁?社长?还是……
可恶,说不定是姚栀栀,红包就给她给少了,还扣她工资!
可笑她妈妈还指望姚栀栀照应她呢,结果呢,全是给她穿小鞋!
她不服,非要理论理论。
嚷嚷了半天,她嫂子也受不了她了,起身道:“明天一早你就走吧,家里孩子多,早就住不下了,还要给你腾地方,我工作忙,没这个时间,你赶紧走,别怪我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周娟气死了,含着热泪,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妈,那眼神像是在控诉:你就这么看着你儿媳妇欺负我?
周英默默叹气,转身失望地离开了,门也没关,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周娟就这么盯着那敞开的房间门,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顶着肿胀的核桃眼,真想一把掀了哥嫂面前的饭桌,可是他们理都不理她,她就算掀了饭桌,也无济于事。
还会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只得拎着行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周英默默叹气,几次想追出去给她塞点钱,都被儿媳妇拦住了:“妈,不能心软。这是为她好,她要是再不改,早晚得离婚,工作也保不住,还得毁了你一世英名。”
周英都懂啊,就是看到女儿这么狼狈的离开了,心里多少有点不忍。
哎,都怪她,把这孩子惯坏了。
如今刮骨疗伤,自然是痛的,可是再痛,也只能忍忍了。
起身,她给许伟去了个电话:“小许啊,娟儿回去了,都是妈不好,把她惯坏了,你多担待,啊。”
“放心吧妈,我会尽力劝劝她的。”许伟暂时没动离婚的念头,倒不是看在周英的面子上,而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就没有离婚的先例。
除非对方实在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都是能劝则劝,尽量结发夫妻到白头。
既然丈母娘已经摆出了态度,立场鲜明地支持他,配合他拨乱反正,那就再努努力,尽量把周娟这个狗脾气给治好了。
挂断电话,他便收拾房间去了,提前把电热毯开开,这样周娟回来就能睡个热乎的觉。
又跟他爸妈一起,重新包了点饺子,等周娟回来吃。
下午的时候,周娟到家了,看到公婆热情地招呼她,一个给她下饺子,一个给她泡热茶,忽然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再看许伟,已经一言不发走过来,给她把行李提到了屋里。
又给她摘了围巾和帽子,脱了手套和鞋子,再解开外套,直接把她塞到热乎的被窝里去了。
片刻后,又给她端了个小饭桌过来,让她在床上吃了顿热腾腾的饺子。
周娟吃到最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娘家不要她了,还好婆家还算给她脸面。
吃完也不敢再耍千金小姐的脾气了,主动把碗送了下去。
许家父母欣慰地笑笑,推了推许伟,让他赶紧进去哄哄。
许伟把门关上,刚钻到被窝里,周娟就哭着缠了上来:“唔,还是你好。”
事后,许伟趁热打铁,约法三章:“以后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哪怕你跟我说,我去给你请。工作也不准再偷懒耍滑,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得来的这个工作。你是想害丈母娘被人戳脊梁骨吗?还有——”
“好啦我都记住了,别说了,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周娟都要崩溃了,原来许伟对她的好是软刀子啊,就是为了让她屈服!
太坏了,一家唱红脸,一家唱白脸,她一个人,怎么玩得过他们!
只得妥协了。
年后再去上班,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胡乱撒野了,接过自己的校对稿件,咬着牙,低着头,非要跟吴伟和张大同较劲。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点稿件吗?她要是比不过他们,她就不姓周!
姚栀栀过来的时候,看到低头认真做事的周娟,还挺意外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来是周英给这个女儿上过课了,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总之,看看吧,要是真的能改,那就再好不过了。
中午下班回到胡同,看到铁匠婆在等她,姚栀栀还挺意外,赶紧把人请到了家里。
铁匠婆因为冯厂长和窦珍儿的事情,口碑大跌,正在生叶家的气呢。
准备给叶家找点不痛快。
姚栀栀好奇,这事怎么找上她了呢?
一问才知道,她姐姐给菜包介绍了一个电台播音员,正好是叶家的女儿。
第149章 撒谎精
姚栀栀本身就对叶家的情况有点好奇, 趁着铁匠婆在,便详细地问了问。
这个叶家,是嶷城西边葫芦公社的一个大家族, 光是农村里的族人就有上百户, 另外有几家有本事的, 目前都在城里上班。
比如城西的电厂,那里头就有两个技术员姓叶,市里的广播电台也有一个。
再比如省城,也有两家, 一家是在邮电局当领导, 一家在机关做事,但这几家有本事的, 都不是叶心眉的直系亲属。
真论起来, 那关系都出了五服了,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远亲。
加上叶心眉的娘家穷, 是整个家族的边缘门户, 所以铁匠婆压根没想到葫芦公社的叶家人会兴师动众地来给叶心眉撑腰。
再说叶心眉这么多年生不出来孩子, 又跟人家女儿使脸色,还行贿被抓, 又假怀孕躲避刑罚, 简直劣迹斑斑,离婚不是自找的吗?
