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的事情给你学生做就好了, 快来快来, ”杨教授召唤她, “这对你来说可是好事，到时候你被别人抢先了别怪我们事先没提醒你。”

　　众所周知, 学术界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易教授听他这么说,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怎么着也要过来一趟。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在现在清河古镇的票不难买了, 易教授跟着他们去体验了一番, 然后恍恍惚惚地出来了。

　　“怎么样, 老易, 我说了不会坑你吧？”杨教授得意地说。

　　易教授苦笑，终于明白了他是什么样子，然后知道了他们这半个月以来一直是在研究这个事情。那她当然也是要一起的——那几段VR对宋末元初时的社会环境以及纺织行业状态, 复原得实在太好了！

　　她也很想知道，制作者到底是从哪里拿来这些资料的。

　　任志娇和文旅局过来的一个工作人员很识趣地出门了：“那你们先聊，等中午的时候各位可一定要赏光一起吃顿饭。”

　　于是，偌大的办公室内, 就只剩下路晓琪以及三位教授还有陪同而来的田凡。

　　路晓琪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了，表面虽然看上去淡定依旧，但心里其实已经在打鼓了。

　　考验她的时候到了！

　　“诸位是想要来问我们的VR吗？”她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不过，VR技术是我们公司的核心机密，恐怕……”

　　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路老板，这一点我们当然知道，”金教授连忙开口, “其实我们问的不是VR技术，我们几位都是研究历史的，只是想要知道你们到底是根据什么历史资料来做的这段VR？”

　　杨教授和易教授也都点点头。

　　路晓琪眨眨眼，面露惊讶之色：“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金教授苦笑：“不是不对，是做得太好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和杨教授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的发现告诉了路晓琪，路晓琪很认真地听着，时而点点头，实际上心里一直在叹气，和系统商讨。

　　“哎，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有点苦恼，“但是没想到会发生得那么早。”

　　这才开业一个多月呢，就露馅了。

　　系统：“玩家无需担心，即便他们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路晓琪：“我知道啊，死咬着不松口他们肯定也没辙，但是……就不能找个对大家都好的方式吗？其实他们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复兴传统文化，不是吗？”

　　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合作那么一下呢？

　　系统停顿了一下：“不涉及到系统核心机密以及超越本时空科技水平的技术机密，玩家在其余方面，的确是可以与受信任的第三方开展小范围的合作。”

　　路晓琪：“……明白了。”

　　所谓系统的核心机密就是它自己，而技术机密则应该指的是诸如穿越、VR以及她所获得的各种道具之类的吧？

　　她猜系统刚才的停顿应该也是在向上申请授权。

　　正巧，金教授也刚好讲完。

　　路晓琪不失时机地露出了然神情：“原来如此。”

　　几位教授都目光炯炯看向她。

　　路晓琪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反问：“各位应该也知道，我其实不是古镇真正的拥有者？”

　　她一直也只是把自己当做代管者，包括合同上也是这样写，代管五十年。当然了，这五十年里，实际上清河古镇就是属于她的。

　　大家一愣，但也都点点头。

　　路晓琪笑意更深了，真好啊，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那个幕后老板了。

　　“我后面那位老板吧，大家族出身，隐居在国外，但是呢他是正儿八经的华夏人，而且对于华夏历史极为着迷。”路晓琪说，“他曾经告诉过我，他们家有一座从很多年前传下来的图书馆，里面有许多的古书和孤本还有古董……都是他们祖上断断续续收藏的。”

　　几位教授的呼吸都加粗了。

　　国内的确是有这种传承很多年的家族，但其中一些在那近百年的动荡里要不消亡了要不避去了国外，后者里有一些在这些年里也陆续给国内捐过不少文物。

　　如果是这样的家族的藏书，那还是有可能的。

　　“不过，”路晓琪话锋一转，带着遗憾，“可惜的是，老板说在很多年前，图书馆遭遇了一次火灾，烧毁了很多东西，很多原始件都找不到了……”

