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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黎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要命。”
外面候着的念夏和碧珀闻声入内。
待洗漱完,又添了新衣,黛黎才发觉最开始不是她的错觉。确实是冷空气来了,不仅来,还带来了一场大雪。
窗外落了一层柔软的白,地上是白的,屋檐上是白的,树梢上也是白的。日光照在上面晃出一片亮眼的明亮,如同一幅色彩错落有致的画。
当真应了那一句: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此时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黛黎忍不住将窗牗推开至最大,抬手去接雪。
她是南方人,过往因公出差和旅游,去北方的次数其实不少。但这旅程里能恰好踩中大雪纷飞的,还真不多。
尤其现代的工业污染异常严重,空气中的扬尘很多,落在地上的雪很多都脏得很,雪化以后更是水体浑浊。
但这里不一样。
这个时代连火药都没有出现,水是干净,许多溪流清澈见底,江河更是有两到三米的透明段。
没了沙尘污染,夜晚抬首能见璀耀的星子缀满苍穹。“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在这里最为具体化。
如今下雪了,天地莹白,赏心悦目。不过黛黎不敢多看,阳光下的雪太亮了,看久了伤眼睛。
黛黎刚用完早膳,秦宴州便过来了。
“妈妈,早安。”青年拱手作揖,对黛黎见礼。
待直起身后,他仔细看了下黛黎的面色,见她除了眼边余红未散干净,精神气倒不错,稍稍放下心来。
黛黎亦在打量他,发现儿子衣裳单薄,当即不赞同地皱眉,“怎么穿这么少,州州你刚放过血,现在正是虚弱期,该多穿些衣服才对。”
秦宴州掀开一点衣领,让黛黎看他里面穿的衣裳,“我里面有添衣,而且下雪没有融雪时冷。”
这些年来,他逐渐变得冷和热都熬得住,习惯了。如果不是治疗刚结束,里面那件衣裳他都不打算添。
黛黎忧心忡忡,总觉得孩子会冷,起身把炭盆往这边挪了些,又唠叨了两句让他该多穿就多穿,别怕被人笑话。
她是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要风度不要温度。
秦宴州无奈应下。
黛黎又问他:“州州用过早膳了吗?”
秦宴州说吃过了。
黛黎目光往门外看,念夏在院子里扫雪,碧珀没在,好像去了庖厨。秦邵宗更不必说了,那人在书房。
黛黎满意地收回目光,但还是将声音压低了些,“昨晚秦长庚没有听到咱们最后的那番打算。”
秦宴州颔首,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合适。
“不过有过昨晚一事,冬狩一事他可能会更认真些,州州你到时……见机行事。”黛黎提醒儿子。
赌注是能否在一个白日里猎到老虎,不拘于是否有人协助秦邵宗。
后来黛黎将这事翻来覆去的琢磨,发现自己漏了一块,她没有规定对方的协助人数!
两个人协助是协助,两百个,两千人一起协助也是协助。
秦长庚这人傲气,黛黎之前觉得他应该不会同时出动很多人,满山找老虎。但是有过昨晚那一遭。
嘶,还真不好说。
她明显能看出他是憋着气的。
而赌约彩头家的输家得答应对方一件事,这件事还未有明确指定,灵活性太强了,难保秦长庚将主意打到上面。
秦宴州眉心微动,“妈妈,我有一个想法……”
黛黎好奇地凑过去。
母子俩在房间里密谋,屋外的念夏一无所知地继续扫雪。
“秦宴州,呦,稀客啊!难得你来找我。”秦祈年看到秦宴州,惊讶又惊奇。
不过这话说完,他似想起什么,微抽了一口凉气,“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跑出来作甚?”
他知晓秦宴州拜了纳兰先生为师,每隔一日要去受指导,原先丁老先生为他治疗也是隔一日,恰好两两错开。
如今治疗已了,相当于空了一日出来。但按他对秦宴州的了解,这人得了闲多半也静静待着。
秦宴州:“自然是来找你。”
秦祈年歪了歪脑袋,“找我干嘛?难道你想通了,乐意和我痛痛快快切磋一场?可现在不行噢,你方治疗完,我此时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秦宴州问:“你怎的一直惦记着和我切磋?”
