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了好几个月拼音,左玲玲终于能用两只食指在键盘上打字,速度比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
“等你学会用系统查看处方就知道方便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怎么学什么都快……明明咱俩都是同时学的打字。”
医院请来的计算机老师就上了两堂课,她们都是同时起步学习,陈蕴比有些小年轻学得还快。
“多练呗。”陈蕴笑。
“可惜今晚要值班,看不成港市回归晚会,明天讲给我听听。”左玲玲伸长了脑袋,脸都快贴到屏幕上。
“一看你就没看医院发的通知。”
“什么通知?”
“医院给各个病区都安排了电视,到点儿整个医院都会播放回归升旗仪式,你还愁看不着?”
一九九七年港市回归,应该没有哪个单位不重视。
叮铃铃——
装在包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平时没有急事的话家里基本不会打陈蕴个人手机。
电话接起刚说没两句,陈蕴的脸色就变了。
第125章 小小插曲
“两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中午吃完饭帅帅和念平进屋就没出来, 等我给他们送水果进屋才发现人没见了。”
“你先别急。”
“好,好。我不着急。”
今年北城天气相当炎热,中午温度能直逼四十度, 软秋担心李帅帅身体吃不消,所以这些天干脆给孩子请了假在家歇着。
陈蕴在胡同里转了一圈, 又进李帅帅屋里看了看, 很快出来。
“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房间写字桌上剩下堆存钱罐碎片, 边上还有张网吧的宣传单。
陈蕴把宣传单递给软秋。
“前年念安考电影学院,念平说他和李帅帅想考计算机系, 帅帅有没有跟你提过?”
读大学考什么系只是其一, 最重要高念平吐露出选的学校在广市。
这就意味着李帅帅会离开软秋……
“没提过。”软秋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急火攻心之下眼前不禁有些发黑起来。
陈蕴扶住软秋。
“我们先找到孩子再说。”
陈蕴理解软秋作为母亲的焦虑,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却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天天被关在家里确实难以接受。
半小时后,陈蕴和软秋找到了东升网吧。
高明听到消息也从公司赶了过来。
三人站在沉重的玻璃门前, 由高明先推开了已经隐隐有烟味飘散出来的网吧大门。
汗味跟烟味混合成热浪扑面而来, 网吧空间狭窄, 却足足塞了二十多台电脑,除了这扇玻璃门外只有尽头开着扇小窗子。
陈蕴被这股子臭味呛得有些窒息,眼睛却一直在网吧里搜寻着。
空间这么小,只是一眼扫过去很快就看到了缩在窗前电脑前头挨着头的两人。
“高念平。”高明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破了网吧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不过只是一瞬又再度喧闹了起来。
每天都有家长来网吧抓孩子, 上到老板下到顾客都习以为常,只有好事几个人摘下耳机偷偷看起了热闹。
高念平和李帅帅都没戴耳机,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惊恐地往门口看来。
“帅帅。”软秋也喊。
“妈。”
“陈姨。”
两个少年刷地站了起来。
怒火瞬间被李帅帅嘴角残留的红油所点燃,烧得软秋眼前发黑, 冲过去一把抓住儿子胳膊,用力得指甲几乎都陷进了李帅帅肉里。
“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敢来这种地方!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抽烟,烟全钻你肺里……你想害死自己再让妈妈死才甘心是不是?”
她的声音尖锐得近乎嘶吼,吓得李帅帅肩膀不由向上怂起,像是要把头藏起来,双眼瞪圆了惊恐地看着声嘶力竭的妈妈。
“念平你太不懂事了!”陈蕴同样目光严肃地盯着高念平:“帅帅才刚好利索,软秋姨为了帅帅康复付出了多少你没看见吗?”