　　必须要这么说，不然这些教授要她拿出更多的东西来，咋搞？总不能去做假古董吧？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样，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金教授只觉得自己心痛到简直不能呼吸：“就……就这么烧毁了？！”

　　路晓琪心里默默对他们说了一句抱歉，点了点头：“老板是这样说的，但应该还是留下了抄本之类的东西吧……”

　　她心虚地喝了口茶，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几位教授面面相觑，都沉痛地叹了口气。民间的私藏就是这样，即便是条件非常好，但也都有可能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路晓琪抬起头，继续说，“我们的VR之所以能这么真实和，贴切，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我们的VR技术！”

　　杨教授挤出一个微笑：“路老板可否详细解释一下，如果不涉及到贵公司技术核心的话。”

　　“您叫我小路就行了。”路晓琪忙说，“其实也不算什么机密，我们的VR不单单只是呈现，严格的来说，它应该被称为‘深度历史场景AI重构引擎’，这也是我们公司的核心机密！”

　　“AI重构引擎？”易教授喃喃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疑惑。

　　这几年AI概念如火如荼，但这个名词组合还是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和拗口——殊不知，这纯粹是路晓琪在刚才电光火石间，逼着系统给她临时胡诌出来的一个听起来高大上的技术名词。

　　“没错！”路晓琪斩钉截铁地点点头，脸色真诚，语气自信，“现在国内一些顶尖的博物馆，应该也开始尝试借助AI进行文物复原或场景模拟了吧？”

　　金教授点点头：“确实有这方面的探索和应用，但效果……远不及你们这里。”

　　路晓琪：“让我猜一下，传统的VR复原，应该是高度依赖现有的公开的有限的历史资料和专家解读，然后进行人工建模和场景搭建？这样，可能难免有信息缺失和主观推断的成分。”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而我们的引擎，走的是另一条路，采用AI深度推演，然后进行跨学科融合建模。”

　　接下来，便是路晓琪开始表演的时间。

　　“……博物馆的AI没有我们的技术。我们的‘深度历史场景AI重构引擎’完全可以说是现在最先进的引擎！”路晓琪自己在复述这个名词的时候都差点卡壳，“它不仅能识别和提取文本、图像、实物数据中的信息点，更能发现这些看似孤立信息点之间潜在的、未被明确记载的联系，然后进行模拟和推演……”

　　她说她们的AI数据库，集中了各种公开古籍数据库、全球博物馆及考古报告、传统技艺传承人口述史及操作影像等等等等。除了数据库之外，更难得的是AI引擎强大的深度学习和跨模态关联推演能力。

　　终于表演完毕后，路晓琪低头喝了一口水，她自己都被自己给说晕了，就不相信这些学历史的教授不会晕！要不是有系统时不时在她脑子里提醒着一些关键的高大上的不明觉厉的专业名词，这番话她都编不出来。

　　果然，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只见三位老教授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脸上都浮现出一种信息过载的茫然，甚至金教授和杨教授都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田凡这个年轻人在一旁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有眼睛瞪得老大。

　　这什么“异构数据”“迭代训练”“物理引擎和逻辑规则”……那个，他当年是文科生来的啊。

　　他看了一眼更懵的导师和教授们，作为年轻人只能挺身而出。

　　于是，田凡弱弱地问：“是不是就像阿尔法狗和国手们下围棋一样，因为喂给了它大量的数据和信息，所以它能够从中学习和提炼出自己的思路，再进行模拟与推演，甚至能推演出人类棋手都没想过的新招？”

　　最后还战胜了人类。

　　路晓琪弯了弯嘴角，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对，差不多就类似这样！”

　　这么好的比喻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田凡忍不住惊叹：“那这一定是要耗费极大的算力……恐怕是个天文数字了！”

　　路晓琪：“这就是我们的商业机密了。”

　　田凡连忙道歉：“啊！对不起路总，是我多嘴了。”

