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王庭,斯琴南摆脱了借以伪装的轮椅,一身皇族华服站在朝堂之上,静静的与反对自己提议的安溪对视。
安溪一向镇定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温怒,落在斯琴南身上的目光也透着难掩的讥讽。
“瑞王刚刚说的计划听起来是不差,可按你的意思,是要举全南疆之力全力入侵这镇南王府麾下所有版图吗?”
回到南疆后被封为瑞王的斯琴南儒雅一笑,点头道:“正是。”
安溪冷冷地说:“那你可曾想过,派出全部兵力,南疆就无人可防无人在守,若是有人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南疆又该如何应对?”
南疆本身的兵力储备并不多。
之所以让人生畏,靠的全是彪悍的民风以及层出不穷的毒物手段。
若是真的能与镇南王府的百万雄兵硬碰硬,南疆又何至于三番两次的暗中使手段?
南疆刚刚暗害了镇南王性命,被镇南王府视作心头大恨。
此时按安溪的想法,就应当严防镇南王府的疯狂反扑,与各国联络联手进攻。
联手能得到的好处是相对少一些,可相对风险也会小了很多。斯琴南听见这话,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他说:“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太谨慎了一些。”
安溪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斯琴南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淡淡地说:“如今镇南王已死,不管是镇国军还是镇南王府都是一群散兵游勇,这样的对手,何足畏惧?”
“更何况,镇南王府虽号称有百万雄兵,可太子别忘了,镇南王府的敌人也比何人都多,镇南王妃要分出兵力防守宿城的褚皇,北漠的强兵悍马,北境的虎视眈眈,以及曾经的鲁王现在的宣帝的觊觎,在这种时候,她又能分出多少兵力应对南疆的全力进攻?所谓的百万雄兵打散了,也不过是一些不足为虑的散兵罢了没别提是分出兵力对南疆动手,就就算是保全自身,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斯琴南顿了顿,轻笑道:“至于太子所说的与别国合作之事,我认为更加不妥。”
“杀死镇南王南疆出了最大的力,就理应享受最好的成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将镇南王府彻底毁灭,难道要等到别人率先摘取原本应当属于南疆的胜利果实吗?”
安溪忍住了磨牙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如何肯定镇南王已死?你又怎知,这不是一场阴谋呢?”
“据我所知,你似乎从头到尾就不曾见过镇南王的尸体吧?”
没能将祁骁的尸体带回来,是斯琴南计划中的一大失败。
斯琴南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抿紧了唇,淡淡地说:“祁骁是当着我的面坠的崖,我在寺中生活数十年,对崖底情形了如指掌,那种情况掉下去,祁骁根本不可能活着。”
安溪不依不饶地说:“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
斯琴南死死地盯着安溪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不可能有万一。”
安溪也知道祁骁还活着的可能极小。
但是他就是不能接受斯琴南的做法。
他正要反驳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南疆皇看向了斯琴南,要笑不笑地说:“瑞王说的不差,只是镇南王府麾下所占领土不小,兵力虽分散了,实力却也不弱,要想一口吃个胖子只怕是有些难度,瑞王对此可有看法?”
斯琴南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事先就仔细查看过舆图,大褚被沧澜江一分为二,镇南王府辖下大部分城池也都在沧澜江以北,而沧澜江分支流向各处,是大部分民众军士取水的主要来源,我认为,可以从沧澜江下手。”
斯琴南说得轻描淡写的,可却不能掩饰他话中的血腥之气。
安溪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几乎是震惊地说:“从沧澜江下手?你想怎么下手?”
斯琴南微妙的勾起唇角,淡淡地说:“南疆最擅长的就是制毒,只要拿出了足够的毒污染了沧澜江的上流,掺杂着毒素的江水分流向四处,沿苍沧澜江岸的,无论是人还是畜都难以躲避,到了那时,镇国军失去了战力,只能任人宰割,还愁拿不下京城吗?”
“你疯了!”
安溪想也不想的打断了斯琴南的话,决绝地说:“这个主意不可!”