“当然是和我差不多年岁的,没一个能打。”秦祈年毫不犹豫。
他那几个卫家的表兄时常来找他玩,但他总觉得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他喜欢舞刀弄剑,他们喜欢听小曲儿或看书,哪怕三表兄有点腿脚功夫,却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家的陪玩,倒是有人陪他持刀弄棒,但个个都收着劲儿,生怕磕着碰着他哪儿。
没意思。
唯有秦宴州……
这家伙和他对打是真的下狠手,且本身功夫也相当好,还没那股烦人的谄媚劲儿。
“不过你问这些有何用,你又不和我打。”秦祈年扭头撇嘴。
青年突然说:“和你切磋也并非不可。”
秦祈年“嗖”地转回来,“你同意了?不是后来你避瘟神的那种只守不攻,而是全力以赴。”
秦宴州颔首,“嗯,全力以赴。”
秦祈年正要高兴,却听对方还有后半句,“但我有个条件。我听闻过些日子会有一场冬狩,不如我们先借此小比一场,倘若你能赢我,我再和你切磋。”
冬狩不罕见。
在秦祈年的印象里,他父亲心血来潮就会举办冬狩。作为秦氏的三公子,秦祈年本人亦回回下场。
“行,你想比什么?我过往还亲自猎过狼呢。”秦祈年自豪道。
这是他的最高战绩,而他这个年纪,能驱马独自猎狼已是了不得。毕竟狼是群居动物,发现一匹,附近得有一群。
“不比狩猎猛兽,我们比猎兔子。”秦宴州说。
秦祈年险些以为听岔了,“兔子有什么好猎的?没难度。”
秦宴州微不可见地笑了下,“那可不一定,此番狩猎并不完全比猎到的兔子数量,还比我们寻到的、其内有活兔子的兔子洞数量。”
秦祈年挑眉,“兔子洞数量?还得里面有活兔子?”
他依旧不明白猎兔子有什么好玩。
兔子又无需冬眠,时时都要寻吃的。因此就算冬季到来,但山里的兔子仍然多得很,说句漫山遍野都是也不夸张。
雪兔可能还没那般显眼。若是普通的草兔,在雪地上和个靶子似的,一个逮一个准。
“猎兔子的难度确实不高,但正因如此,更考验技术。”秦宴州平静道。
秦祈年正想问如何考验,却在这时看见一道桔黄色的身影从外面拐进来。
他和秦宴州在屋门内侧,对方和他约莫隔了两丈不到之距,抬首便能瞧见彼此。
垂头丧气的施溶月愣住。
秦祈年见状朝对方招手,“茸茸,这里来。”
“秦小郎君,小表兄。”施溶月过去对两人福了福身,她手里拎着个圆滚滚的木桶,福身时腰上的玉佩与小木桶碰撞,发出“哒”的轻响。
秦宴州:“施小娘子。”
秦祈年把人迎入屋,又问:“茸茸,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一些茶食。”施溶月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的盖子,取出里面的小盒子。
小盒一共三个,分别放着乳酪和芝麻饼,还有牛肉干。
“秦小郎君、小表兄,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不如一起用些茶食吧。”施溶月看向二人,目光往左边偏了下。
秦宴州和秦祈年原先是坐着,后来施溶月到来,两人起身还礼。如今她在桌边入座,二人还站着显然不妥。
事情没讲完,不能走,秦宴州重新坐下。
他方垂眸入座,视野上端出现一抹鬼鬼祟祟的影子。很快,一个装着牛肉干的小木盒闯入他眼帘。
他抬眸,坐在他对面的少女抿唇笑,圆乎乎的脸颊上随着她一笑,露出一双讨喜的酒窝来,“秦小郎君,那日在通道里多亏你眼疾手快,否则我怕是再无今日。小小茶点,担不得救命之恩的谢礼,但还是想请秦小郎君笑纳。”
第127章 勾引我?行!
旁边的秦祈年不用人招呼, 自个拿芝麻饼吃上了,“吃点呗,边吃边聊。秦宴州, 这猎兔子的赛局,是纯粹看谁猎到的兔子、和找到的兔子洞多吗?比两者总和。”
施溶月来得迟些, 没听见前面,但听“猎兔子”,又听“赛局”,不难猜出他们在比试。
只是, 比猎兔子?
她竖起耳朵继续听。
秦宴州接着便说, “是也不是。确实比数量,但并非一比一来算。具体规则是:猎到十只兔子, 等于寻到一个其内有活兔子的兔子洞,规定在一个白日内完成。如此, 既能比敏锐力和观察力,也能比时运。”
秦祈年还是第一回 听这种玩法, “有点意思。”
秦宴州又说, “寻常的比试,通常是到结束后经过盘点才知晓胜负,这种方式难免出现中途懈怠的情况。此番我们各带一名监察官,既用于计数, 也用于汇报。”
“汇报?如何汇报法?”秦祈年满心疑惑, “到时狩猎必然是骑着马到处跑,要寻人也不好寻。”
秦宴州嘴角勾起一点小弧度,“确实如此,所以这名监察官会带上锣镲。每寻到一个兔子洞,便敲锣拍镲, 以声传讯,隔空告诉对方。”
秦祈年眼睛亮了,“嗳,这个好!”
相当于实时汇报战绩。
比赛嘛,你追我赶才有意思!
“秦小郎君、小表兄,你们是为了什么在比抓兔子?”施溶月好奇问。
秦祈年:“我一直想跟这家伙切磋,他先前不肯,今日终于松口了。不过提出要来一场抓兔子比赛,若是我赢了,才真正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