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用力抬起手背轻轻的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低声说:“别怕,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莫清晔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第208章
钟璃顾不得安抚莫清晔,扭头冷冷的看向在门口人头挤着人头的人,微微闭了闭眼,竭力提高了声音说:“莫清晔是我丈夫,他性子稚嫩不知晓轻重,可也绝不是蛮横不讲理的浑人,诸位今日到来虽我不知是何缘故,可只要我醒了在这儿站着,就决然不会让他平白受了他人的欺辱诋毁,若是有别的话要说,不如就先进来坐下再说个分明,但凡是我男人做错了的,那我就会让他道歉赔不是,可若不是他的过错,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想趁着我病重就为难他的人,孰是孰非,说明白了自然会有分晓。”
病重的钟璃突然醒了,莫清晔就多了主心骨,旁人也多了能说理的地方。
村长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赶紧说:“青晔媳妇儿,我们是有些事儿想要跟你说,不过你病着在这外边站着也不成,先进屋再说吧。”
后来赶到的莫三叔一家也说:“是啊,青晔媳妇儿气色这么差,赶紧回去躺着歇着才是正经,先进屋吧!”
族长先前是被莫清晔的强横气得失了理智,这会儿见钟璃这样,索性就顺坡就驴地说:“成,那就进屋再说。”
在场唯独老太太和老爷子的脸色极为难看,老太太见人都进屋了,慌了神赶紧说:“进去干啥啊!不是说要把莫清晔抓去祠堂吗?这都说好了还进去干啥!”
老爷子也说:“村长,族长,就算是钟璃醒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莫清晔他大逆不道试图弑亲!必须将他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
更重要的是,钟璃的嘴皮子莫家人不止领会过一次。
钟璃这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花的,这事儿落在她嘴里再议,那莫家先前的打算还能她能讨着好?!
莫老大两口子和迟来的莫春花也跟着点头附和,钟璃见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淡淡地说:“就算是穿朝廷官袍戴顶戴花羚的官人老爷,进了公堂尚且还要听堂下之人分辨一二,诸位趁我昏睡要给一个有口不能辩的痴儿定罪,逼着哑巴开口唱小曲儿,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了吧。”
钟璃一醒就听到莫清晔受了欺负,出去再一看莫家集结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欺负莫清晔,怒火中烧之下也全然没了平日里对莫家二老伪装出来的恭敬,一开口字字扎心一针见血,刺得人心口生疼说不出话。
莫家二老被气得直哆嗦,指着钟璃正想破骂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村长却一声怒喝:“得了!好不容易有个能给傻子做主说理的人站起来了,你们还要干啥?!难不成真要把人逼到绝路吗?!莫清晔再不济,那也是村里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娃子,他是啥习性谁不知道?你说他突然发疯冲你动手要你性命,这话谁能信?!你敢说你没出格的举动?你敢说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清白无辜?!”
村长突然发怒,莫家二老被镇得没了言语,只能忍着满腔的不忿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钟璃不明显的勾了勾唇角,在莫清晔的搀扶下进屋坐下。
莫清晔扶她坐下后赶紧去屋子里找了一床崭新的棉出来,一半铺在了椅子上,另外一半直接将钟璃裹在了里边。
钟璃被棉被裹得厚厚实实的,一时有些好笑,安慰似的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莫清晔紧锁的眉心,说:“没事儿,在这儿陪着我吧。”
莫清晔抿紧了唇,站在钟璃的旁边紧紧的拉着她的一只手,不再说话。
众人进屋落座,钟璃忍着咳嗽的冲动,主动向村长问起:“村长,族长,我刚刚清醒一些,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莫清晔是如何犯了众怒,以至于如此声势浩大的来找他的麻烦,还望二位能给我解释一二,也好让我的心里有个数。”
村长看了族长一眼,族长不明显的点了点头。
村长这才一清嗓子,简明扼要的把莫家老爷子说的事儿说了一遍。
钟璃听得眉心微皱,苍白的指尖在一旁的桌面上不规律的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完了,村长喝了一口水,沉声说:“按你婆婆的说法,那就是她好心来看你,结果却被突然发疯的老三掐着脖子扔了出去,险些丢了性命,先前问了青晔一句,青晔也不说由头原因,梗着脖子就说这事儿是他干的,你说这事儿,嗨!”