　　看到他们几个还是有些懵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我大概知道几位教授的来意。我老板这个人呢，是个隐世派，他从不参与外界的一些社交之类的，其实我也只见过几次。不过下次汇报的时候我会记得问一下他，能不能公开一些古籍或者是誊录稿……”

　　杨教授猛地抬头，兴奋问：“可以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眼中熄灭的希望之火瞬间重新燃起。他才不管什么引擎，什么AI，能看到古籍才是最重要的！

　　金教授更是喜形于色，连声道：“哎呀，小路，这……这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原件没了，有抄本扫描件也是无价之宝啊！你放心，我们绝对尊重版权和隐私，学术引用一定注明来源！”

　　“扫描件或者是抄本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路晓琪不确定地说，“不过，要看他怎么想啦，我也只能是劝劝他。”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知道的！”金教授一改刚才的沉痛，喜上眉梢，“你能帮我们这个忙实在是太好了！”

　　“举手之劳而已。”路晓琪笑道，“毕竟，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嘛，都是为了复原和复兴华夏的传统文化。”

　　听到她这样说，易教授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感叹道：“是啊，我自己在研究的时候就经常在想，华夏古代的时候就能有这么高效率的织机，有那么发达的纺织业，简直就是文明奇迹。所以，路老板，你的清河古镇很好，特别好！”

　　她除了体验了VR，还去五号区的纺织工坊看了看，看到有织娘正在纺纱，古朴静谧，像是一幅画，有很多年轻人围着在拍照。美还只是其次，关键是，那架织机和织娘纺织的动作，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从历史中走出来的。

　　易教授忍不住在那橱窗前看了很久。要不是杨教授和金教授催着她赶紧去体验VR，她一定会走进去好好看一看的。

　　路晓琪抿嘴一笑：“您谬赞了。几位教授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杨教授清了清嗓子，老脸微红，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个，小路啊，确实还有个不情之请……你们这个VR馆实在是太火爆了，如果正常排队的话恐怕一天也看不了几次。这个，我们这……时间不等人啊。你看能不能，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种要求，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声如蚊呐。

　　“当然，费用我们照付，按市场最高价走都没问题！”

　　路晓琪立刻明白了，爽快地一挥手：“杨教授您太客气了。这完全没问题，我马上安排给你们单独划出一台体验舱，做学术研究专用，你们只需要提前一天和我们的工作人员联系就好了，不用钱。”

　　“小路费心了！不过，钱还是要给的。” 三位教授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如果能包一台机器，虽然价格不菲，但这笔投入绝对值！

　　路晓琪很不好意思。其实她没做什么，只是提供一个便利，反倒是这些教授都是切切实实在做着复原历史的事情。

　　又聊了聊，再和任志娇一起在宋嫂鱼馆请几位教授吃了饭，宾主皆欢。

　　分开的时候，她提醒他们：“几位教授，有一点我必须强调，VR再逼真，也只是基于数据和AI推演的模拟。它提供的是一种可能性或者说一种视角，但绝不等于百分之百的历史真实……”

　　她只承认这个是VR。

　　几位教授忍俊不禁：“放心吧，当然不会。我们搞了一辈子历史，这点分辨力还是有的。”

　　易教授还问她什么时候会有新的场景。

　　路晓琪挠了挠头，又将锅推到了幕后老板身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听老板说每一段场景的制作都极其耗费资源，工作量巨大。所以你们看到的每一段都很短，新的内容我估计没那么快吧……”

　　她给了一个开放式的、留有期待但也充满不确定性的答案。

　　送走这几位重量级的客人，自己回到古镇办公室，路晓琪一下子就趴到了桌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累啊！”

　　撒谎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尤其是对着几个智商和智慧明显比常人高的人撒谎，简直要花费自己无数心力，死了一大批脑细胞。但是，做成了这样一件事情，心里也很有满足感。

　　路晓琪戳了戳系统：“我干成了这么一件大事，是不是得要有些奖励啊？”

　　系统有些为难：“可是，这又不包括在你的每周任务以及主线任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