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掏了一百块钱出来。
陆鹤年不肯收,姚卫华便跪在了灵堂前:“那我不起来了,你想害我就跟我耗下去吧。”
陆鹤年久违地笑了:“你跟表妹也是这样耍无赖吗?”
“嘿,别提她,整天骗我,我都上了她多少当了。”姚卫华见他松口了,赶紧把钱塞给他,“行了,自家人,客气什么。真有什么事,可以去我店里说一声,何美琪挺老实的,你随便弄个什么东西,藏个纸条里头,她不会偷看的。”
“行,那我收下了,你等等,我写个借条。”陆鹤年站稳了,起身去找笔。
写完借条出来一看,人走了。
这个表弟,是个有趣的人。
陆鹤年攥着手里的一百块钱,默默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雨停了,希望今天有个好天气吧。
天亮后,他叫来几个狗腿,帮忙把老太太送去了殡仪馆。
最后在南郊公墓选了个墓地,得亏姚卫华给了他一笔钱,要不然丧葬费还得找人借。
他站在墓前,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太奶,别生气,我会尽快找到证据的。”
回去后收拾收拾,把老人家用过的东西整理出来,该送人的送人,该扔的扔。
蓦然回首,孑然一身。
春末夏初的风懒洋洋地打在身上,风里传来栀子花的馨香。
陆鹤年猛地回头,以为有谁来了,原来是隔壁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被附近的小朋友采摘了一朵,这闹着跟小伙伴争抢呢。
陆鹤年默默地关上门,拿出纸笔,试着讲一讲他爸妈的故事。
他有预感,姚栀栀肯定很需要这个故事。
第64章 遗嘱(四更)
直达的火车时间不凑巧, 多等一天的话完全来不及,谢春杏跟姚卫国只能从北京转车赶了回来。
可算是赶上了老太爷出殡。
姚敬业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他爸爸才是老太爷的大儿子, 他自己是大孙子兼族长, 可他非要姚卫国这个重孙代替姚敬宗摔盆, 好像这样老太爷走得才算体面。
姚卫国不想揽这个活儿,推给了姚卫华,姚卫华也不想啊,最后推来推去, 兄弟俩全都没能逃掉。
一个摔盆, 一个捧遗像,齐呼了。
这年头的农村老人还是土葬, 下葬的时候, 子孙们都要在坟前哭喊,还要扑上去扒棺材, 表达不舍和伤心。
姚敬业口头上提醒了几次, 兄弟俩愣是傻站着, 既不肯哭喊,也不愿扒棺材, 最后姚敬业只得让他自己的儿子顶上。
勉强完成了葬礼。
回来的时候还嘀咕呢:“杏儿啊, 孩子不懂你也不劝劝,我这是为老太爷好,也是为两个孩子好, 以后老太爷会保佑他们的。”
谢春杏不信这些,但也不想跟姚敬业吵,毕竟他是大哥,干脆惜字如金。
而且回到这里总会想起伤心事, 她本来就不高兴,懒得说话。
姚敬业没办法,只得叹气:“算了,能回来就不错了。敬宗那边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托赖,挺好的。”谢春杏看看时候不早了,便借口要回去带孩子,提前告辞。
可怜姚敬业,还准备了隆重的哭戏台子,最后姚敬宗这一支的子女愣是一个都没有来捧场。
全都走了。
路上,谢春杏嘀嘀咕咕:“真是的,又没有感情,非得要我哭,哪里哭得出来呢?”
姚栀栀也无奈,可不是吗?她这个爱哭的妈都哭不出来,他们几个更是哭不出来了。
不过姚栀栀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儿,那时候老太爷抓着她的手,锲而不舍地想要说点什么。
可她愣是一句没听懂,这次回来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倒是可惜了。
快到村口的时候,姚檬檬骑车追了上来。
吭哧吭哧的,也不怕动了胎气。
姚栀栀赶紧停下:“你不要命了?”
姚檬檬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随便把车子一停,便把她拽去了旁边。
姚栀栀嫌弃得很,不禁蹙眉:“干嘛呀?”
姚檬檬又不是第一天被她嫌弃了,根本不带怕的,就这么牛气冲冲地走了两三分钟,直到彻底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开了,这才说道:“我刚听说,老太爷留了遗嘱给你。”
“什么?”姚栀栀觉得她在说梦话,老太爷早就神智不清了,能留什么遗嘱?
姚檬檬却非常笃定:“是真的!”
“那你说吧,什么遗嘱?”姚栀栀无奈,总不能是让她继承老姚家的锅碗瓢盆吧?
不感兴趣啊谢谢。
姚檬檬急眼了:“你能不能严肃一点啊?这种事我会跟你开玩笑吗?”
