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翊轻咳一声,提醒:“我今天休沐。”
谁懂他昨晚一回家,被告知二位少夫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至今未归。
眼看天都要黑了,就在他按捺不住要出门找人时,裴景淮蔫头蔫脑地回来了。
“不用找了,她们俩去了云韶女学,今晚不回来了。”
于是这一晚,兄弟二人久违地重温了一回孤枕难眠的滋味。
今早当公主府来人请裴景淮时,裴景翊破天荒地也跟了过去。
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久没去探望卫姐夫了,不知道他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下一秒就被裴景淮无情戳穿:“想早点见到大嫂就直说,整这些有的没的,虚伪!”
公主府来请人的女官都快憋不住笑了,使劲咳嗽几声,“二位裴公子请吧,殿下和二位少夫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
终于见到燕宜,裴景翊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稳稳落了地。
他瞥了一眼当众腻歪的裴景淮,目露嫌弃,转头对燕宜关切询问:“事情都办完了吗?看你的脸色,昨晚又没休息好?”
只是分开了一晚上,燕宜再见到裴景翊,竟不知为何也生出一种好久不见的想念来,还未察觉,唇角已经扬起。
她笑着对他摇摇头,“我没事,一会儿回家补个觉就好了。”
裴景翊也跟着轻勾唇角,“嗯,我们回家。”
“咳咳咳。”
同安公主看够了热闹,搭着卫绍的手臂笑眯眯开口:“差不多得了啊,我又不是把你们的小媳妇儿拐去卖了,瞎紧张什么。”
说完,她脸上笑容一敛。
不说这两个,眼下可还有一个真被拐卖了的无辜女子。
“殿下?”卫绍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轻轻喊了一声。
同安公主摇摇头,反握住卫绍的手,对那两对夫妇说:“先别急着回家,进来说话。”
……
“谁?我吗?”
裴景淮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让我去把那个傻玉嫂救出来?”
同安公主点头,“怀舟你身手好,身份也压得住人,只需带上公主府的卫队走这一趟,不用跟他们多废话,将傻玉嫂,还有那个王二癞子一并带回来。”
裴景淮目露迟疑,不确定地开口:“我能行吗?”
他从小到大干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趁着顾源成亲那天,偷溜进令国公府后院偷信了,还差点被侍卫堵在花园里。
如今要他单独带人去几十里外的山沟沟里救人,他怕自己会搞砸了。
“你行,你当然行!”
沈令月拉着他的手给他打气,“夫君,这可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事,你想想傻玉嫂多可怜啊,那个王二癞子多可恨啊……”
说着说着,她眼圈一红,挤出两滴眼泪来。
裴景淮哪看得了这个,忙不迭一口应下,“好好好,我这就去把人带回来!公主,姐夫,你们就放心吧。”
卫绍笑得温和,“怀舟的本事我们都再信任不过,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很容易的。”
事不宜迟,同安公主很快安排好了一队人马,交给裴景淮安排,准备出发了。
裴景淮翻身上马,低头叮嘱沈令月:“我最多四五天就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的别乱跑,有什么事就去找母亲,晚上睡觉关好门窗……”
“嗯嗯嗯!”
沈令月特别配合,说啥是啥,老公第一次出差,一定要让他满载而归!
她挽过燕宜的手臂,对他笑吟吟挥手:“你出门这几天,大嫂会来陪我一块住的,不用担心啦!”
站在一旁的裴景翊:……?
“大哥,不介意把大嫂借我几天吧?”
走到澹月轩和九思院的分岔路口,沈令月拉着燕宜的手不撒开,故意问了裴景翊一句。
裴景翊:……我说介意有用吗?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叮嘱她:“你大嫂昨晚就没睡好,一会儿让她补补眠,但不要睡太久了,免得晚上走了困。还有,她夜里眠浅,你翻身时动作要轻些,不要吵到她……”
沈令月忍了又忍,才没当众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笑死,你跟燕燕才睡了几晚,我们俩都睡了多少年了!
一股茶味飘来,沈令月生出一阵危机感,越发搂紧燕宜的胳膊,宣誓主权般笑得灿烂:“大哥放心吧,我可比你会照顾她。”
说完哼了一声,拉着燕宜转身就走。
燕宜还来不及和裴景翊告别,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回九思院。
裴景翊站在原地没动,眼看二人的背影转过夹道消失不见。
明明已经入了夏,他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萧索。
转身默默离开了。
……
“哼哼,小绿茶,还想跟我争宠?”
