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笑了。
“大哥请说。”
钟离流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一字一顿。
“璃儿自小被娇养长大,是我捧着护着的妹妹,也是星枢阁除我之外唯一的主子,来日你若是敢负她一分,伤她一寸,我必千百倍还于你身。”
“这话我今日敢说,来日只要我还活着,我也敢说,你若是不信,大可…”
“我信。”
祁骁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大哥说的,我自然是信的,只是在我看来,大哥的担心多余了。”
钟离流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祁骁也不在意,只是眼里的笑意无声深了几分。
他轻轻地说:“我连手中兵权都能悉数交给阿璃,这条命自然也是阿璃的,她若欢喜,我自尽全力护她一生,她若不喜,这条命她想拿去,我也绝不反抗。”
“镇南王府中一切以王妃为大,保她尊荣一世,这是我活着所为,也是镇南王府倾力所求。”
这样的话,换做旁人说钟离流是不会信的。
可祁骁说的,正正就是他做的。
钟璃手中兵权不假。
祁骁为了救她纵身跃崖也不假。
想到自己之前出去打听到的事儿,钟离流眼底的怒意也不由得散了几分。
在事实面前,钟离流心中纵然对祁骁有再多不满,也不由得哑口无声。
他颇为糟心的看了祁骁一眼,咬牙道:“你说的话,自己最好时刻记住,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祁骁笑着应是,眉眼间没了身为镇南王的桀骜,满是对兄长的孺慕之意。
看起来,似乎真的把钟离流当作了自己的兄长一般。
钟离流看着他就觉得堵心,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才说:“话先别说得那么满,失踪了大半年这府中不知多了多少不省心的玩意儿,你先想法子把她耳边清扫干净再说。”
说完,钟离流随手扔了一张信封到祁骁手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心软必定造就大祸,有些时候,还是赶尽杀绝为妙。”
祁骁不知之前发生之事,听了这话无声皱眉,打开手中信封飞快看了几眼。
钟离流看他脸色不对,冷笑了一声才说:“我知晓你和璃儿对此人手软的原因是什么,可你们心软了,别人似乎并不感激,既然如此,不如早早的将这后患除了,省得无事就出来糟心,你说呢?”
祁骁缓缓将手中信纸收好,轻声说:“大哥说的是,是我一时迷障了。”
这信纸里写的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人名。
无一例外,都是早些年进了镇南王府的人。
甚至有在镇南王府效力十年之久的老仆。
这些人看似为镇南王府效力,实际上却都听命于另外一个人。
而这些人隐藏得很深,从未露出马脚。
就算是钟璃之前几次三番的彻查,也并未查出痕迹。
祁骁眼中多了一丝深意,钟离流却说:“镇南王府的人的确是有本事,可再本事,也不见得能强悍得过手中要命的尖刀。”
不肯开口的人,到了杀人如麻的星枢阁手中,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脑袋,把自己知道的说个一清二楚。
那人此时手中权柄渐弱,钟离流不过是起了心思,设计抓了她的心腹之人就问出了这些东西。
而这些,看似不起眼。
实际上却是能索人性命的利器。
祁骁无声攥紧手中信纸,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冷意。
姑母,我寸寸相让,只为保全你最后的尊严。
可你为何,步步紧逼,非要走到绝路?
第682章
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祁骁,大长公主保养不如从前的脸上闪过了明显的惊讶。
她似乎是没想到,祁骁真的还活着。
祁骁将她眼中诧异尽收眼底,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勾了勾唇。
他在距离大长公主几步远的位置站定,看似恭敬实则无比疏离的对着大长公主行礼。
“给大长公主问安。”
叫的不是亲近的姑母。
而是带着客套的封号。
短短几个字,却已经足以让大长公主察觉到祁骁对自己的态度。
大长公主短暂的惊愕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半响才喃喃地说:“你回来了。”
祁骁闻言笑了。
他点头道:“是啊,谁能想到,我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呢。”
“不瞒长公主,跳下去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提前前事,祁骁口吻平淡,丝毫不像是说及自己的生死。
倒像是在随意谈论别人之事。
大长公主瞳孔狠狠的缩了一下,宽大袖袍中的手指也在无声握紧。
她生硬的别开头避开了祁骁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说:“镇南王府唯独只有你这么个主子,你能安然无恙,自然是最大的好事儿。”
祁骁听完戏谑一笑,淡淡地说:“大长公主这话就说得岔了。”
“镇南王府除了我,还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和小主子呢。”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冷笑道:“一个无知妇人,两个不知事儿的稚子,这样的人算什么主子?”
经历了之前的事儿,大长公主心中对钟璃的怨气可谓是上升到了顶点。
她再无一丝对钟璃的喜爱欣赏,出口之话不多,却句句都是锥心之言。
“若不是你全心护着,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活着都艰难,何谈主持大局?”
被钟璃困在此处,大长公主从不让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输给了钟璃。
她始终都觉得,让自己陷入败局的原因是祁骁。
只有祁骁。
祁骁眉梢不悦扬起,轻飘飘地说:“孤儿寡母?”
“大长公主真当我是死人了?”
大长公主自知失言,却还是不肯改口。
她眉眼间再无之前的慈善温和,满满当当的都是说不出的阴狠刻薄。
她狠狠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左右你把那个乡下女子当作珍宝,我这个做姑母的说什么,你大约都是听不进去的,可祁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得不多嘴提醒你一句。”
大长公主刻意压低了声调,阴沉沉地说:“枕边养虎,势必成患,你把蛇蝎当心肝宝,迟早有一日会受报应!”
大长公主当真是恨毒了钟璃,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的都是压制不住的恨意。
祁骁见了却只觉得心中好笑。
他目光平静的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像是不解。
“说起来,在相国寺将长公主拿下的人是我,下令让你不得自由的人也是我,王妃似乎与大长公主如今境遇并无直接干系,大长公主对王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恨?”
不去恨他这个直接动手的罪魁祸首。
反而是去恨一个与此事干系不大的人,失心疯了不成?
面对祁骁谈不上疑惑的疑问,大长公主不自觉的愣住了。
祁骁见了无声讥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才漫不经心地说:“按理说,长公主应当恨我才是。”
大长公主想也不想就说:“不!”
“不是你!”
不等祁骁开口,她就咬牙说:“这一切都是钟璃的过错!”
“若不是她迷惑你至深,让你失了心智,你怎会冒险上相国寺?若…”
“若不是我执意上了相国寺,我就不会中计被斯琴南逼下悬崖,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儿了。”
祁骁停顿了一下,静静的看着神色癫狂的大长公主,讥笑道:“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大长公主喃喃无声,祁骁却面露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沉默在空气中无声弥漫,终将抵达死寂之时,祁骁才缓缓地说:“在长公主看来,只要没了王妃,斯琴南就会消了对我的杀心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斯琴南为了设计祁骁,甘心不动声色的在相国寺潜伏数十年。
在他的阴谋中,钟璃只是其中一环,却不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就算是没有钟璃,他也会找到别的动手机会。
只要斯琴南活着,对祁骁的杀心就不会终止。
而最后的事实证明,大长公主是阻挡不了斯琴南的。
大长公主哑然失声,祁骁却是无声轻笑。
似乎是察觉到了祁骁的冷淡,大长公主的眼眶毫无征兆的就红了。
她心痛的看着祁骁,嗓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