“那你说呀。”姚栀栀也无语了,磨磨唧唧的能不能痛快点。
姚檬檬看了左右前后,确定不会有人偷听,这才小声道:“老太爷当年回乡下,不是在祖宅神龛下面发现了两箱金元宝吗?”
“啊,然后呢?”姚栀栀一头雾水,提这个干什么?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姚檬檬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我跟你讲这个,就是想提醒你,老太爷以前是阔过的。他手里宽裕的时候,借了十万大洋给他的一个朋友办厂子,实业救国,说好了日后利润按股份分成,后来那人连着公司一起逃到了境外,至今还没有给老太爷分过红呢。听说那个人现在做了大老板,遗嘱就是跟这个有关的。而且当年的借条还在呢,不过借条在哪儿没说。至于为什么让你继承,我就不知道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姚栀栀简直匪夷所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姚檬檬叹气:“是我偷听来的,昨天去磕头的时候突然拉肚子。你也知道怀孕到了某个月份之后,肠胃容易失调,我就去他家后院茅厕蹲着。不小心听见的。”
“是谁说的这个事儿?”姚栀栀蹙眉,虽然她不知道当时的十万大洋价值几何,但是听起来好像挺值钱的样子。
姚檬檬笑了:“还能是谁?敬业伯伯啊!他儿子想把遗嘱烧了,他没让,说要留着,等联系上那个境外的大老板,到时候跟你二一添作五,他们得一半,你得一半。除非你不肯,到时候再烧了遗嘱不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恶心。”
姚栀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姚敬业真的是顽固不化了。
钱不钱的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被人算计的感觉,难受啊。
姚栀栀又不好贸然去找他们对峙,到时候人家不承认,再把遗嘱藏起来,她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再说了,那个境外的大老板认不认账还是两说呢。
思来想去,她叮嘱道:“你先不要声张,等我弄清楚那个大老板是谁再说。”
“好。”姚檬檬松了口气,好了,她的使命完成了,该回去歇着了。
忍不住抱了抱姚栀栀:“好想你啊,嘤。”
“多大人了,还嘤。”姚栀栀还是嫌弃她。
没办法,两人曾经有段非常糟糕的回忆,姚檬檬倒是忘性大,可她记仇得很呢。
看到姚檬檬就想到这祸害曾经张牙舞爪的蠢样,不胜其烦。
姚檬檬压根不在乎这些,只想耍赖皮,抱着姚栀栀的脖子不肯撒手:“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也不夸夸我吗?我好伤心的!”
“……不夸,容易骄傲自满。”姚栀栀才不想成全她。
姚檬檬撇撇嘴,摸了摸她的肚子。
被一巴掌拍开后,立马不高兴了,嚷嚷道:“你欺负我!”
姚栀栀头疼,不想理她,直接把人推开:“别闹了,你有时间烦我,不如去问问你二姐,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姚檬檬还不知道姚桃桃离婚的事呢,以为姚栀栀只是想支开她。
等她回到家里,看到曹广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样子,再看看姚桃桃全程目中无曹的态度,忽然警铃大作。
赶紧问道:“你俩吵架了?”
曹广义立马否认:“没有啊。没有!”
姚桃桃则直接给他一锤重击:“离婚了,他想找个女人生孩子,我成全他。”
曹广义:……老婆你好残忍!
赶紧跟姚檬檬解释,刚提了一句借腹生子,就被姚檬檬抄起刘宏伟的裤腰带,揍他丫的!
揍得曹广义捂着大腚,满村子狂奔。
这下好了,姚二担的二女婿离婚找人借腹生子的消息瞬间不胫而走。
院子里没多久就挤满了人。
姚家宗族势力强大,姚二担哪怕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上了姚家族谱的正经的嗣子。
现在他死了,他的女儿被女婿欺负了,打的不是他和他女儿的脸,而是姚家宗族的脸。
哪怕他们平时再讨厌姚二担,这时候也是会站出来的。
可怜曹广义,一下成了过街老鼠。
这家的儿子来揍他,那家的孙子吐他口水,东家的儿媳骂他畜牲,西家的女儿往他身上泼大粪。
姚桃桃不费吹灰之力,收获了全村人的同情和支持。
“结婚还没到两年你急什么?你是活不到明年了吗你急着见阎王呢你?”
指指点点的辱骂声里,曹广义一句话也不敢反驳,最后还是姚桃桃站出来维护了两句。
夸他是大孝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妈妈高兴。
不说还好,一说,曹广义更是千夫所指。
曹广义看着那些一张一合的嘴巴,脑瓜子嗡嗡的,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他好像真的错了。
真的真的错了。
等到愤怒的族人终于离去,曹广义噗通一声给姚桃桃跪下了:“桃儿,我错了,我改行吗?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打狗我不敢吆鸡,你让我往东我不敢朝西。桃儿,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桃儿……”
姚桃桃不想理他,姚檬檬倒是直接,气头上打了两桶井水,给他从头浇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