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做了皇帝多年,嬴政已不像还是秦王时的莽撞,他放弃了征调五十万大军,分五路进军的想法,而是启用了任嚣与赵佗,采用稳扎稳打的策略,一边进攻,一边建立据点,实时移民实边。
将战事损伤降到最低,稳步南征百越。
此战因缓慢,持续了将近五年,以设立了海南郡、桂林郡、象郡、闽中郡作为终结,岭南也彻底被纳入了中原的版图。
嬴肇在二十岁那年才大婚,次年般般的孙女降生。
星枢与嬴政商议了半年之久,终于拿到了七万兵马与数不清的弹药武器,开启了自己的渡海之旅,她对般般的说辞是:想去外面看一看。
般般要她常写信回来,她笑着应允。
只是,七万人真的能行吗?
她心里划过这个疑虑。
星枢后来写信回来,般般才知道她与嬴政的意思。
那七万人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十足的好战分子,这些年已经被星枢笼络,他们自愿追随她开拓海外。
意思是,那七万人是送给星枢的,是她的人,嬴政将不再要她归还。
“可是,七万人未免太少了?”
“起初她只要一万,她这些年已经将海外的发展知晓的了然于心了,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假意道她若是败了,灰溜溜的回来会很丢脸,“她回去思索了半月有余,将人数提至七万。”
虽说海外如今还像远古社会一样……般般迟疑,此后每个月都在惦念着女儿送信回来。
第二个月,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好家伙,她女儿把王翦偷走了,王翦年事已高,还能活多少年?
嬴政表情怪怪的:“她借海外拥有长生不老药为理由,好说歹说,将王翦哄上了船,若非李斯心里只有我,也要被骗走了。”
又是三年,一面白色的秦旗自异陆升起,此为黑色旗帜的秦旗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一。
般般急急忙忙找地图辨认,诶,澳大利亚!
据她的人所说,再向东北,还有两块接壤的大陆,农耕技术落后,是块大肥肉,她想要据为己有。
是北美洲和南美洲的意思吗?
般般也不敢确定,这边嬴肇被妹妹激励,脱口而出秦国的西方接壤的也有许多土地,没准也可以纳入秦国的版图,然后就被淳于越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皇女的境况与大秦的境况一样吗?
大秦的庶民们经历两百多年的战乱,其中商君变法确立耕战体系,又度过了一百三十五年的酷烈徭役,虽然秦国已经一统天下,也是元气大伤,需要好好的休养生息。
再次展开大规模的对外战争他极为反对。
淳于越念念叨叨,一心希望嬴肇能做个仁君,至于嬴政……他哪敢期待,这人自认为自己是有德之君,结果没两年原型毕露,当场南征百越又打了五年,打得他提心吊胆,生怕引起动荡。
好在国内局势良好,有赖于皇后时刻的抚慰,加之他自身也懂得刚柔并济,民众接受度良好。
在这一年,王绾年老卸任官位,嬴政封李斯为丞相。
李斯自嬴政加冠亲政便跟着他,从一代秦皇的22岁侍奉到了如今的50岁,终于当上了丞相,虽说有萧衡这个右丞相制衡,也算圆梦了。
终于确定李斯就是般般记忆中会跟随胡亥造反的丞相,般般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夜里,她左思右想寻时机想要告诉他。
嬴政却将一纸诏令递给她。
般般展开观看,顿时愣住。
无他,此为遗诏,若他驾崩,他要李斯殉葬,赐他一同葬于骊山陵墓:“入侍陵寝,续尽忠节,永为冥佐。”
意思是就算是做鬼,李斯也要继续效忠于他,到地府里两人继续做君臣。
般般一头问号:“死了你也要跟他睡一起?那我不死了,你俩死吧。我还要做太后享福呢,肇儿爱我,我要什么都会有。”
嬴政:“?”
哪个字是睡一起的意思呢?
第144章 正文完结 “是他的皇后,更是生命的终……
般般话里话外是若她想要身强体壮的伶人取乐,嬴肇是不会反对的,就像当年的姬长月那样。
嬴政质问:“取什么乐?”
“明知故问,”般般仰着脑袋,故意等了片刻才道,“敲编钟啊。”
“我也会敲。”
当晚他当真硬要敲编钟。
床榻上,般般摸了摸他的腹部,“表兄的身上竟然没有赘肉。”
嬴政没说话,他能说他平日里留心维持身材这种话吗?包括她平素用来保养脸颊的物件,他也有用。
入了冬,跨过年,今年嬴政的生辰般般特意大办,此为他满四十九岁的生辰,无论在哪个层面来说,都是一道坎。
般般提心吊胆,偏偏不凑巧,一早起身他着了凉,略微有些起热。
嬴政瞧着她喂他吃药,喂着喂着,泪珠掉落进药碗里,她佯装无事的擦干,扬起笑脸举起汤匙。
“看来,我原本这一年会——”
话没说完,嘴被死死捂住,“表兄向来避讳这些,今日怎要说出来?”
