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既然她答应会跟韩志焕断了,就不要再纠结。”
赵岚取出两份身契,推到长女面前。
“这两个是我为你准备好的人,你带回伯府后,长相妖娆的安排到你婆婆院子里,性格老实的留在你自己身边。”
先让妖娆的那个想法子主动接近韩志焕,最好是勾得他主动生出纳妾的心思,然后女儿就能顺理成章,把身边的老实丫鬟也抬作通房。
如此一明一暗,其实两个丫鬟都是自己人,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越过了沈元嘉的地位。
沈元嘉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就是她说的妾不如偷?”
沈令月听赵岚三两句就安排了一串连环计,忍不住吐槽:“就对付一个大姐夫,还用上兵法了?杀鸡焉用牛刀啊。”
可一想到母亲一身管家理事的才华手段,却只能用在这小小的后宅,沈令月越发替她感到不值。
赵岚淡淡一笑,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她最近也不提让沈令月带着预备通房出嫁了,反正等真到了用人的那天,女儿就会想起今天的事了。
今晚沈杭没有应酬,早早下值回了府,听说大女儿回了娘家,兴冲冲地来正院一块用饭。
他和赵岚刚成亲那几年也算是恩爱和谐,沈元嘉又是二人的第一个女儿,小时候也是被沈杭哄过抱过的。
“我瞧嘉儿都瘦了,来,多吃点,你从前不是最爱吃这道清蒸鲈鱼吗?”
沈杭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腹肉。
沈元嘉谢过父亲。
沈杭又端详了几眼小女儿,呵呵一笑:“月儿倒是胖了不少,眼看就要出嫁了,少吃两口吧,当心穿不上嫁衣。”
沈令月气得直哼哼,“我哪里胖了?这叫健康!”
一家四口说说笑笑,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凄凄惨惨的喊声。
“母亲,女儿真的知错了,求您开开恩,放了我和姨娘吧!”
几人齐齐抬头望去,就见沈颂仪已经冲到了门口,正死死抓着刘妈妈的胳膊,来回晃动。
“别拦着我,我要见爹爹!爹爹,你不疼仪儿了吗!”
刘妈妈都无语了,“二小姐,是你拽着我不撒手!门前这么大的空地,我拦着你了吗?”
没见过这样自导自演的,她冤死了!
沈杭皱眉,放下筷子,“仪儿你进来,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沈颂仪立刻如乳燕投林一般飞扑进来,拉着沈杭的衣袖不撒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爹爹,你都好久没来看我和姨娘了,是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沈杭心虚地咳嗽两声,“没有的事。这不是夫人让你们静心抄经吗?”
当然,主要是他最近和书房伺候的丫头打得火热,自然就忘了后院里还有个禁足的柳姨娘。
沈杭试图转移话题,问赵岚:“你解了她们的禁足了?”
赵岚淡淡道:“早就解了,我可没拦着老爷去看她们。”
“嗐,可能是最近公务繁忙,我给忘了。”
沈杭把沈颂仪拉起来,上下打量,点了点头,“还行,没胖也没瘦。”
赵岚余光瞥见沈颂仪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老爷不是说要给二小姐榜下择婿吗?如今新科庶吉士都已入了翰林院,不知可有年岁相当的?”
“对对,还是夫人提醒我。”
沈杭一拍手,带了几分显摆的神色,“仪儿,父亲可是给你挑了一位青年才俊,二甲第十名啊!”
沈颂仪眼睛一亮,期期艾艾地问:“不知是京城哪家的公子……”
“呃,他出身倒是一般,是浙南人士,家里只有一个老母,含辛茹苦供他读书科举……但这才能越发凸显出老人家的智慧啊!”
沈颂仪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青了。
沈杭却还沾沾自喜,沉浸于自己的眼光中,“我已经借公务之便去翰林院瞧过好几次了,齐修远此人生得清俊雅质,文章写得也是风骨嶙峋,如此坚韧不拔之才,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他转过头,正准备接受女儿的夸奖,却见沈颂仪红了眼圈,不由疑道:“怎么,你不满意?”
“我……”沈颂仪不甘心地咬紧嘴唇,一指旁边的沈元嘉和沈令月,“大姐和小妹都能嫁入侯爵之家,怎么轮到我就只剩下孤儿寡母?爹爹你太偏心了!”
饶是沈杭再宠爱这个女儿,也不由拉下脸来。
“侯爵之家有什么好的?你大姐夫除了爵位啥也没有,你未来妹夫更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他们哪有齐修远那样的前程?”
沈令月没忍住敲了敲桌子,“爹啊,你就算再偏心二姐,也不用这么拉踩我们吧?”
只有赵岚不紧不慢喝了口汤,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沈爹:如何用一句话得罪一屋子人[比心]
第14章
有些话不方便在正院多说,沈杭带着沈颂仪回到柳姨娘住的东跨院。
没了外人,沈颂仪脸上的委屈越发不加掩饰,像从前那样拉着沈杭袖子撒娇。
“爹爹,女儿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可全家就我一个庶出的女儿,从小又得爹爹偏宠,夫人一向看不上我和姨娘……我们母女能指望的只有爹爹了。”
沈杭神色稍霁,破天荒地为赵岚说了句好话。
“这回你是冤枉你母亲了,你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精挑细选,她可一点没插手啊。”
沈颂仪:……
她倒是盼着赵岚插手呢!
