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奈何她那张稚嫩的脸实在是欺骗性强大，大大的眼睛与精致的头骨比例活像一只小猫，让人见了心头都不由软了下来。
“快十四了。”温棠乖乖回答。
“比我女儿大。”苏正义说道，一点不觉得这时提及自己尚且三岁的女儿有什么不对，“对于之后的去向有打算了吗？”
他指的自然是大学的选择，如今有这样的成就在身，全中国的高等学府都将为温棠敞开怀抱。
苏正义本以为得到金牌后，温棠会表现出欣喜与激动，没想到她看上去非常平静，平静到仿佛这些荣誉与橄榄枝都跟她没有关系。
这样稳重的气质出现在如此年幼的孩子身上，不免有种不和谐感，但考虑到早慧的孩子通常都早熟，苏正义也在不知不觉间调整着对温棠的态度。
跟邮件通信里的印象相比，真实的温棠似乎更加成熟，让他不由得去平等地重视。
也许是因为方才他才亲眼见证温棠破下了赛事记录，而在中国教育系统的竞争中走上顶端的人，或多或少都盲信实力与知识的力量，无论对方年纪多大。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温棠没打算接受任何一个橄榄枝，除非解勋有需要，“我参加比赛，其实是想来见你。”
“嗯？”苏正义略微惊讶。
这种说法，就是本来并不打算参加竞赛的意思？
温棠绕过桌子，把背包放上桌面，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本文件夹，在苏正义面前打开。
“我研究过你们的研究成果。”温棠不紧不慢道，“直到三年前，你发表的论文已经初步找到了在信号解码层面解决人脑电波解析难题的方法。”
“——通过构建融合脉冲神经网络（SNN）时序特性与图注意力网络（GAT）空间关联的混合架构，提升模型对神经可塑性的自适应能力，准确率最高达到了56%，成果非常惊艳。”
“但我通过复现发现，你的实验结果是错误的。”温棠说道，“根据我的模拟数据，你的架构准确率最多只有32%。”
苏正义闻言眉头一皱，心中刚凝聚出来的敬意瞬间消散了几分。
这篇论文他不可能没印象，那时他才刚组建好自己的团队，还很年轻，行业里的人都对他的实力呈观望态度，而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回报恩师的恩情，他可谓是牟足了劲想要做出成绩。
为此他们当年所有成员可谓是呕心沥血，绞尽脑汁，竭尽全力，用了数年才打通了其中的关窍，得到最后那个不容易的56%。
这也是他自独当一面以来，给业界拿出来的最高成就，为世界脑机接口技术的发展打开了新篇章。
而此时，自己当年最骄傲的作品正被一名十几岁的孩子质疑。
这着实莫名又荒谬，
虽然他承认温棠智慧过人，但这项技术若能够如此简单就被证伪，也不至于被业内称赞数年。
要知道他做的可是脑电波的信号解码，而目前还并没有真实可靠地实现真正的脑电波捕捉和传导的技术，为了搭建测试环境，他们自己也用了很大功夫才勉强通过粗采集和信号加强的方式抽取出人脑电波数据进行分析。
这些工作无论如何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一名初中生哪里来的资源？
这么想着，苏正义也没把温棠的话放心上，只觉得她是初生毛犊，想法还不是很全面，估计漏了不少关键条件才得出这种结果，带着教导的心态说道：“哦？那你来说说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里。”温棠指着文件上的图片，“你的模型，神经回路出错了，它完全没有理解人类大脑的工作形式。”
苏正义失笑道：“还没有人知道人类大脑是如何工作的。”
“有的。”温棠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有的。”
“自从这篇论文发表之后，你的团队就再未发出更加惊艳的研究成果，这几年都是一些小打小闹。”
温棠顿了一下道：“如果你是缺少资金，那么不如加入我们的团队吧。”
苏正义显然还是没当真，笑道：“哈哈，也可以，不过我平时工作很忙，就先做个技术顾问吧。”
见苏正义态度愈发小看她，温棠反而不着急了，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将耳机的一半递给苏正义，然后说道：“先别急着下定论。苏教授，过去半年跟你通邮件的人不是我。”
“戴上跟她说说话吧。”
苏正义不明白温棠的目的，笑容不由收敛了几分，抬手看了看手表，“好吧，既然跟我联系的不是你，那她怎么没到现场来见我，让你来了？”
“她也来了，就在你面前。”
苏正义眉头一皱，没说话。
温棠低头点开自己的手机，调出薇薇安的交互界面。
黑暗的屏幕里，一个Q版小人突然探出了一个头。
对于设计形象和UI，温棠向来没什么想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薇薇安捯饬起了自己的“外表”，如今原本简约的简笔线小人已经有了3D动态效果，三头身的身体和圆嘟嘟的脸蛋可爱得不行。
此时她通过手机摄像头看见苏正义，眼睛发亮地挥了挥手。
紧接着屏幕正中发出一行字：【苏教授！苏教授！苏教授！】
苏正义双目微张，“这是什么？”
“是薇薇安哦。”温棠把耳机又往前伸了伸。
苏正义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预感，心跳加速，但面上却不显，纠结半晌，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接过耳机，戴了上去。
“耶！苏教授！苏教授！”薇薇安开心的声音传来，“我的好朋友苏教授！”
苏正义接过温棠的手机，盯着里头的小人，“这是AI合成的声音？”
