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微笑:“观音诞嘛,自然是个好天气。”
裴显和孟婉茵坐一辆车,然后是燕宜和裴景翊,沈令月和裴景淮,最后是裴玉珍带着两个女儿,董兰猗和董韫芝。
后面伺候的丫鬟仆妇和随从小厮又坐了两辆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往丰乐楼驶去。
沈令月趴在窗边向后看,好奇道:“太夫人怎么没跟着一起出来?她老人家不是信佛很虔诚吗。”
虽然在她看来,这些贵夫人老太太们都是拿信佛当时尚单品,日子太无聊,总要有点打发时间的爱好。
念念佛,抄抄经,小半天就过去了。
裴景淮歪在坐垫上,正往嘴里一粒一粒丢着炒黄豆,闻言笑道:“那你还是不了解她,她只喜欢待在松鹤堂那一亩三分地,等闲不爱出门的。”
尤其这么热的天气,外面又这么多人,老太太都怕自己挤出个好歹来。
就非常惜命。
沈令月吐吐舌头,裴家的长辈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宅。
哦,除了裴玉珍。
这位小姑母还是很热衷出门交游的,今日更是从头到脚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像是去拜佛,更像是去相亲的。
沈令月撩开车帘让空气流通起来,看了一会儿外面的街景,疑道:“咱们走的是去兴安大街那条路吗?”
“我看看。”裴景淮凑过来,和她挤在车窗前,顺势搂住她的腰。
他是京城土生土长公子哥儿,又一贯喜欢在外面游玩,对大街小巷都十分熟悉,很快就认出来,“咱们不走兴安大街,过东水桥,走竹篮巷,直接从丰乐楼后门过去。”
到了丰乐楼,小二引着一行人上了三楼包厢,沈令月和燕宜走到窗前向下看,越发感受到这次法会的盛大和重视。
兴安大街作为今日法会的主要巡游路线,昨晚就开始“交通管制”了,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的大半人手都调了过去,维持治安。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连道路两边的小贩都被暂时劝离,最大程度保持路面的宽敞和整洁。
从楼上往下看,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穿着整齐一新的制服,手持长刀或长棍,每隔几十步便站了一人,齐刷刷地守在路边,将围观百姓都控制在了充作警戒线的围绳之外。
沈令月不由咂舌,安王府这次还真是大手笔啊,估计老皇帝也没少帮忙?
想了想又反应过来,跟燕宜小声蛐蛐,“咱们家是不是也出钱了?”
燕宜管账本,自然清楚,点头道:“侯府捐了二百两,估计其他勋贵和官员家里多少也要捐一些。”
沈令月啧啧,“安王好鸡贼啊,钱是咱们大家出的,最后好名声全是他的。”
燕宜失笑,“安王府肯定还是要出大头的,不说这次法会,平日里那些善堂和慈幼院的开销,一笔笔都是不小的支出。”
再说观音法会这种盛事,就是安王府不开口,各家也愿意出一份力,积功德嘛。
担心路上堵车,她们今天早早就出门了,离法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沈令月嫌待在包厢里无聊,决定拉着燕宜出去串门。
来到走廊上,只见前方人影攒动,各家的丫鬟仆妇穿梭其中,敲门递帖子的,显然已经把丰乐楼当成了一个小型的社交场。
沈令月一挥手,“走,咱们也吃瓜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刘妈妈迎面追上,笑道:“三小姐,夫人刚要让我上来找您呢。”
“啊,那我们先去见我母亲吧。”
沈令月拉着燕宜下了楼,带她去了沈家的包厢。
今日沈家人也来的齐全,赵岚和沈杭、柳姨娘,沈令月的两个哥哥并沈颂仪,就连沈元嘉和蘅姐儿也在,估计是没和平西伯府的人一块。
“小姨!”
蘅姐儿像个小炮弹似的扑进沈令月怀里。
沈令月把她抱起来掂了掂,假装皱眉:“蘅姐儿,你是不是又胖了?”
蘅姐儿气鼓鼓地强调,“才不是胖,武课师傅说了,蘅姐儿这是变结实了,强壮了。”
说着就握紧小拳头,全身绷劲儿,让沈令月摸她的小肉胳膊。
沈令月憋笑配合,夸张地捏上去,“哎呀,好硬啊,蘅姐儿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了吧?”
逗得小丫头脸红红的,害羞地往她怀里钻。
沈令月捏捏她的小脸,给她介绍燕宜,“这是小姨的嫂嫂,你要叫燕姨姨。”
蘅姐儿在外人面前还是很乖巧的,从她怀里跳下来,规规矩矩向燕宜行了个问安礼,“燕姨姨好,我叫韩一蘅,你叫我蘅姐儿就好啦。”
“哎,蘅姐儿你好。”燕宜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白嫩嫩的小脸,谁会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呢。
沈令月又带着燕宜去向赵岚和沈杭见礼。
“父亲母亲,这是我大嫂周燕宜。”
赵岚不露痕迹地打量了燕宜两眼,微笑:“大少夫人,月儿从小被我惯坏了,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作为大嫂,多多包涵,别跟她一般计较。或者有什么事,来沈府找我也是一样的。”
燕宜连忙摇头说没有,她和沈令月相处的很融洽。
赵岚心下诧异:这两个人从前一见面就要别苗头,如今嫁给一家两兄弟,反倒转了性子,相亲相爱起来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捉摸不透啊。
那边沈令月已经问候上了沈杭的身体,“爹你恢复的怎么样了,现在还能说话吗?用不用我帮你翻译啊?”