嫡母是个高傲又要面子的性格,哪怕再厌恶她们东跨院,这些年也没克扣过吃穿用度,更不曾打骂羞辱,顶多就是禁个足抄个经,没事别去正院碍她的眼罢了。
她在沈家锦衣玉食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无论相貌还是才情,自诩不比嫡出姐妹差什么,每每出门做客,见到别人家的庶女畏畏缩缩跟在主母身边的样子,不免优越感十足。
沈颂仪和柳姨娘早就摸透了赵岚的性子,她不像别家主母那般面甜心苦,哪怕真给沈颂仪说亲,顶多就是比亲生女儿差一等,公中出的嫁妆少几千两,但绝不会给庶女塞进什么磋磨人的虎狼窝里去。
嫁妆少一点也无所谓,反正这些年柳姨娘攒了不少私房钱,肯定都会给她带走。
她要的是嫁入高门的风光显贵!
结果现在她的婚事被沈杭大包大揽去了,什么精挑细选,什么眼光独到,结果给她挑个孤儿寡母穷翰林?!
传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仪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柳姨娘在屏风后面听了只言片语,眼见沈颂仪对沈杭的不满都快要挂脸了,连忙装作刚起身的样子,出来打圆场。
她眼波柔柔地挽上沈恒手臂,“表哥,快跟我说说,你给我们女儿挑了什么好人家?”
柳姨娘三十出头,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眉眼间却依旧含着小女儿的柔婉情态,正是沈杭最喜欢的那款红袖添香。
二人私下里一直以表兄妹互称,在这无人打扰的东跨院,仿佛真做了夫妻一般。
沈杭便把齐修远的情况一一说了,见沈颂仪还赌气似的低头不吭声,耐着性子又劝:“仪儿,爹爹为了你可是把你大姐你小妹都得罪了,但爹爹说的是实话啊,你看那些勋爵之家的子弟有几个上进的?一个个就会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骄奢淫逸,懒惰懈怠!”
他自得地捋了一把精心打理的胡髯,摇头晃脑:“男子汉大丈夫,唯有科举入仕,才是君子正道。”
“你们父亲自诩清流文人,向来看不上勋贵。”
正院这边撤了饭菜,上了茶点,赵岚的教女小课堂开讲了。
她慢悠悠品着今年的新茶,对沈令月道:“你大哥二哥都是要考科举的,所以你父亲更想要个进士女婿,将来好在官场上守望相助。”
夫妻二十多年,她太了解沈杭的那点小心思了。
“别看春闱三年一次,但合适的进士女婿可没那么好找。今年三鼎甲中,榜眼的儿子都上学了,状元和探花倒是未曾婚配,但这两个香饽饽可是全京城权贵都盯着的,且轮不到我们家。”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从二甲进士中选择。
去掉年龄太大的,去掉已经婚配的,去掉长相歪瓜裂枣的……最后能“入围决赛”的,也就剩下三个人。
沈令月好奇:“那父亲怎么就选中那个齐修远了?”
外地人,孤儿寡母,在京城没房也没(马)车,七品小官俸禄低,沈颂仪嫁过去不就是纯纯扶贫吗?
沈元嘉猜测:“难道是因为另外两个人的条件还不如齐修远?”
赵岚勾唇一笑,点头又摇头。
把姐妹俩都给看迷糊了。
“剩下的两个,一个姓田,家里是全州大户,父母双全,家里兄弟姐妹十多个,家族几代经商,才供出这么一个进士。”
“但你父亲嫌他个子矮皮肤黑,讲话口音重,又说他家里都是商贾,必定满身铜臭,不通文墨,沈颂仪嫁过去就要面对一群不解风情的亲戚妯娌,没有共同语言,日子一定不幸福。”
“最后一个姓方,这个年轻人出身好啊,京城人士,家中独子,父亲是鸿胪寺卿,正四品官……”
沈令月嘴快:“这不比那个齐修远条件好多了?”
赵岚却摇头,“但你们父亲与方大人政见不合,早年因为接待西域使团制订礼仪流程,需要礼部和鸿胪寺合作,结果俩人不知怎么在左顺门外打了一架,至今在路上看见对方都要互相唾一口。”
沈杭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嫁到死对头家里去呢?万一方家为了报复他,磋磨沈颂仪怎么办?
赵岚一摊手,“所以啊,选来选去,可不就剩下齐修远最好了?”
沈元嘉和沈令月彼此看了一眼,异口同声:
“……这哪个不比齐修远好啊?”
这哪个不比齐修远好啊?
听了沈杭的话,柳姨娘也想这么问一句。
但她还记得要在沈杭面前维持天真柔弱小白花人设,只能捏着帕子故作不解:“表哥,我读书少,没有夫人那么多见识,但这个齐公子家里是不是太单薄了些?他家中既无财资,官场又无人脉,将来怕是不好发展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翰林院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储相的摇篮啊,非翰林不得入阁,听过吗?”
沈杭:“这三个人里只有齐修远考中了庶吉士,另外两人只能在六部观政,三年后散馆就要被外派出去做官了。”
他摸着下巴,十分得意:“你说他家没钱没人脉,但咱们家有啊。有我这个三品侍郎岳父看着,他要想仕途平顺,就得对仪儿加倍地好。等过几年明安明达也入了仕,他不得多照拂两个大舅哥?”
瞥了沈颂仪一眼,他才压低声音对柳姨娘说:“这样没有家族没有根基的女婿才好拿捏,你信我,我还会害了咱们的仪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