村长叹了一口气,说:“青晔媳妇儿,你既是醒了,那就好生跟青晔问问情况因由,也好让我们裁决个一二。”
钟璃微微点头,扭头看向站着的莫清晔,轻声问他:“青晔,村长爷爷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动手了?”
莫清晔迟疑的看了钟璃一眼,含糊的嗯了一声。
不等钟璃接着问,老太太就破不记得的指着莫清晔大声说:“你看看!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事儿还有啥好问的?莫清晔就是个杀人凶手是个疯子!赶紧把他赶出莫家村才是正经!”
钟璃没理会叫嚷的老太太,眸光微微一闪,问莫清晔:“为什么?”
以钟璃对莫清晔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轻易动手伤人的。
他既这么做了,钟璃相信,一定有他忍无可忍的理由。
莫清晔低着头不吭声,侧脸的线条却因为嘴唇抿紧而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钟璃无奈的叹息一声,柔声说:“青晔,你得跟我说实话,这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知道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动手?中途发生了什么?嗯?”
莫清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压抑着的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哑声说:“她骂人,进屋就问阿璃什么时候才…”
莫清晔停顿了一下,恨恨地说:“她还想冲上来拉阿璃,我一时气不过就把她推了出去,她爬起来还想动手,就被我掐了。”
莫清晔先前没说的动手的理由一出口,顿时就引得不少人都对老太太侧目而视。
刘大夫憋了半天了,这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了,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我就没见过这种人,进门就急吼吼的抓着我问主人家啥时候才能死,说了不会死还推搡骂人,跑到病人的床前肆意谩骂动手,如此过分,被人掐会儿脖子怎么了?这要是换个真想杀人的,老太太你也不想想自己这会儿还有没有气儿在!”
老太太被气了个仰倒,正尖锐的喊着莫清晔在胡说八道的时候,钟璃却突然笑了。
钟璃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神色精彩的莫家众人,轻笑着吐出了三个字:“打得好。”
第209章
钟璃话音落下,正嚷嚷得起劲的老太太就像是一只凭空被人掐住了脖子被迫终止尖叫的鸭子一般,涨红了脸难以置信的发出了一声尖叫:“你说啥?!”
其余人也纷纷对钟璃投来了惊诧的目光,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甚至脸莫清晔都忍不住惊讶的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钟璃安然坐着神色不变,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她说:“我说,青晔打得好。”
面色阴沉的老爷子顿时勃然大怒:“放肆!作为晚辈跟长辈动手不说还险些要了人命,这是足以让千人指点万人唾骂的天大的罪过!钟璃你不对莫清晔加以训斥认错就罢了,居然还敢说打得好?钟璃你将孝道廉耻置于何地?!这话理应是做儿媳的对婆婆说的吗?!”
面对老爷子的震怒,钟璃淡定得都有些不像话了。
她轻飘飘的呵了一声,淡淡反问:“那做长辈的冲进小辈的房中肆意咒骂撒泼,这又应该是长辈应该有的言行举止?这倒是让我长了一番见识,知道的是婆婆担忧我何时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了,婆婆着急来我坟头唱小曲儿呢。”
眼看着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钟璃慢悠悠地说:“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青晔是个活生生的人,爹娘纵然是心有不轨有所图谋,也不该不把傻子当人,傻子再傻,他也是会说话的。”
老太太大怒,指着钟璃就喊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钟璃不悦皱眉,冷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这是人能干的事儿吗?”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钟璃砍瓜切菜一般下了论断,说:“我病重未愈,青晔心急之下言行些许失了分寸,归根究底却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觉着,这事儿不光是青晔的错,一人各打五十大板,对错自纠就罢了,没必要再如此兴师动众的闹下去了,族长,村长,二位觉得呢?”
