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菱角扶着戚妤, 从宫室匆匆离开。
今日有太多意外,譬如火没有烧起来夺走乌时晏的注意力,譬如他们的人无需将茶水撞到贵妃身上,贵妃自己就去了附近的宫室, 譬如贵妃娘娘并未昏睡过去, 反倒配合着他们行事。
菱角越想, 心情就越复杂。
在一处僻静的池边, 裴谨早已等候在此。
菱角对戚妤提前说了, 让她装作睡着的样子。
因菱角是赵婉仪的人, 出于对女主的信任, 戚妤乖乖照办。
双方甫一碰面,裴谨的目光就黏在了戚妤身上。
他确信,这就是戚妤,他不可能认错。
菱角道:“大人, 夫人不胜酒力,醉倒了。”
这自然是托词。
裴谨接过戚妤, 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戚妤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了, 夫人这边由我亲自照看。”
这时离席虽然有些早, 但不算突兀。
菱角去唤来引路的宫人,带他们出宫。
在宫道上, 裴谨衣摆扬起,背影意气风发, 即便怀里抱着一个人, 也不见他的步子有任何减慢。
临至宫门口,甚至还有加快的趋势。
菱角不得不小跑跟上。
裴府的马车早早就候立着了,裴谨将人抱进马车内, 看也未看皇宫的方向:“回裴府。”
菱角上了马车,目光放在了戚妤身上。
她被赵婉仪派到戚妤身边,自然只用在戚妤身边听吩咐即可,至于裴大人的命令,也是可以无视的。
进入马车内,戚妤便顺势靠在了软枕上。
谁知裴谨却不太安分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裴谨的视线从戚妤的脸庞,慢慢移到她搭在他肩上而露出的一段皓腕上,神情越发温和。
他有戚妤,自然有了跟陛下那时的好涵养,不嫉妒,不怨愤,也不必处心积虑只为见戚妤一面。
陛下觉得他是小人,殊不知,现在陛下也要当那个小人了。
听着裴谨咚咚直跳的心跳声,戚妤不得不“醒来”。
戚妤从裴谨怀里支起头,裴谨不假思索道:“夫人醒来了,头可还痛?”
她没真正的昏迷,自然听到了菱角说她醉酒一事。
但她身上一丝酒气也无,裴谨这样的人不可能闻不出来,但还顺着这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理由,便只有一种可能。
今晚是裴谨与赵婉仪合谋的一场计划。
裴谨也不清白。
戚妤自看到裴谨,眼中便浮起困惑,她顺着裴谨的话缓缓道:“头不疼,但……”
裴谨抚着戚妤单薄的脊背,强调道:“夫人,从前的事是为夫做错了,不如重新开始,我们会和之前一样恩爱。”
戚妤顿时便意识到,裴谨并未失忆。
狗东西。
在裴谨明知她是戚妤,却说了这句话,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裴谨做错的事,也唯有那件了。
更甚至,恢复记忆的裴谨也琢磨出了乞巧节在裴府的是她才是。
戚妤不想理裴谨,看向菱角。
菱角贴心道:“夫人还难受?不如奴婢给夫人按一按额头?”
戚妤嗯了一声,从裴谨怀里挣扎出来,躺在了菱角的腿上。
菱角也真的给戚妤慢慢揉起额头来。
裴谨抿唇,眼中失落不已。
戚妤会随遇而安,却不见得对他还报以之前的态度。
夜深,京中还在行驶的马车不多,马车一路平稳地回到了裴府。
下了马车,戚妤顿觉畅快了不少,只觉豁然开朗。
另一边,田文善收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宫室起火不是场意外,毕竟这样一来,陛下会将他或李昌派出来处理此事。
一旦离开陛下身边,再有人想给他们递消息就要方便许多。
可田文善仍不明白,什么叫裴夫人与贵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但这不妨碍田文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陛下身边。
自戚妤离开后,赵婉仪就拍醒了宫人,让他以她抱恙的理由去将陛下唤来。
谁人不知道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更何况他刚刚又意外睡着,贵妃不迁怒已是他的幸事,现在听到吩咐,自然马不停蹄地去请陛下过来。
以至于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宫人也忽略了。
譬如说平日若请陛下过来,都是佩玖姑娘过来吩咐的,譬如说娘娘身子不舒坦,只会让人先传太医,并不会去搅扰陛下。
赵婉仪摸着袖中的匕首,在铜镜前将自己的神情调整的与戚妤一般无二。
戚妤太好懂了,单纯直白到让人心生不忍。
田文善已经尽快赶到了,可他到时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陛下心口生生受了一刀,却仍有余力攥紧女子的脖子,眼见着就要发狂将人掐死。
嘴里还忿恨不已道:“你与裴谨合谋,该死!”