沈令月把燕宜扑到床上,假装去挠她痒痒肉,“快说,你是不是被那个绿茶精勾了魂,不爱我了?”
燕宜狼狈得躲闪,眼泪都快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没有,别闹了,他怎么能跟你比……”
沈令月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收了手,一翻身和燕宜并排躺着,信誓旦旦说:“在我心里裴景淮也比不上你,我们俩要永远天下第一最最好!”
“好,我们拉钩。”
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沈令月抱住燕宜使劲吸了一大口。
香香软软的燕燕宝贝今晚归她了桀桀桀!
三天后,裴景淮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他这一路日夜兼程风尘仆仆,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也来不及清理,蓬松凌乱的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草叶,进了公主府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茶壶吨吨吨狂灌。
沈令月和燕宜接到消息也马上坐车过来了。
刚一进门差点吓了一跳,这哪来的野人?
等看清裴景淮狼狈憔悴的模样,一时间又骄傲又心疼,伸开双臂冲上去,“小舟哥哥辛苦——咦?”
裴景淮手里还拎着茶壶呢,一个闪身躲过她的拥抱,正色道:“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脏。”
沈令月眨眨眼,违心开口,“我,我不嫌弃你啊。”
人家第一次出差回来,总要有点特别优待嘛。
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别,我都嫌弃我自己。”
裴景淮可不会让她“得逞”——万一以后两个人吵架,她拿自己一身馊味说事儿怎么办?那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要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裴景淮以最快速度冲进洗澡间,隔着屏风冲外面喊:“……人都带回来了,你们直接去见公主吧!”
沈令月和燕宜赶紧去了后面。
同安公主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问和裴景淮同行的卫队长,“这一路还顺利吗?她怎么还没醒?”
“很顺利,有胡敏娘带路,我们这次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村里。当时天已经黑了,裴二公子提议我们等到夜半三更,直接翻墙进入王二癞子家,把人捆了就走。”
同安公主嘴角抽了下,这就是裴景淮回来的这么快的原因?
你小子是一点不讲究方式方法,直接明抢啊?
卫队长看出同安公主脸色不对,连忙替裴景淮解释:“我们潜入王二癞子家时,他正喝醉酒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而那个傻玉嫂就被他用绳子拴在地上,只铺了一块破破烂烂的草席……”
她回忆着当时看到的情景,气愤地握紧拳头,“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那就是个人渣畜生,再不会弄错的。”
而且在进村里的这一路上,胡敏娘也给她们补充了更多王二癞子家的信息。
她比关璞年纪大,知道的内情也更多。
“……裴二公子怕傻玉嫂路上会挣扎闹腾起来,就给她喂了些安神散,路过镇上时还找了个懂点医术的稳婆替她检查身体。”
卫队长摇头叹息,“稳婆说她身子亏得厉害,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甚至腿上还有常年受寒落下的湿毒疮。更棘手的是……”
她抿了抿唇,艰难开口:“傻玉嫂似乎小产过好几次,又没养好,亏了根本,以后恐怕都不能再生了。”
同安公主冷冷启唇:“那个畜生在哪儿?”
“关在北边柴房里。”卫队长道:“我一会儿就亲自去审他,莫要污了殿下的眼。”
说话间,沈令月和燕宜匆匆赶来,“殿下,人救回来了吗?”
同安公主一指房内,“用了安神散还没醒,你们想看她就进去看吧。”
二人放轻脚步进了屋,站在床边静静看着。
燕宜伸手轻轻拨开傻玉嫂额前枯草似的乱发,露出一双平和秀致的眉眼。
尽管她整个人形如枯槁,面容憔悴,头发灰白似老妪,但依旧不难看出曾经在她身上留下深刻烙印的书卷气。
“她一定是好人家的姑娘,却受了天大的委屈。”
燕宜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她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二人退出房间,正要问同安公主下一步怎么办时,前面有人来禀报。
“楚博士来了,说有重要的事要面见公主。”
同安公主皱了下眉,“是关于女学的?”
“应该不是,但具体的楚博士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