村长和族长本就觉得莫家二老言过其实了,此时再一听钟璃如此分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说:“此言在理,说到底这不过是家中琐事,不值当如此闹腾。”
老爷子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痛心疾首地说:“村长!族长!无论如何,莫清晔他有心想害长辈性命,如此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之人我莫家村留不得啊!”
钟璃眼中冷光一闪,沉声问:“那你要如何?”老爷子脖子一梗,立马就说:“将莫清晔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你也必须跟着莫清晔离开莫家村!从此以后,我莫家没有你们这两号人!”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说:“原来如此,我还说,你们如此折腾到底为何,原来竟是看上了我这些东西,巴不得盼着我早死呢。”
钟璃全无半点忌讳,张嘴说自己死一点儿犹豫也没有。
莫清晔听了眉心一跳,不满的抓紧了钟璃的手轻轻的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老爷子被戳中了心里的真实想法立马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分寸,指着钟璃就说:“胡说八道!谁企图你的东西了?!我这是将家中败类赶出家门为了以正家风!”
钟璃讥讽十足的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被逐出族谱赶出村子,我跟青晔名下的所有土地财产都会被村里收回,交于家中的直系长辈打点,我跟青晔若是按这法子处理,那我们名下的房子土地,最后就会到了爹娘手中,换句话说,若是我今日被冲进门的婆婆活活气死在床上,那莫清晔一个傻子也守不住这些家业,最后被公婆做主赶出莫家村,这些东西到底还落在了你们手中,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折腾了一番,为的不是这个,难道还能是别的?”
钟璃声音不大,却一针见血的直中要害,也掀开了萦绕在不知情众人眼前的一层迷雾。
是啊,把莫清晔和钟璃赶走,那他们的东西不就名正言顺的落在了莫家人的手中?
围观村民谁也不是傻子,看向莫家人的目光顿时变得颇为微妙,性情火爆的村长更是直接脱口而出一句糊涂!
老爷子见状不对,赶紧说:“钟璃你别试图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我们今日上门为的可不是你说的那些东西,为的是莫清晔大逆不道试图谋害长辈性命一事!你别以为你混淆视听后这事儿就能轻易过去了!”
钟璃听了忍不住呵了一声,无视了气得面无人色急于狡辩的老爷子,问一旁的莫清晔:“你老实告诉我,你真想杀人吗?”
莫清晔想也不想的摇头,闷声说:“不想,我只是想把她赶出去。”
钟璃微微点头,说:“这就是了,婆婆如今性命尚在精力充沛,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公公口中命悬一线的模样,所以说谋害性命一说,是否言过其实了?”
老爷子被噎得脸色发青,老太太看了不甘示弱的嗷了一嗓子:“放屁!你怎知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性命!老娘今儿差点就在你这屋子里断了气!我不过是好心来看你,谁知这傻子突然就发了疯癫…”
“婆婆!我敬你是长辈,不愿恶语相向,可还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当父不骂子当妻不辱夫,莫清晔再不济,那也是我钟璃的丈夫,当着我的面就如此肆意谩骂,这是不把莫清晔当人,也当我是死人了是吧?”
钟璃先声夺人的制止了老太太的咆哮,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婆婆口口声声说是好心来探望病重的我,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病重已经有些时日,早些时候怎地不见婆婆身影?怎么就在外界传闻我命不久矣要死之际才来?难道说我还死不了在婆婆心中就无关紧要,要死了,就值得婆婆委身一看了?”