乌时晏已经不想知道赵婉仪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只仇恨赵婉仪竟然配合着裴谨将戚妤带出了宫。
戚妤现下可怀着孕,去裴府的马车异常颠簸,戚妤怎么受得住?
他就知道裴谨不会那么安分守己,可裴谨的大胆仍超乎他的想象。
他要先杀了赵婉仪,再杀裴谨。
电光火石间,田文善看着长相与贵妃一模一样的女子,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裴夫人之前要与太后亲近。
她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要刺杀陛下!
田文善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手下留情!赵婉仪与贵妃娘娘是亲姊妹!”
他不确定这样说有没有用,毕竟赵婉仪犯的可是弑君,一刀被陛下了解还算轻的。
乌时晏闻言,脸色大变,倏地松开手,他总算明白裴谨为什么要算计赵婉仪了。
赵婉仪本就悬空,此时松手,她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嘴里也咳出血沫。
她这时本应该咬舌自尽,让乌时晏泄愤也无处发泄。
筹谋了这么久,赵婉仪未预料到受了一刀的乌时晏还有可以杀人的余力。
可田文善的话她也听到了,她神情恍惚,竟有了贪生的念头。
戚妤是她的妹妹。
怪不得世间能有长的这么像的两个人。
至于田文善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赵婉仪稍一思索就明白了。
是裴谨。
裴谨许是在她说出亲妹身上的胎记就猜到了,裴谨早已是戚妤的入幕之宾。
若事先她知道,绝不会将戚妤牵扯进来!
而赵婉仪能想到的,乌时晏如何不能料到。
能算计至此的,唯有裴谨。
乌时晏握紧拳,裴谨这一手,让他想杀赵婉仪也不能了。
当初裴谨算计反王余孽时,乌时晏只觉得他有功,此时这种不走露一丝风声的手段用到他身上,就没那么美妙了。
乌时晏沉声吩咐:“给赵婉仪喂软骨散,要让她寻死不能。”
乌时晏想立刻奔袭到裴府,至少先将戚妤带回他身边,那是他的贵妃,他的皇后,他未来太子的生母。
田文善见陛下的举动忙道:“陛下,您受了伤,不可出宫啊!奴才这就去传孟舍!”
太医自然没有办法用了。
陛下既然没有当场杀死赵婉仪,就预示着不想将此事闹大,若朝野皆知,赵婉仪就不得不死了。
乌时晏摸了把身上的血迹,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带伤去见戚妤。
戚妤还怀着孕,若是见到他受惊,他就悔恨莫及了。
乌时晏只得先离开这里,让田文善与萧从将此事调查清楚。
天子一怒,皇宫上下戒严,一股胆战心惊的氛围蔓延开来。
佩玖不明所以地被困在昭阳殿,她醒来时就不见贵妃,问了御前的人,他们也只道有人行刺贵妃,因而贵妃现下在陛下那里。
陛下不想让任何人接近贵妃。
佩玖纵使觉得古怪,也没有办法。
直到凌晨窗户被敲醒,她开窗看见林七,连忙一股脑地将知道的告诉了林七。
佩玖忧心不已:“林七,娘娘会没事吧。”
林七神色平静:“会没事。”
思及这段日子贵妃总要给她塞银子,又听林二说昨晚贵妃与裴夫人小聚,再看宫中的态度,她大概知道娘娘在哪里了。
裴府。
戚妤进府后去的自然是蘅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