“是哦！是哦！”薇薇安能够接触的人不多，见到苏正义高兴得不行，在屏幕里跑来跑去，“太好了！太好了！薇薇安可以跟苏教授交朋友啦！”
毫无思考时间，顺畅的宛如真人的交互体验……苏正义脑袋一懵，脱口而出道：“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不是电话——冷静点薇薇安。”温棠戴着另一边的耳机，无奈说道，“你可以试一试。”
AI合成的声音，不是人，或许是预设的程序？想到另一个可能，苏正义迅速否定，定了定神，抬手在手机屏幕前晃了晃。
薇薇安的脑袋随着苏正义的手指左右摇摆。
苏正义：“背诵π的前一百位。”
薇薇安嘀嘀咕咕背诵，中途躺了下去。
苏正义：“因式分解2的100次方加3的100次方。”
薇薇安立马给出答案。
苏正义：“你给我发的倒数第三件邮件的倒数第三十四个字是什么？”
薇薇安：“亚！”
人工智能专业的专家，自然有分辨人工智能的方法，紧接着又问了数个问题后，苏正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停下时，他看向温棠，嘴唇微微颤抖。
温棠已经拿着准备好的纸笔等着了。
“请你先签署保密协议。”温棠笑眯眯道，“这之后的事，我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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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女神也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啊~
第89章 渊源
其实温棠并不担心苏正义将薇薇安的存在泄露出去,她清楚地知道薇薇安背后的技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有多么震撼，即使苏正义真的向别人说起，在没有实物的基础上,也不会有多少人真的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觉得他疯了的可能性更大。
但她一开始其实也没打算直接将薇薇安就这么展示出去——实在是孩子太闹腾了。
从被温棠识破了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以后,薇薇安就一直在她的手机里不断发文字框。
【苏教授是好人！是好人！】
【他有很棒的女儿！还有很棒的老婆！】
【我要见苏教授！我要见苏教授嘛——！】
薇薇安撒泼打滚。
很明显，薇薇安的“自我意识”正在苏醒,她开始意识到“我”的存在,意识到“我”与“世界”的区别,并与此同时感知到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外界带来的焦虑感。
薇薇安闹得太厉害,温棠焦头烂额,只好在比赛开始前答应她带她去见苏教授,才让她平息。
“就是个小孩子。”温棠老气横秋地叹气，“一看不住就捣乱。”
薇薇安：“薇薇安没有捣乱！”
签了保密协议后，两人从体育馆转移阵地,跟夏延说明好情况,温棠跟着苏正义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从方才开始,苏正义就一直握着温棠的手机来回看，一双眼睛冒着光，手不住地颤抖,“这怎么可能……三年的时间,两万多次调试，怎么可能……”
说着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竟红了眼眶。
温棠见他突然如此情绪外露，面露疑惑，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这么激动吗……
因为养孩子而焦头烂额的老母亲已经完全忘记了孩子诞生那天自己是多么张惶了。
“不好意思。”苏正义控制住情绪,把眼镜戴回去，将手机还给她，“只是太激动了……我有一个朋友，若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但是……”
温棠了然，明智地没有追问，耐心等待苏正义缓过来。
半晌后
，苏正义喝了口柠檬水，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你可真不像个孩子。”苏正义语气带着几分释然与惆怅，“她叫什么名字？薇薇安。薇薇安……真好。能让我看看她的代码吗？”
温棠摇摇头，“不行。只有我们团队核心成员才能看。”
苏正义：“你们团队是吗……负责人是谁？”
此时的苏正义在心里暗暗罗列出了国内人工智能领域内的所有顶尖科研者，心想着到底是哪一位前辈秘密组建了如此优秀而有才华的团队，甚至于刚刚崭露头角的天才少女都在他的麾下……不，说不定温棠正是在他的要求下才故意现身于世。
是B大学的于培吗？还是北京的邓老？亦或者是国外的哪方势力……一定不可能是美国那位，他不敢出现在这里，但这个技术除了他还有……
温棠：“我就是负责人啊。”
苏正义愣住了，没反应过来，“啊？”
温棠戳戳薇薇安，薇薇安爬起来给妈妈证明，“嗯嗯，是的是的，我是妈妈和爸爸的宝宝，我出生在妈妈爸爸的团队，我们的团队可棒啦！有我，亚瑟，妈妈……”
眼看着薇薇安就要把她们的老底都爆出来，温棠连忙把手机倒扣，面不改色地道：“就是这样。”
薇薇安：“妈妈！”
苏正义恍然回想起来，在过去的邮件里薇薇安确实跟他提过她的父母，只是那个时候他只认为是人类血缘关系，但如今一细想……
苏正义不敢置信，只觉得温棠还有所保留：“请相信我，你的导师应该也听过我的为人……对了，你的导师是不是还在体育馆？”
“没有导师捏。”温棠说道，“那是我的班主任，他是学马克思理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