高明的叹气声从鼻腔中喷了出来。
“你们到网吧来干什么?”高明问。
高念平脸涨得通红,满脸羞愧得不敢抬头,生怕看到父母眼里的失望。
“我……我就是想跟帅帅介绍广市大学是什么样的,我想让他看看学校环境。”
下个月高念平即将参加高考,而李帅帅因为休息一年,今年才读高二。
“是我求念平带我来看的,我……我……我也想读大学。”李帅帅跟软秋说完,又转头来看陈蕴。
闪烁着光的电脑屏幕上有个打开了就没关上的网页,网页上赫然是广市大学的介绍。
“陈姨……”李帅帅带着哭腔开口,声音颤抖:“是我让念平带我来的,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就想……就想和其他高中生一样,我就想看看网吧是什么样的。”
“妈,我们问过医生了,他说帅帅可以出门玩,也能吃零食。”高念平赶紧解释。
他们下午专门去医vb大吃一团院找一直负责治疗李帅帅的儿科主任,医生告诉他们以后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只要不进行危险运动就行。
“妈,我已经好了!”李帅帅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泪水打着转的奔涌而出:“妈,我能吃辣椒,我也能和同学一起打篮球,我不想天天关在家里。”
软秋的心被这句话撞得趔趄几步,她心情复杂地看着李帅帅,心绪翻涌。
陈蕴静静看着。
两个少年个头都已经超过父母,却正是最青春的好光景,不管是对好友的义气守护还是大病初愈后对新生活的渴望都如此美好。
她没法再说出一个不字来,心底反而是满满心疼。
“走吧。”高明拿起帽子给李帅帅戴上:“回家看升旗仪式去,要批评也得把饭吃了先。”
大家走出网吧,向着关明胡同走去。
“你刚才看到帅帅表情了吗?”陈蕴忽然问。
“很清楚。”挂在眼眶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软秋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想法,觉得难受好像又不全是。
陈蕴挽住软秋胳膊,拉着她放慢了脚步。
“我有时候在想,我们拼命把孩子从病魔手里抢回来,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最终的目标?”
软秋真没想过,只记得帅帅是期盼了好些年才怀上的孩子,怀孕时满脑子就只希望孩子无论男女都能健健康康。
后来孩子生病,她也只是期盼着孩子能恢复健康,像正常孩子那样长大生活。
“是希望孩子健康长大吧?”陈蕴问。
软秋重重点头。
“那你看帅帅现在像一个正常孩子吗?”
今年距离李帅帅康复出院已经三年,可软秋仿佛还被困在听到消息的那天。
事无巨细安排所有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把李帅帅叼进窝里。
别说像一个高中生男生那样四溢挥洒汗水,连起码的正常生活都似乎做不到。
“医生说帅帅临床上已经治愈,接下来肯定是孩子心理上的康复,咱们总不能把孩子一辈子留在家里守着吧?”
帅帅渴望的正常生活对软秋来说却意味着未知恐惧。
“过度保护会让帅帅一直胆小地缩在原地哪也去不了,以后他总得离家读大学,出社会工作,到时候咱们总不能搬到学校旁边继续接送吧?”
软秋使劲闭了闭眼,嗤笑出声。
她是真这么想过……
“我的意思是可以一步一步来,比如第一步我们可以让帅帅去电影院,让他们去公园里骑骑自行车……”
这个一步一步来不止针对李帅帅,也是逐渐让软秋放手的过程。
“我就是害怕帅帅的病万一再复发怎么办?”
“所以一切都得在咱们可控范围内,一步步来。”陈蕴微笑着指了指前面走出老远的三人:“你看帅帅多高兴,出来走走孩子高兴你也高兴不是。”
软秋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
其实医生早就说过要适当让李帅帅增加室外活动,增加抵抗力,否则以后感冒发烧都够呛。
只是她始终迈不出去那一步而已。
“不说帅帅,说说你。”
“说我什么。”
“你天天围着帅帅转,也该有点自己的生活了吧?”
“自己的生活……我哪有心思。”
“高明说你做生意的能力我拍马都赶不上,就没想过再重回服装行业?”
“北城的服装业空间太小,你是不知道想要开个服装厂比登天还难。”
北城位置特殊,想要在首都开办一家工厂,光是没点关系都不行,何况软秋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个体户。
“谁让你在北城开服装厂了,帅帅明年不是要考广市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