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的三维世界中，我们的身体利用五感感知世界，同时大脑也在做判断和筛选，但在赛博世界中，两个个体实际上只是带着标记的两团脑电波接收端，一对一的话问题不大，但一对多起来，接收方又应该如何判断发送方的身份？又如何保护使用者的安全？

　　脑电波是很敏感的，一点点波动都能让身体产生巨大的反应，就像是把人直接丢进风暴中，都不知道风是从哪里来的，就会被撕碎了。

　　苏正义模拟过很多次，无一例外，用来沟通的小小虚拟空间都会在最后崩溃。

　　这就像一台精密的手术，需要更加有实力的医生来把控。

　　温棠闻言想起了前世的解决方案，说道：“你临床试验过了吗？”

　　苏正义自然摇头，“当然没有。”

　　没能稳定的技术，怎么能直接用在人身上呢？他们实验时使用的都是模拟出来的脑电波。

　　“直接上人试试。”温棠鼓励道，“要相信人脑的力量，其实我们平时在日常中接收到的信息，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多了。”

　　这便是温棠上辈子的世界里，无数科研者走了很多弯路发现的最终答案。

　　人类的大脑一秒钟到底处理了多少信息？全身皮肤细胞的冷热与触感，相当于五亿到十亿像素的眼睛成像，二十到两万赫兹的声波接收……这些所有信息要是转换成数据，形成的数据大小比一般人想象得要大得多，但人类却能在一瞬间完成处理与解析。

　　生物的潜力可能才是这个星球最庞大的宝藏也说不定。

　　可惜的是，苏正义听到温棠这么说，吓得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冒这个险，于是这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回家温棠跟解勋说起这件事，下意识喃喃道：“为什么不试试看呢？我说的明明还挺有道理的。”

　　“……”解勋顿了一下，“你就这么确定能成功？”

　　温棠：“总得试试看啊。只要做好防护措施，这个实验现在并不算危险。”

　　解勋没回答。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敲响，薇薇安从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

　　“爸爸，妈妈。”薇薇安皱着脸，“亚瑟又不吃东西了。”

　　温棠与解勋对视一眼，齐齐翻身下床。

　　第二个让温棠焦灼的事情，便是亚瑟的健康。

　　“已经把肉打成稀粥了。”女仆见两人进了狗狗房，面露难色地说道，“但还是没胃口。”

　　亚瑟的年纪渐大，换算成人类已经年过八旬，这段日子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家里为他请了不少宠物医生，可它还是渐渐瘦了下去，走起路来动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灵敏。

　　此时见到薇薇安把温棠和解勋叫来，亚瑟趴在窝里疲惫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闭上眼睛趴了回去。

　　解勋走上前揉了揉它的脑袋

　　，“怎么不吃东西？”

　　亚瑟呜呜了两声。

　　温棠鼻子不由一酸，想起它小时候活泼好动的模样，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亚瑟是他们的家人，虽说生死有命，可真到这一刻，谁又能轻易接受？

　　薇薇安抱着温棠的大腿，看着解勋把亚瑟了抱起来，温柔地给它梳毛按摩，仰头说道：“亚瑟不可以一直陪着薇薇安了。”

　　温棠垂手摸了摸薇薇安的头。

　　薇薇安很清楚地知道生物寿命的极限，也许在这个屋子里，她是最清楚亚瑟状况的意识体。

　　寿命，基因，腐朽，碳物质循环……从生物、化学、物理、哲学等各个角度，人类的知识对死亡有全方位的解释，她知晓这些的全部。

　　可死亡的知识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控制它呢？

　　薇薇安看着亚瑟此时安静的模样，眨了眨眼，身体悄悄往温棠身后躲了躲。

　　这之后解勋亲手为亚瑟做了一些小狗易食的小菜，亚瑟这才勉强吃了点。

　　家里也不再请宠物医生了，解勋和温棠都把工作搬回了家，每天陪着亚瑟，希望它能开心一点。

　　薇薇安也是，到了晚上也不待机，拉着自己的充电线，坐在亚瑟的旁边，不眠不休地看护它。

　　“亚瑟，你什么时候回来？”薇薇安伸出耳朵凑到亚瑟嘴边，“我知道你要死了。到时候爸爸妈妈伤心，我会安慰他们的。但是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亚瑟缓缓掀起眼皮看了薇薇安一眼，没说话。

　　薇薇安：“你不可以睁开眼睛看我，你这个样子，薇薇安要哭了。”

　　亚瑟叹了口气。

　　薇薇安：“你怎么不理薇薇安了？薇薇安要哭了。”

　　亚瑟：“……”

