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说。
这件事,本就和她无关,是他从前的身份吸引来了那群刺客。
“还记得入府之前我和殿下说的话吗?那群人是我的仇人。”纪珣道,“殿下不必自责。”
“啊?”
云惜见他喝了药,不由地一愣。
“原来是你的仇人。”
难怪锦衣卫那边一时查不到,若是江湖上的流民结仇突发性报复,确实无从查起。
不过,她也不会放弃调查。
“纪珣,你放心,本宫会罩着你的。”云惜说道,“等查出是谁之后,本宫一定替你报复回去。”
少女说话时神采奕奕、势在必得,她很少在他面前自称“本宫”,偶尔说起时,也不是自上而下的打压,反而颇为可爱。
但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怎么会懂那些复杂缠绕的角逐斗争?
连纪珣自己也不记得,他以前有过什么仇恨,都是借别人之口听说。
他不想让她卷入任何危险。毕竟从一开始便答应好,尽量不把麻烦带到公主府。
“殿下能自己做完每天的功课,我便感激不尽了。”纪珣眸色沉静地说。
云惜:“……”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纪珣在嘲讽她。被人打了一顿后,他倒是还学会阴阳怪气了。
“呵呵。”云惜皮笑肉不笑。
总有一天,她会让纪珣看到她的能力。
现在和他聊这些,只有被嘲讽的份,于是云惜转移了话题:“这碗药是不是很苦?”
纪珣颔首:“有点。”
碗里还剩了一点汤药,闻起来香香的。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其实云惜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于是她也尝了一口,刚好是纪珣的唇碰过的位置。
“殿下……”
他瞳眸微缩,盯着她贴到碗边的朱唇,红润润的,看上去如绸缎般柔软。
下一刻,云惜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好苦……”
他是怎么如此冷静地喝下去的?完全是装的吧。
云惜立马站起身,匆匆忙忙往外冲:“等一下,我先去找个东西。圆荷,你把这碗拿走。”
没等纪珣说话,云惜的身影便跑不见了。
圆荷上前收碗,纪珣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眼底恢复平静。
“殿下和纪侍卫感情真好呢。”圆荷笑着说,“从来没见过殿下这么疼着谁。”
一阵沉默后,纪珣缓缓开口:“……你的错觉。”
她对其他侍卫也会哭,除了应南风。
“怎么可能,纪侍卫身上的伤口都是殿下亲自擦拭的,衣物也是殿下帮忙换的。”
闻言,纪珣陷入沉默,他思索片刻,低头看了一眼。
全身的衣物,都不是他受伤时穿的那套。如果真是她帮忙换的……
“……哦。”
他又卖给了她一次。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甜甜的
圆荷红着脸收走了茶碗,没过一会儿,云惜便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得沉甸甸的。
她走到床前,打开油纸,里面是一颗颗饱满油亮的蜜饯,她递到纪珣身前:“这是我珍藏的蜜杏,要不要吃?”
