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敬宗今年五十一,十四岁参军,十五岁参加长征,解放战争时期表现优异,后来又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功赫赫。
因为长期驻守东北而很少回乡。
抗美援朝时期,姚敬宗生怕自己有去无回,便把老婆孩子送回了乡下,那时候他老婆已经有了身孕。
后来姚敬宗活着回来,又把老婆孩子接走了。
东北离这里太远,老太爷千万要多坚持几年啊。
坚持到姚栀栀和姚晶晶都嫁人了就好了。
到时候一切成了定局,谁也不能怎么样。
姚二担这么想着,围在老太爷病床前,一口一个爷爷,叫得亲热。
以至于后半夜别人都睡了,只有他精神抖擞地守着。
他在心中不断祈祷:“爷爷你可要好好活着,求你了。”
*
姚栀栀没有跟去卫生所,姚家人太多了,还轮不到他们这一辈的过去伺候。
她在琢磨接下来的安排,姚桃桃生大姐的气,跑过来跟她睡在了一起。
夜深人静,姐妹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熄了灯,姚栀栀打着芭蕉扇:“二姐,我上次落水,有些事记不清了,你跟我说说呗。”
“你想知道什么?”姚桃桃现在最喜欢跟五妹在一起,大概是因为五妹身上的反抗精神吸引了她。
她支起半边身体,准备好好帮妹妹答疑解惑。
原身没留什么记忆,姚栀栀赶补全姚家的信息——
“咱爷爷好像是老太爷的小老婆生的?”
“对,是老太爷救的一个女学生,被畜生凌辱过,救回来后想跳河轻生,老太爷怜香惜玉,就把她留下做了小老婆。”
“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对于太奶来说。”
“应该不算,他们那个年代,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听说太奶对她们都挺好的,没闹过什么矛盾。”
“也对,乱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是啊,其实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就像一把种子随便撒下去,总归会出几个拔尖的好苗子。太奶的小孙子是最出色的一个。”
“你说的是部队那个吧?”
“对,你那时候还小,没见过,我见过一次,53年的时候他回来接他老婆孩子,可有气质了。对了,他有个女儿,跟你一年生的,生日就差一天。”
“是吗?这么巧?”
“对,叫姚晶晶吧,她比你大一天,要是这次老太爷挺不过去,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到时候见了面,你还得管她叫姐姐。”
“喊名字得了,就差一天。”
“我倒是没意见,只怕到时候爸妈要挑你的理。”
“我才不怕呢。”
“哈哈,栀栀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哎呦,以前你那个窝囊样,真的气死我了。现在这样最好。”
“窝囊会被人欺负的,与其这样,不如我来欺负别人。”
“哈哈,对的,就该这样想。对了,大姐的事,你有办法了?”
“有了,如果成功的话,可以一箭三雕。”
“栀栀你真厉害,回头好好跟我说说你的安排,今天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去公社看看老太爷。”
“嗯。”
姚栀栀耳边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二姐睡着了。
她却困意全无,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到时候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她应该怎么补救。
第二天一早,她领了签到的礼包,吃完饭便跟二姐去了公社卫生所。
到那的时候,病房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她们作为第四代,又是姨太太这一支的,只能挤在走廊里等着。
很显然,太奶在世的时候虽然没有对四个姨太太不满,但是她的子孙后代,对于另外四支很是嫌弃。
尤其是当下这个社会环境,他们会说另外四支是封建糟粕的产物,是封建余孽。
幸亏大家都是贫农,要不然很有可能被批评。
等到太奶那一支的都走了,才轮到了二姨太那一支的,姚二担是四姨太这一支的,相对应的,姚栀栀他们要等到倒数第二波才能进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还好姚栀栀机智,带了李婧给她的那几份过刊。
她把那几篇反对父母包办婚姻的报道看了一遍又一遍。
记者是怎么遣词造句的,是怎么从小事着眼,往大了去发散的,都要学。