钟璃先前还散漫的目光突然就锐利了起来,化作一柄利刃直直的照进了老太太的眼中,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就想多嘴问一句了,婆婆此行探望,究竟是想盼着我好起来,还是盼着我早死?大夫已经有先言在前,我病重禁不起吵嚷打搅,婆婆和大嫂明知之下还故意在我房中吵嚷,现在更是集结了众多不知内情的村民来吵闹,这究竟怀的是什么心?若是我今日真的就被气死在这儿了,那婆婆,这故意杀人的罪名你又可担当得起?婆婆的命是命,我的命自然也是命,两命相抵,若真论起对错,那婆婆和大嫂此举,跟莫清晔一时冲动之下的过错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第210章
钟璃掌握着主动权,三言两语就将话头引向了别的地方。
莫清晔对老太太动手是杀人,那明知自己不能打搅还三番两次的前来大吵大闹,又何尝不是存心害人性命?
钟璃见众人反应差不多了,面露苦涩,苦笑着说:“我和青晔敬重公婆是长辈,此前公婆再三刁难我们也忍气吞声不曾有半点逾越不敬,可如今我病重,二位又是如何待我们的?”
钟璃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在场的村民。
这些不久前还为老太太义愤填膺的村民立马就想起了莫家老太太先前为难钟璃闹出的种种笑话,看向莫家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带上了一些明显的鄙夷不屑。
这是趁人病要人命啊!
这手段心思也太龌龊了一些。周遭村民议论纷纷,言语中没了先前对莫清晔的抵触嫌弃,反而更多的是说不尽的同情。
一个傻子,本就无法当家做主,家里唯一能做主的媳妇儿病重,结果碰上来闹事儿的恶人,他除了能动手把人赶出去以外还能做什么?
更何况老太太身强体壮,除了脖子上那道掐痕外再无半点不适,相反,钟璃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就这么坐着说话都显得十分费劲,强弱对比异常明显,众人冷静下来后都纷纷对钟璃和莫清晔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两口子着实是太可怜了一些。
原本紧张得不行的刘大夫见钟璃轻巧一番话就将局势逆转扳倒,也不由得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向钟璃的目光隐隐透着不加掩饰的倾佩。
这般心思缜密临危不乱,不愧是这位爷能捧在心尖子上的宝贝疙瘩。
钟璃几句话就将杀人的罪名反扣到了老太太的身上,自觉无辜被牵连的莫大嫂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立马也吓得白了脸,慌慌张张地说:“不关我事儿啊!我就是跟着娘走一趟,这怎地我就杀人了?!不关我的事儿啊!”
钟璃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不明显的勾了勾唇角,自顾自地说:“虽然婆婆和大嫂其心可诛,可我如今也算命大也在这番恶毒心思下没了命,婆婆也尚且活着,那这杀人的罪名,自然是不成立的,不过…”
钟璃抬眉看向一脸愤怒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轻飘飘地说:“不过,若是二位还执意要将莫清晔以杀人罪名论处,那倒是还有两个法子可以收场。”
族长已经听够了莫家二老的无理取闹,这会儿见钟璃条理清晰又有章法,心思更发偏向钟璃这边,说:“你有啥法子?说来听听。”
钟璃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既要以杀人罪名论处,若是想要让我和莫清晔心服口服,那就只能真的让这条本该消失的人命去死了。”
钟璃无视了在场众人脸上的惊恐,就跟在说什么鸡蛋十文钱一个的家常话似的,似笑非笑地说:“既说被害了性命的人是婆婆,那要想让这罪名成立,那就只能拜托婆婆现在就当场去死了,只要你死了,那这杀人的罪过,我和莫清晔就心甘情愿的认了,无论村里有何处罚,是杖责还是送去官府审判砍头杀人流放,我们都认,心服口服。”
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钟璃竟然敢这么说,当即又气又怕的睁着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钟璃,如果眼神能杀人,钟璃只怕是已经死了千次万次。
钟璃对她愤怒的目光完全免疫,要笑不笑的看着老太太,问:“那话又说回来了,婆婆,你可愿现在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