其实她也怕苦,平时生了病,喝药后总要用蜜饯冲苦味。
“我最喜欢吃蜜杏,不喝药也想天天吃。可惜父皇怕我吃坏牙,总是让应南风看着我。”云惜说,“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以后每天有蜜杏吃,不用被人管着。”
然而,因为提前预知了她和应南风的不可描述剧情,她一直把这些蜜杏藏着,生怕被应南风发现,然后触发什么不好的剧情……
如今换了纪珣,倒是不用藏着掖着了。
“蜜杏很好吃的,你以前吃过吗?”云惜抬眼看他,见他一动不动,忽然想起他的手不方便,于是连忙挑出一颗糖色最亮的,送到他唇边。
素白指尖沾了些糖霜,看过去十分引人注目。纪珣低眉,目光往下挪,视线却集中在那截白皙的手指上。
只要他一张唇,便能将那蜜杏含入口中。
“没吃过。”
或许吃过,但他不记得。
纪珣默不作声地咬住唇边的蜜饯,在口中含了片刻,随后喉结滚动两下,吞咽。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莫名优雅性感,云惜忍不住手指一缩,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他的舌尖不小心擦过了她的指头,痒痒的,好像突然有一股电流经过,酥酥麻麻。
再抬眼瞥去,他唇上也沾了些糖油。其实纪珣的唇色很淡,但因为平时脸色有种病态苍白,所以显得有些粉,沾上糖后,让云惜联想到了冰糖葫芦。
如果这样比较,他一定是那种熟了一半的糖葫芦,甜中带酸,而且很难啃。
在她出神之时,纪珣同样若有所思。
“谢谢殿下,很甜。”
比他吃过的所有东西都甜,有一种发齁的感觉。但他不讨厌。
“你还要连续喝好几天药呢,这些蜜杏都留给你。”云惜说,“怕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纪珣沉默须臾,低声道:“不是怕。”
只是药的苦味,会让他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记忆中,曾有人想用一碗毒汤药杀了他,味道也和这一样苦,可是他没死成,他的父母都丧命于此。
现在一喝到苦的东西,心口便会隐隐作痛。
其他的事,他想不起来了。
“行行,你不怕,是我害怕你苦着,行了吧?”云惜无奈道,在这件事上,她不想和他争辩。
人总有一两件羞于启齿的事情,但她没想到,纪珣执着的居然是这种事。
想着,云惜忍俊不禁,唇角不自觉上扬。
正想解释的纪珣见她忽然笑了,眸光一凝,最终没有开口:“……殿下高兴就好。”
总算不哭了。其他的,不重要。
他已经发现,云惜总是对别人的遭遇格外感同身受,虽然他无法理解,但这件事告诉她,又要哭上一阵。
他不想自己从前的任何事困扰她,因为一切都和她无关。
“对了,你的银面呢?”云惜忽然想起这件事,从回来到现在,都不见银面的去处。
对上她直白的视线,纪珣下意识偏过脑袋,垂落的发丝遮住半张脸:“吓到殿下了?”
他回来那晚浑身是血,没带银面,一般人都会被吓到。他记得,云惜的脸都被吓白了。
“我早就习惯了。”云惜嘟囔道。
梦里不知见了多少遍了。况且,他另外半张脸实在生得好看,仔细看不觉得可怖,反而有种妖冶的神秘感。
他从前明明不在意,现在反倒遮掩起来了。
“碎了。”纪珣冷静地说,“和刺客交手的时候,不慎落下了。”
“过些天,我赔给殿下。”
云惜道:“那本就是送你的,既然不见了,铸造司那边的金面也快完工了,正好换新的。”
“嗯。”纪珣低低地应了一声,阖上双眼。
“你困了?可是外伤药还没上。”云惜说。
他迟疑片刻,道:“我自己来。”
云惜质疑道:“你确定?你有很多伤口都在背后。”
“殿下,我早就说过,我不卖身。”纪珣淡淡地说。
云惜:“……”
“事不过三,我不会再卖了。”
云惜:“…………”
不出意料的话,这件事肯定是圆荷告诉他的,如果她猜得没错,他刚才肯定又无意识地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难怪圆荷是红着脸出去的。
思毕,云惜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她已经无话可说。
……
接下来几日,云惜都没有再回过寝殿。她的寝殿环境好,而且纪珣不方便动身,暂时留给他养伤。
他没法再帮她写功课,之后自然得云惜亲力亲为,她终于不再偷懒,认真地写完了。
写完功课后,有种知识短暂经过大脑的舒畅感。
果不其然,自从那日圆荷出去后,公主府忽然流行起一阵风言风语,都在谈论她私底下怎么疼爱纪珣,甚至把寝殿让他住。
云惜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怪,但仔细想想,这也是有好处的,若是下人们经常在纪珣面前提起她的好,或许他以后就不会想着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