他笑了又笑,捏捏她的手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用了药,她急急忙忙传了侍医为他再次诊脉。
他还在笑。
“你笑什么呀!”她是真的吓着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笑我昔年怕死,你却坦然,如今形势转换。”嬴政趁她没防备,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说罢浑身一轻。
她当即捏住他的嘴唇,不许他乱说,一双眼眸几乎要瞪出来。
他只好示意自己不说了。
侍医进来诊脉,仔细相看了一番,言明嬴政只是肝火旺盛,加之着冷,体内的火烧了起来,一冷一热对冲,这才让他病了。
煎些药服用便会被治愈。
般般犹不肯放心,生辰宴结束,便巴巴的端来药盯着他喝。
夜色正浓,两人依偎在廊下看月色,几十年中,有数不清的夜里两人都是这样度过的,但每次的心境都不同。
“幼时,我这样靠在表兄身旁,琢磨表兄究竟何时才会歇息,我好困。”
“长大后呢?”
“长大后……”她思索片刻,“表兄究竟何时才会歇息,我好困。”
嬴政:“嗯?”侧过头来看向靠在他肩头的她。
“幼时我是被迫的,长大后我是自愿的。”般般囫囵过去,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嬴政以指腹轻轻刮过她的面颊,“你吃苦了。”
“我没有吃苦。”般般握住他的大手,“虽说随表兄赴秦,彷徨过一阵子,但是嫁给表兄我不后悔,你没有亏待过我,无论是你的爱还是权势,我都得到了,哪里吃过什么苦?”
嬴政顿了顿,放轻声音,“姬家是我母后的外家,就算你我无缘分,你也能享秦国王室的福荫,却远不必如此辛苦,会过得无忧无虑。表妹幼时总喊累,现下想想怎能不累?寻常的女子哪里需要学这样多?懂得持家已是贤惠,而表妹样样精通,自然是吃苦了。”
这些都是为了在他身边,才必须要学的。
“是我想要表妹做我的王后,所以要你学的。”
般般愣了又愣,头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表兄……?”
“不是的。”她还没想清楚,嘴巴已然否认他,“表兄想要我做王后,我自己也想做王后……”她摸摸他的脸,“表兄今日好生温柔。”
“往日不温柔吗?”他笑着问,嗓音放的极缓极柔。
“往日没有这样温柔。”她忍不住想要亲他。
两张脸庞靠近,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处。
亲吻罢,她小声问,“我脸上有没有皱纹?”
他失笑,当真捧着她的脸颊看了又看,“很遗憾,没有。”他神情逐渐认真,“表妹像天上的神女,不会变老。”
“真的假的?净会哄我开心。”般般没好气推开他,却挡不住开心那股子劲,一个劲儿的抚自己的眼角与脸庞。
她的确甚少生出皱纹,嬴政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反倒是嬴政总是操心国家大事,眉间那块生出了些许因皱眉而泛起的纹路,他肤色白,因而稍稍皱眉便很明显。
不过这于他整个人的气质并不妨碍,反而更生魅力。
两人坐了会儿,回到寝殿,她替他敷面,又说起了杂七杂八的小事。
说着说着,嘻嘻哈哈起来有些控制不住。
他不想过了病气给她,她不听。
两人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听她哼哼唧唧的一会儿舒服了,一会儿不舒服。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也跟着一起吃药。
嬴肇语重心长,说是不是天冷了殿内的地龙烧得不够旺盛,斥责了许多的宫奴。
太子生气,这对夫妻出奇的谁也没反驳。
后面不敢再折腾,嬴政有心养病,不出两日自己好了,忙回过头来照顾般般。
她身子没有嬴政的康健,一连过了四五日才好全。
翻过这一年,日子迈入正轨。
这日韩非请旨,想要迎娶炀姜长公主为妻,嬴政扬起眉毛微惊,打趣他:“韩非,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想通了?”
韩非:“……陛下说笑了。”
嬴政准允,婚期定在下半年。
炀姜与韩非大婚这日,般般与嬴政都去了,他们两个做了主婚人,姬承竑酸不唧唧的道,“好大的排场啊韩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