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嬴政点头。
“那表兄多喝些。”她高兴,吩咐人将奶茶温着,方便随时喝。
这个冬季,是拥有烤肉与奶茶的季节呢。
可惜了这时候不让吃牛肉,杀牛是触犯律令的,如此这般,牛油提取不到,其他材料般般只找到了花椒,葱、姜,没有蒜,想吃香辣火锅复刻不出来。
她为何知晓呢,因为她前世听说牛油火锅最香!一直没有吃过。
然而“”连辣椒也没有,只有茱萸,茱萸虽然也有辣味,却与辣椒的辣有些不同,越想她越馋。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她不知道,唉。
不过她晓得在丝绸之路之前,国内许多东西都没有。
可惜的是,丝绸之路……她只记得这四个字,丝绸之路发起的目的是干什么的、都去了哪些国家?她一概不知。
夜间,两人吃着炙肉喝着奶茶饮子,般般想起了一事,“对了,去岁表兄与栎阳在踏雪轩前吵架,是怎么回事啊?我一直想问,后来忘记了。”
嬴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要将芈良人的衣冠冢挪到前周王的所在地。”
“表兄拒绝了?”般般咬了咬筷子。
“起初拒绝了,后来仔细想过,也实在架不住她整日围堵,帮她办了。”
“?”般般没能反应过来,“大王能同意么?”
嬴政瞧了她一眼,扬起眉毛,“自然是偷偷挪的。”
般般愣了一下才回神,怪异的打量表兄,只觉得他用这种口吻说话还怪可爱的,一时不确定他是戏弄她的还是真的,“我不信。”
嬴政夹起一块炙羊肉,在干碟中滚过一圈,确保裹上了满满的蘸料放进嘴中,咀嚼几下道,“父王并不在意芈良人,如你所言,他不爱芈良人,甚至连喜爱也称不上,死去的人在他眼里不过黄土一抔,倘若他真的对她有感情,在芈良人死后便会追封她,可惜没有。”
般般颇有怨念,无声冲他比了个口型,“王室无情。”
嬴政闷闷笑出声,无奈看了她一眼,也学着她无声问,“包括我么?”
般般作势思索,旋即笑,“不包括!”
不过这也被栎阳找到了门路,原来求王兄办事,死缠烂打也可以,这让她在这无情的王室中,感受到了一丁点亲情,偌大的秦宫,只有王兄待她不过分冷漠。
姬小娘与太子的婚事敲定,阖宫上下皆知她是未来的太子之妻,是公主们的王嫂。
就连炀姜也扭曲着一张脸温顺了许多,当然,只是表面,她翻人白眼的毛病压根没变,般般基本每天都要吃她一个白眼。
但她也怪得很。
一同进课的这些公主们,她唯独肯将自己带来的吃喝分给般般,虽然每次说辞都是‘你肯定没吃过,毕竟你从前在赵国,让你见识见识。’,放课后,平均四日总有一日说有事顺路,要跟她一同走。
般般不理她,她便会嚷嚷着我与你说话呢!
慢慢的,般般也缓过来了,合着这位公主还真喜欢她啊?
她在这深宫中仿佛没有朋友,没听过她与谁走的近,反倒她不受夏八子宠爱倒是真的,般般大方,觉得她挺可怜,就带着她一道玩儿了。
炀姜翻她白眼,她狠狠翻回去。
两人经常在学堂上翻来翻去,较上劲,然后双双眼皮抽筋。
赢月追夫之路慢慢长,翻过了年儿,听说蒙恬与她说了个分明,言明自己对公主不曾有那种心思,狠狠伤了她的心。
平淡的岁月悠悠然的度过。
在秦王预谋出兵再次攻打魏国一雪前耻之际,他再次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这一次瞧起来颇为严重。
姬长月与太子嬴政几乎整日都在床前侍疾,国政大权悉数被国相吕不韦所把持。
般般自入宫以来,除却初来乍到嬴政带着她到北宫转悠过一圈,以及参加各大宫宴之余,她再也没有踏进过北宫大门。
咸阳宫正在北宫,她本能的不往那边去。
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嬴政与姬长月吃尽了苦头,她也不得不跑两趟了。
从云陪着她一道,食盒里提着满当当的吃食,小声捏着嗓子说,“奴婢看这些日子王后满脸疲惫,累极了也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来送呀。”般般往前走着,“要让姑妹晓得有人惦记她,她用不用是她的事。”
侍奉长辈怎能因为觉得她不需要就不去做呢?她前世没有长辈,这些也是她自己这般想的。
“奴婢并非不让公主给王后送吃食,奴婢是怕撞见前朝重臣……”
在这方面,从云天然对朝臣怀抱着畏惧之心,她毕竟不是从小就在永巷调教的宫奴,牵银要比她稳妥许多。
但从云更了解般般,在般般心中所占据的分量也更大。
因此般般愿意宽慰她,“你别怕,就算遇到朝臣,也是他们向我行礼。”
说着说着,还真撞见一个。
般般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心跳如鼓。
从云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巴,没看清那是谁。
——“我要你站在我这边!”