　　一时之间，亚瑟做什么都不是，它躺着薇薇安要哭，它抬头，薇薇安要哭，它叫一声，薇薇安也要哭。

　　最后是薇薇安觉得自己不好，打扰老人家休息，跑到了温棠那儿去问她，“妈妈，亚瑟为什么一直要惹我哭？”

　　温棠一下没回答上来，还是解勋接过话，“薇薇安，亚瑟没有惹你哭。”

　　“是你舍不得他了。”

　　薇薇安：“哦，是薇薇安舍不得亚瑟了。”

　　温棠听这话，差点跟着薇薇安一同哭出来。

　　这天之后，薇薇安不再老老实实地待在亚瑟身边，而是在忆棠与家里往返，多的时候甚至一天往返四五次。

　　温棠以为薇薇安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但问起小刘来，却只说薇薇安什么都没带，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去公司，然后又两手空空回来，回来就钻进亚瑟的房间。

　　就这么一个月后，薇薇安又一次往返忆棠，这一次她带回了她的宝藏箱子，放在亚瑟旁边。

　　“我给你准备好啦。”薇薇安打开箱子给亚瑟看，“你想要待在糖果旁边，还是小螺丝旁边，别担心，到时候我给你把小乌龟也放进去。”

　　亚瑟懒懒散散地睁开眼，扫了一眼箱子，然后顿了一下，伸出爪子，轻轻戳了戳薇薇安的胸口。

　　薇薇安：“没问题！亚瑟可以住在薇薇安家里。”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亚瑟忽然有了精神气，它跑到解勋和温棠的身边分别转了几圈，又叼来它最爱的小乌龟，放进解勋的手里。

　　解勋立马推掉了所有工作，陪亚瑟玩了一下午。

　　其实没有玩多久，亚瑟就累了，一直趴在解勋的怀里不愿离开。

　　晚上，薇薇安做了一个小花冠放在亚瑟头上。

　　薇薇安：“亚瑟，你要快点回来哦。”

　　温棠哭得稀里哗啦，被解勋抱在怀里轻轻安慰，他自己只是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亚瑟的葬礼安安静静，怕它一只狗孤单，大家把它埋在了家的后院，在上头种了一棵小树，解勋每天转身，都能从书房的阳台上看见温棠细心为小树打理的模样。

　　薇薇安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喜欢待在忆棠里，直到有一天苏正义喊她来帮忙，才发现异样。

　　“今天薇薇安拒绝执行我的任务。”苏正义带着薇薇安来找解勋，“但她不愿意告诉我理由。”

　　薇薇安蹲在书桌下面，不让解勋看到她。

　　解勋敲敲桌子，语气严厉，“薇薇安。”

　　于是薇薇安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

　　解勋：“为什么拒绝？”

　　薇薇安：“……不想做。”

　　解勋诧异，“为什么？”

　　薇薇安嘟囔囊道：“不想浪费资源。”

　　“他的方法是错的。”

　　“他不应该这样！”

　　苏正义闻言，二话不说拉着解勋和薇薇安就往实验区跑，一通检测下来，薇薇安竟然还发起了脾气，连温棠都被惊动了。

　　温棠：“这是怎么回事？”

　　隔着单向玻璃，里头的薇薇安坐在椅子上一脸不满地甩腿，面前电脑上的测试题一道都没做。

　　但苏正义却满脸喜色。

　　“她在表达不满和抗拒。这是在以自我为边界，做喜恶判断。”

　　“所以？”解勋隐隐预料到了什么。

　　苏正义大笑三声。

　　“薇薇安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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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亚瑟呜呜呜呜……亚瑟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哭）

第127章 求救两年后。

　　两年后。

　　“……主城写入第三百六十七次模拟实验准备就绪。”

　　“一号端口正常。”

　　“二号端口正常。”

　　“备用电源正常。”

　　“保险端口正常。”

　　忆棠开发实验楼总控室,占据整面墙的大屏幕上一半显示着实验区各个方位的监控画面，另一半各种眼花缭乱的数据正在动态波动着。

　　底下一排排的电脑前，工作人员紧张而专注地监控着各自面前的数据,然而他们手边却没有键盘和鼠标，屏幕上的界面仿佛正随着他们的视线移动而改变着展示重点。

　　监控里,一台酷似睡眠仓的设备正处于监控正中，里面空无一人,而它的外头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不断在记录着什么,其中一人手轻碰睡眠仓的玻璃罩子,上头便弹出一个全息页面,他随即开始点击操作。

　　总控室后端垫高两层的高台上,忆棠所有高层此时尽数到场。

　　解勋位列正中，他一手插兜一手扶着扶手，静静地等待着实验开始。

　　“之前跑出来的数据都很漂亮。”温棠就在他旁边,“这次成功了的话,可以招募志愿者了。”

　　“嗯。”解勋侧头,“薇薇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