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空掉的手虚握成拳,但往前走了两步,终没忍住心底的委屈,用意外的眼神看向戚妤。
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夫妻。
他可以对戚妤的避嫌感到意外。
明明裴谨什么都没说,戚妤却觉得她好似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又见绣娘告退,秋葵去准备晚膳,戚妤盯着脚尖,声音尽量平直道:“大人,我们还是回以前的那种关系吧。”
裴谨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乌时晏回宫扫清了障碍,必会马不停蹄地将戚妤接回宫,大抵便是明日了。
戚妤自然要和他划分开来。
可他不愿啊,在戚妤话音落下,裴谨便不由冲动逼问:“为什么?”
这叫戚妤如何解释?
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又听裴谨缓声问:“是因为我在床上不得夫人喜欢吗?”
戚妤低着头,并未发现裴谨薄唇微抿,眼神惨淡无光。
在那句为什么一出口,裴谨便后悔了,他没想逼她,他默了默,主动递去了台阶。
戚妤闻言也沉默下来,眼中闪过纠结。
她其实还蛮喜欢的。
“是。”
但如果应下就能斩断裴谨的念想,戚妤毫无负担地说出了口。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来,月明星稀,两人直到用完晚膳都没再说一句话。
戚妤相当自在,她本就是不会被这些事拘束到的人。
用过膳,戚妤沐浴后便躺到了床上,裴谨自觉去睡了榻。
因为秋葵已经离开,但屋内的蜡烛还没有灭掉,戚妤盯着烛光,有些睡不着。
在她起身想灭掉蜡烛时,裴谨穿了层单衣进来了。
裴谨身形自然也极为颀长,但他是个很标准的文人,平日里只会注意到他清绝的气质,不过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身高便不可能矮。
裴谨在烛光昏昏时忽然出现,戚妤对上他灰黑的眼眸,唯能注意到的就是他的身形。
长身玉立,清瘦匀称。
“大人怎么来了?”戚妤疑惑问。
裴谨走到戚妤面前,戚妤这时也发现了裴谨空荡荡的单衣,行走间便能显出身材的轮廓。
她多看了两眼,将颇为无辜的目光移到裴谨脸上。
裴谨弯腰抱住了坐起的戚妤,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低低祈求道:“夫人,再试一次好不好,如果明天你说不喜欢,我们便回到从前。”
裴谨卑劣地想,他的手段实在不光彩,也不光明磊落,他是在明晃晃的引诱戚妤。
裴谨闭上眼,侧了侧脸,呼吸喷薄在戚妤耳后。
可即便不成,他也抱到了戚妤,他几乎是将这个当成最后一次来抱。
戚妤推了推裴谨,没推动。
裴谨低声诉说着可怜:“榻上冷,又窄,我伸不开手脚,睡得腰酸背痛。”
裴谨的话几乎在戚妤耳畔响起,像低吟浅唱,戚妤真不知道裴谨是用什么样的语调来说这样的话的。
戚妤有一点点的犹豫,她推着裴谨的腰腹,即便隔着件单衣,也能摸到紧实的腹肌。
唉。
若是平常,她大抵不会拒绝,但与乌时晏厮混了这么长时间,她真的有点畏惧了。
要不是用了从裴府拿的药膏,身上的痕迹也不知道几时会消。
裴谨:“明日一早我还要去上早朝,若睡的不好,魂不守舍,恐会在大殿上失仪。”
“夫人,你就当逗鸟一样,垂怜垂怜我吧。”
戚妤已经改为用手指点着裴谨的腰身,哪有上赶着被虐的。
明天她再承认裴谨的床上功夫不行,该有多打击人?