一道熟悉的声音戾然低呵出声。
是姑妹的声音?
般般稍愣,露出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那边。
长长的廊下,阴云密布,王后姬长月一身朱色深衣,妆容浓艳,纵然倾城之姿,难掩眼下的黑青,想来也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了。
而她对面的……不是吕不韦又是谁人?!
般般惊愕,立刻将脑袋缩回去,抚着心跳强装镇定,示意从云别出声,她再次探头小心翼翼的看。
只见吕不韦双手托举起来,确保自己不碰到姬长月的身躯,无奈的语重心长,“你是这般急切作甚?”
“我能不急么?你说呢!”姬长月压抑着的焦躁破土而出,眼眶都红了,“你听见了么!你装什么傻!”
“什么装傻。”吕不韦深深叹气,“太子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你何必着急呢?”微微顿了一下,他提点道,“这种关键时刻,你怎能暴露你这幅面目,王上若是瞧见,只会猜忌你,猜忌太子,反而多生事端。”
“我知道。”姬长月沉下口吻,“我说我要你站在我这边,你听明白了吗。”
“好好好。”吕不韦一连叠字好几声,“你先……”他看了看她抓着自己手臂与胸口的手,表情微妙的露出几分尴尬。
姬长月狠狠松开他,不解气的又推搡了他数下,骂他,“你也算是个男人!”
吕不韦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倒也不曾还嘴。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姬长月踱着步子,“王上病的这般突然,华阳太后已经蠢蠢欲动!楚系动作频频,想要为成蛟争取继承权!”
她咬牙,恶狠狠,“那个死老太婆,一开始就与我做对!我恨不得杀了她泄——”
吕不韦‘哎哎哎’的叫着捂住她的嘴,“你糊涂,还不快憋回去!”
“你如今多大了?又非当年的小姑娘,我当你做了几年王后有长进,还如此口无遮掩。”
“那你说该怎么办?”姬长月推开他,她发了狠的颤抖,“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夺我政儿的王位!”
吕不韦沉吟片刻,只道,“你别怕,我来办。”
姬长月这才满意,指着他冷哼,“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杀了你。”
吕不韦乐呵笑,熟练的顺着她脾气拐弯,“岂敢,岂敢,王后之命不韦定当尊之。”
听到这里,般般背过身,心跳如鼓,竟不知一国丞相与当朝王后是这样相处的,她这才对这两人昔日成婚过有了真切的认知。
但让她心跳加速的不只是两人的举动,更在于姬长月说的话。
楚系异动频频,指的是华阳太后的母家楚国吧?
般般心里咯噔一声。
这正是秦国外戚,姬长月并非赵国王室,乃至于嬴政没有坚硬的后盾,导致他没有能量与楚系抗衡,难怪她忌惮华阳太后。
般般想明白这些,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
她不知晓自己是怎么等人离开,又是怎么走到的北宫秦王寝殿的。
只觉自己腿脚发软,仿佛踩在棉花上,若非行云扶着她,她要摔倒了。
她第一次认识到表兄的艰难,她只知道他会登位,会做秦王、做皇帝…
秦王这时候病重,嬴政定然如履薄冰。
吕不韦掌控着国政,选嬴政还是选成蛟都不耽误他摄政,因为这一公子一太子都年幼,远远不到可以亲政的年岁!
难怪姬长月发了疯要吕不韦站在她这边。
刚走到门口,般般便撞见了预备离开的嬴政。
“般般,你怎么来了……”话音未落,他立即摸她的小脸,“你脸色怎的如此白?是谁欺辱你了?”
他凌厉的盯向一旁的从云,却发现从云也是牙关打颤,颤颤巍巍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没有。”般般声音低如蚊虫,将方才看见的悉数告知表兄,小脸煞白,她不擅长做作戏,即便努力撑着笑脸,也不像真的开心,“表兄,表兄,我是不是跟姑妹一样帮不了你。”
她说的正是妻族。
但起码姑妹还在拉拢丞相吕不韦,虽然是以半威胁半发疯的方式。
但两人之间,不仅姬长月不是王室公主,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嬴政没有有力的母族,来日也没有有力的妻族,注定了他将要孤军奋战。
“你想这些作甚?”嬴政端起她的脸,他也有些怒意上头,但这并非是冲着表妹的,“这不是你该思考的,你只管每日开心便是!”
般般鼓着气,嗓音发着抖,“我怕有人伤害表兄!!”怎能不想呢?
嬴政一怔,看着她的脸,没说话,随后径直将她用力拥进怀里,眼眶有些酸涩起来。
般般也更加用力的搂着表兄的肩膀,却摸到他消瘦下来的骨骼。
当下两人相拥着,一个慌自己不能帮上表兄,一个怨自己害的表妹为自己担心。
两颗心竟愈发靠近了。
好半晌,嬴政微不可察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些早在我第一次说娶你之后就想过了,这么几年了,我早有应对之策,你别怕。”
“况且,焉知没有妻族没有母族一定是坏事呢……说不准,他说的契机注定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