沧澜江被誉为大褚的生命之河。
分流而下,几乎是大褚境内五成河水的源头。
而靠着沧澜江活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一旦沧澜江出了岔子,就等同于是在无数百姓的头上悬起了尖刀。
发动战争攻伐城池,为难国开疆扩土是将士的使命。
对敌过程中阴谋阳谋都可用。
可这种计谋,针对的应该是敌方将领。
而不是如此不分区别的残害百姓性命。
这是赤果果的屠杀。
安溪身为太子和将军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
也难以看着斯琴南说出这样的话。
安溪仓促间捕捉到南疆皇眼中不悦,心中咯噔一下,换了一副稳重的口吻才说:“咱们的目的是攻下城池扩张南疆领土,并非是为了让大褚变成一个毫无生气的死城。”
“若是这么做了,除了镇国军受损,寻常百姓也必定伤亡惨重,到时就算咱们成功覆灭镇国军,可换来的却是天下人对南疆的耻笑,江水受毒素污染,南疆大军进入大褚领土后也是寸步难行,稍不小心就会引火烧己,此法不妥。”
看南疆皇迟疑不决,安溪一咬牙跪了下去。
“望皇上三思!此举实在不妥啊!”
安溪被立为太子多年,朝中心腹不少。
他一跪下,立马就有不少大臣跟着附和。
南疆皇阴沉沉的看了下边站着的人,意味不明的沉默良机后才说:“这法子有损天和,确实不妥。”
斯琴南提议被驳也不动怒,依旧风度翩翩的一笑。
南疆皇又看了安溪一眼,语气中多了些许不耐。
“不过镇南王已死,此时的确是出手的好时机,你们回去好生琢磨一下,明日将相应的作战折子递上来。”
话已至此,无人再可说什么。
众人恭恭敬敬的恭送南疆皇离开。
出了朝堂,安溪拦在了斯琴南的面前。
斯琴南眉眼间是更偏向于大褚人的文秀俊朗,添了几分文弱之气,少了南疆人的豪放之姿。
可此时对上安溪暗含怒火的眼神,他看起来也无半分退缩之色。
安溪见了,冷冷的笑出了声。
“我原以为,瑞王生于大褚长于大褚,会对大褚有几分情分,没想到,瑞王竟是个如此狠绝之人。”
张嘴就要去沧澜江下毒,这已经不是狠绝了。
是丧失人性的残忍。
听出安溪话中的讥讽,斯琴南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
他说:“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是南疆受封的瑞王,与大褚可牵扯不上什么干系。”
言下之意,就是否认了自己体内的大褚血脉。
安溪没想到斯琴南会这么说,微微一怔后无声冷笑了起来。
“是我小看你了。”
斯琴南无声勾唇并不作答。
安溪从他身边走过,用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可以忘了自己是个混种,可别人忘不了。”
斯琴南带笑的表情出现了丝丝龟裂,安溪残忍的呵了一声。
“在大褚,血脉为尊,在南疆也是如此,瑞王如今的富贵得来不易,还望你能好自为之。”
安溪说完就走,斯琴南站在原地,难掩眼中阴郁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声攥紧了拳。
第638章
南疆风起云涌,北漠的耶律浧也坐不住。
他提议出兵大褚,却遭到了太子一党的阻挠。
耶律浧正抓心挠肝与太子斗法的时候,北漠皇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拜帖。
听传信的人说清了拜帖上署名的人是谁,不光是北漠王愣住了,正与太子争执得面红耳赤的耶律浧也是一脸震惊。
耶律浧难以置信地说:“镇南王妃?!你确定?!”
同时被这么多人用如此诡异的目光注视着,那人有些发抖。
可还是硬着头皮说:“正是,镇南王妃派来的使者到了,这是递交给王上的秘信,说务必请王上亲阅。”
北漠与镇南王府的仇有多大不必多说。
耶律浧这会儿还想着,怎么将钟璃变成自己的阶下囚。
钟璃这种时候,怎么想着给北漠王送信了?
难不成是想求和?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下意识的被耶律浧否决了。
以钟璃的性子,鱼死网破极有可能。
求和是万万不能的。
耶律浧目光诡异的看向了那封密封的信,北漠王也是一脸迟疑。
等人将信仔细检查过,确定没问题后,北漠王才亲自打开了信封。
若说之前北漠王的表情是茫然,那么看完信之后,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惊疑不定。
大堂之下站着的人没错过他的神色变化,心中猫爪子抓似的,越发好奇钟璃在信中说了什么。
惊讶过了,北漠王收敛住了眼中诧异,将信递给了距离最近的耶律浧。
“你看看。”
耶律浧迫不及待的将信抓过来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身旁的皇太子落后了耶律浧一步,见状抿了抿唇,说:“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王上为何如此神色?”
北漠王一言难尽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