但话都到这份上了。
戚妤眉眼淡淡,她握住裴谨的单衣,往她的方向拽了一下:“把灯灭了,你留下。”
裴谨欣喜若狂,他不可置信地轻轻松开戚妤,呼吸微窒地看向她。
戚妤觑了他一眼。
裴谨已经笑了起来,他连忙起身将灯灭掉,便上了床,伸手将床幔放下。
深夜里,屋内只传来几声轻响。
戚妤别了一声,几声零落的喘息构成了夜的曲调。
结束后,裴谨下床漱口,而后才回到床上。
戚妤困的都要睡着了,还不忘推了推裴谨:“不满意,我不满意。”
说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怕明天早上裴谨上朝时她都醒不过来,便提前说了,破了裴谨的妄想。
裴谨却一点都不恼,这句话,正话反听就对了。
床榻里很黑,但他的眼睛却温柔发亮的惊人。
他缱绻地吻了吻戚妤的发丝。
他们自然没做到最后,但他却觉得进了一大步。
清晨。
戚妤醒来时,裴谨果然不在了,她翻了身,继续睡回笼觉。
怎么说呢,她原本以为裴谨会一次证明个够,但他却是在很温柔的吻她,像温泉水一样将她包裹起来,舒服的冒泡。
甚至她最后的困意都是在他推波助澜下,水到渠成有的。
虽然在戚妤说过别后,裴谨仍朝下吻去了,但这让她不禁有些心神摇曳。
……她言不由衷地连说了两句不满意。
一刻钟后,戚妤起身,丫鬟进来侍奉她穿衣梳洗。
管家已经候在了蘅芜院,说宫里的太后宣夫人进宫,与他一同前来的,是太后身边的芳姿姑姑。
戚妤今日换了一身竹青色衣裳,袖口还绣有竹叶,纤腰被松绿色腰带束起,看起来不盈一握,腰间挂了一个香囊。
端的是钟灵毓秀,
秋葵取来耳坠给她戴好,戚妤这才发现是裴谨送的那一对。
再看铜镜中,发现格外衬这身衣裳,她便没让人多费事取下。
左右一对耳坠,并不值当什么。
等一切收拾好,戚妤准备随芳姿进宫时,裴谨乘马车从皇宫方向回来,疾步走到她面前。
裴谨今天下朝后本不会回来的这么晚,但陛下偏偏将他空留在偏殿中,宦官又只说让他等候,迟迟不见宣见。
最终他推脱官署有事,不顾宦官老神在在又面露为难的矛盾神色,从宫中离开,回到府上。
幸而,戚妤还没走。
她戴了他送的耳坠。
裴谨在看到戚妤的第一眼便发现了,这是不是说明她不是只贪图他的身体,也有那么一点情?
戚妤见到裴谨,只微微颔首:“大人。”
裴谨看完了戚妤,对芳姿道:“姑姑,本官要与夫人借一步说话。”
芳姿自然无权阻止,她退后一步,裴谨与戚妤顺势走到一旁。
戚妤抬头看向裴谨,唇畔浅笑。
裴谨问:“夫人,你喜欢微臣这张脸吗?”
戚妤心中缓缓升起疑惑,裴谨把她叫来就为问这个问题?
她遵从本心道:“喜欢。”
裴谨笑起来,很是俊逸,他微微一退:“夫人进宫吧,早些回来。”
这便够了,比起陛下落了疤的脸,他还有一张看得过去,得戚妤喜欢的脸。
此乃他又胜一筹。
谁能想到堂堂裴大人在早朝时竟然在想这件事。
陛下变得精明了,再配上那张落了疤的脸,更不敢叫人直视圣颜,这样的陛下,怪不得要敌视他,不想让他来见戚妤。
——他一点都不知道戚妤拿着他的药膏用到了乌时晏脸上,若是知道,早不是这样的心境了。
裴谨也没大胆到问戚妤陛下的美丑,只隐晦地对比了一下。
可若他问,戚妤真不一定说他比乌时晏好看的话。
因为在戚妤心中,两人的相貌不相上下,乌时晏帅,裴谨俊,皆是不凡的天之骄子,哪有落了个疤好好的人就不值得喜欢了。
戚妤一头雾水地走向芳姿姑姑,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裴谨仍在看她。
如同被烫到了似的,她稍快地转过头,耳坠轻晃。
戚妤登上马车,芳姿跟在后面上来,她疑惑问:“裴夫人,不带上月鹭那个丫头吗?”
戚妤摇了摇头:“太后召我,不便再耽误了。”
马车一路往宫门口驶去,将裴府远远甩在身后。
裴谨慢慢失了笑,即便知道再回来时便不是戚妤了,可他仍等在府上,非得真正死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