好些天没听过电音蝌蚪了,还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沈杭白她一眼,慢悠悠开口,“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幸灾乐祸。”
沈令月吃惊:“爹你好啦?都会说四个字成语了。”
沈杭气得要打她,被她敏捷躲过,藏到赵岚身后。
赵岚轻咳一声掩饰笑意,解释道:“你父亲前几天已经销假回礼部当值了,现在就是说话慢了点,嘴歪了点,不仔细看也察觉不出来。”
沈令月探出头去偷瞄,收获沈杭一个瞪眼。
“爹你别瞪我啊,不然又要嘴歪眼斜了怎么办?”
沈令月仗着沈杭说话不利索,把他气得胡子乱颤。
沈明安笑着过来打圆场,“小妹,好久不见你回来,在裴家过得怎么样?”
沈元嘉也领着蘅姐儿过去说话,她们仨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兄妹,感情自然不同。
燕宜坐在一旁,看着沈令月被家人包围关怀的温情画面,仿佛自己也感受到同样的幸福。
直到柳姨娘不动声色地靠近她,温温柔柔开口:“裴大少夫人,跟我家三小姐做妯娌,一定很不容易吧?”
燕宜转过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此话怎讲?”
柳姨娘捏着帕子在嘴角按了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诶,说到底我也只是沈家的妾室,有些话不好讲的……”
“是吗?那姨娘就别讲了。”
燕宜轻轻翘起唇角,眼底满是冷淡和疏离,“我有眼睛,会自己看。谁和我素昧平生,谁和我朝夕相处,我还是分得清的。”
柳姨娘没想到燕宜如此强硬,吃了个闭门羹,讪讪地走开了。
“母亲,我和大嫂还要去别家包厢串门,改日我再回家陪您,到时候叫上大姐一起哦。”
沈令月担心自己在这里逗留太久会冷落了燕宜,适时提出离开。
赵岚看她气色红润,和燕宜也是有说有笑的样子,摆摆手放了人,“去吧。”
又说让燕宜有空也来沈家做客,燕宜笑着应下,二人告退出门。
到了走廊上,燕宜开口:“刚才你们家那位柳姨娘还想来说你的坏话,被我怼回去了。”
沈令月哼了一声,挽住燕宜手臂,“她一天天就是闲的,沈颂仪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又来挑拨上我们了。”
燕宜笑:“反正都是无用功。”
她们问过小二,周家今天并不在丰乐楼的客人名单里。
想想也是,林绮玉还在坐月子,周雁翎至今还下落不明,估计周川也没心思出来看什么法会。
见燕宜面露忧色,沈令月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会儿我们也向菩萨许愿,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两位裴少夫人,令国公夫人在顶楼等二位呢。”
楼梯拐角,一名丰乐楼的女使冲二人微微欠身。
沈令月和燕宜跟她上了楼,原来丰乐楼明面上是三层,其实三楼之上还有一处斗拱样式的阁楼,楼层越高,地位越尊。
令国公顾凛,本朝勋贵中的第一等,自然也在上面。
“郑姐姐,顾大哥。”
二人进了房间,就见郑纯筠推着顾凛的轮椅,夫妻俩一坐一站在窗边吹风赏景,上前问好。
顾凛冲二人微笑点头,又回首示意郑纯筠松开轮椅,他自己推动车轮去了另一扇窗前,给她们留了空间说话。
郑纯筠一手拉起一个,“我猜你们不会错过这个大热闹,刚才就派人下去寻你们了。”
她对沈令月狡黠地眨眨眼。
沈令月嘿嘿一笑,大家都是吃瓜人嘛。
和郑纯筠聊天才知道,这间阁楼是安王特意让人留给他们夫妇的,否则郑纯筠还真没打算带顾凛出来,毕竟他行动不便,轮椅抬上抬下很不方便,顾凛又不喜欢劳师动众,除了出门求医,基本都不出门活动。
但她转念又想,不管顾凛的腿什么时候康复,能不能康复,总不能窝在令国公府一辈子都不出门,还是要多出来透透气,这样也有利于心情。
便是今天出了门,来到丰乐楼,郑纯筠也拒了别人送来的拜帖,除了沈令月和燕宜,她谁也没见。
“听说这次法会十分盛大隆重,有护法神巡游,观音渡厄,唱佛戏,布施斋食,舞龙舞狮跨火盆……热闹极了。”
郑纯筠最近常和安王妃来往,因此对法会的流程也比外人更熟悉。
沈令月听得心痒痒,和燕宜商量:“光在楼上看有什么意思,一会儿咱们去街上,跟着游行队伍一块走啊?”
那些贵妇小姐自恃身份,只愿在楼上远观,她们俩可没这么多讲究,看热闹最重要!
沈令月冲她挤眼睛,“叫上你男人和我男人,让他们俩负责开路。”
老公不就是这个时候拿来用的嘛。
燕宜笑着答应了。
沈令月张望了下,咦了一声,“陈虎大哥没跟你们一块出来吗?”
他是顾凛的救命恩人,又被顾凛认作义兄,听说还在军中谋了一个职位,如今也是官身了。
陈虎现下就在令国公府住着,他力气大,有时候需要搬动顾凛和轮椅什么的都由他来帮忙,很是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