最后以根深蒂固的糟粕思想必须破除为主旨,又一笔带过的讲了几个例子。
都是为了论证自由婚姻的好处。
姚栀栀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二姐推了她一把,到他们了。
四姨太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个女儿死于难产,一个女儿死于疾病,还有一个是被夫家打死的。
所以只剩一个独苗儿子,独苗儿子又不能生育,只能换了个姚二担回来。
前两年四姨太和她的独苗儿子先后去世,整个这一支就只剩下毫无血缘关系的姚二担一家。
所以他们这一支,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姚二担和王芳领着五个女儿进去。
老太爷已经醒了,眼神浑浊,像是风暴席卷过后的车窗玻璃,怎么也擦不干净。
夫妻俩跟老太爷说了说话,便让五个女儿来给老太爷问好。
前面四个还好,老太爷没什么反应,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
到了姚栀栀的时候,老太爷不知道怎么,竟然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姚栀栀以为老人家快走了,临终前有什么遗言,赶紧扶了一把。
没想到老太爷更激动了,握住她的手臂,嘴巴一张一合,看不出来想说什么。
将近九十岁的人了,牙齿早就掉光了,颧骨凹陷,咬合肌也萎缩了,在姚栀栀看来,他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想要找水喝。
姚栀栀赶紧提醒:“二姐,端碗水来。”
姚桃桃眼力见儿好,已经端着一碗凉白开来了。
姚栀栀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喂老人家喝下。
老太爷喝了一口便别过脸去,看来不渴,姚栀栀把碗放下。
老太爷继续拽着她的手,啊啊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姚栀栀实在是听不懂,只好耐心地陪着。
以至于后面一支的人过来看望老太爷的时候,她还在病床前坐着。
老太爷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管盯着姚栀栀,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姚栀栀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有人嘀嘀咕咕的,说她平时肯定没少在老爷子跟前邀宠。
还有的,惦记着从前神龛下藏着金元宝的传奇故事,总想着老太爷可能还藏了什么好东西,想留给姚栀栀。
要不然怎么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呢。
又不是亲重孙女,没有血缘关系的好不好?
一群人嘀嘀咕咕的,很快把话传到了太奶那一支的长房长孙耳中。
姚敬业是生产队长,也是姚家一大家子默认的中青代话事人。
他做事圆滑,不爱得罪人。
听完小辈学舌,只是笑着说道:“那说明二担家的跟老太爷有缘分,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至于什么金元宝,没有的事,咱们老姚家这些年可都是靠种地为生,是实打实的贫下中农,你们可不要到外面胡言乱语,没事找事。”
小辈们一听,也有道理。
就算真的藏了什么,一旦被人知道,他们就要被打成落后分子了。
“可是大伯,真的很奇怪啊,姚栀栀她凭什么,太爷爷跟她那么亲热?”说话的是姚敬业亲弟弟家的女儿。
姚敬业笑笑:“不说了吗?缘分。行了,都回吧,等会我去看看。”
第11章 说媒
抢收已经结束。
这几天各公社的任务是晒粮,翻地,放水,抢种玉米、豆类,以及插秧。
所以姚敬业很忙。
他手底下管着电灌站,三处人工拓宽的养鱼塘,村口小河的鱼虾养殖,以及整个三大队的田间生产。
打发走小辈之后,他便去小队长家里,让小队长帮他去地里看看。
“要是地犁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放水了。这插秧是一刻也耽误不得啊!”姚敬业愁啊,今年雨水有点少,只怕河里的水不够用啊。
不过眼下还有更着急的事儿呢!
他得赶紧去找姚二担。
姚二担这个傻不愣登的白痴,正在门口跟别人炫耀他女儿即将攀上的好婚事呢。
“他婶子,这都不用你操心啊,我大舅哥已经介绍了两个好的,都是城里人呢!赶明儿我也能吃上几口商品粮!”
姚敬业听着就头疼,赶紧扯着姚二担,去他家东房说话。
关上门,小声道:“你家老五怎么回事?别人都告状告到我家里了,你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