铁匠婆就没觉得他们有脸来闹。
可惜她算漏了窦珍儿的小叔子,背后捅刀, 毁了一桩姻缘,真是气死她了。
铁匠婆忍不住骂了起来:“那小叔子真不是个东西,他打的什么主意我还是知道的。无非是因为他们老子坐牢了,影响他们找老婆了, 而且娶一个回来还要花钱,不如把眼前这个套牢。也不想想真这么做的话,以后窦珍儿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了。这家人太自私!不像话!”
姚栀栀也是觉得这么下去不好,所以才建议窦珍儿改嫁的。
毕竟整件事情里面,窦珍儿主观上能决定的事情真没有多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这几个男人推着往前的。
不过姚栀栀还是不太理解,这事本身就是有风险的,铁匠婆一向以谨慎,稳当著称,为什么要蹚这个浑水呢?
铁匠婆不禁叹气:“实不相瞒,我也是气不过。薛家当初找我帮薛大说媒,我就没答应,你说他人都快死了,非要娶妻生子,那不是害人吗?薛家不服气,就去乡下找人说媒。窦珍儿的爹妈一看彩礼给得多,立马高高兴兴地把女儿绑了送过来,结果不到三个月薛大就死了,造孽啊!”
姚栀栀也叹气,怎么说呢,这件事直到薛大死去,窦珍儿守寡生下孩子,窦珍儿都是完全的受害者。
毫无疑问的。
不过后面的发展,确实超出了世俗的接受度。
哪怕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可是理法上的公媳关系注定会成为束缚他们的枷锁。
姚栀栀没有把这事宣扬开来,也不过是看在窦珍儿一开始就是被迫嫁人,实在可怜。这并不代表她认可窦珍儿后面的选择。
所以她挺好奇的,铁匠婆居然不在意这个。
铁匠婆有自己的道理,解释道:“不瞒你说,窦珍儿的娘家跟我姥姥家在一个村里,这孩子从小到大受了多少罪,我心里门儿清。但凡她有得选,她都不会走上不归路。你说,明明是男人起的头,凭什么骂她?再说她男人都死了,娘家嫌她晦气不让她进家门,她带着孩子找不到合适的改嫁,还不是由着公公和小叔子操控她的人生?她能说半个不字吗?你看,好不容易可以改嫁了,还不是被小叔子给毁了。得亏那冯厂长有心,给她安排了去处,要不然,非得委屈得上吊去了。”
“冯厂长给她安排去处了?”姚栀栀还挺意外的,当时闹得大,冯厂长非常痛快地撒手了,没想到还给窦珍儿善后了。
铁匠婆点头:“安排去了山西,那边有冯厂长的亲戚,两口子不能生育,把窦珍儿认做女儿了,连户口都投靠过去了。只要她好好的,这人生也算是重新开始了。可是叶家这边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你得赶紧去找你姐姐,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
姚栀栀好奇,赶紧问了问什么情况。
铁匠婆解释道:“广播电台的这个,业务能力倒是凑合,可她是个私生女啊!你别看叶家的人辱骂窦珍儿的时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是一塌糊涂。就电台这个,当初她老子移情别恋,跟自己表姐在外面乱搞搞出孩子来,她妈就赌气,也乱搞,跟叶家的一个堂兄搞出来一个孩子。你说这不是乱套吗?”
“那她是哪一方的私生女?”姚栀栀有点意外,真乱啊这家人,真是讽刺,骂别人的时候义正言辞的,结果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
铁匠婆撇撇嘴,道:“她是她妈搞出来的那个,她老子的那个,混得不如她好,大学刚毕业,也没有嫁人呢,两人一个岁数,生日差了几个月,但凡了解他们家情况的,谁要她们啊。”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姚栀栀有些意外,铁匠婆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铁匠婆笑了:“这事葫芦公社的人谁不知道啊,两口子还打过架闹离婚呢,后来两人的姘头也加入了战局,嘿呦,别提多热闹了,我也去看过乐子的。这叶家也就是欺负你姐是外地来的,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要不然,谁给他们说媒啊,都怕惹一身骚呢。”
姚栀栀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不禁好奇:“那他们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