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点点头,带笑道:“姑妹抛费了,听闻这几日总带般般一同玩乐,般般顽皮,姑妹辛苦。昨日父王赏赐我一条白玉珍珠玉坠,政儿观姑妹气质温婉,定然与它相称,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去。”
阳曼公主反应极快,奉承道,“承音妹妹的小字原来是般般么?”
“婉婉有仪,般般入画。般取自温暖美好之意,实在是个好名字。”
般般见公主夸自己,露出一个憨然笑脸。
阳曼公主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璆琳若还活着,也跟般般一般大了。”
提起公主璆琳,嬴政也默然了片刻。
“瞧我,说这些做什么。”阳曼公主重新盈起笑意,“想必你们也是来拜见王后的,就不多打扰了,我宫里还有些杂事没有处理,先行一步。”
阳曼公主刚一离去,般般便迫不及待的追问,“璆琳是谁呀?”
嬴政为她解答,“是她母亲楚夫人的次女,没满一岁便殇了。”
“那的确要伤心了。”说着,般般念叨秦国人取名字都好奇怪,怎会拿玉器当人的名字呢?
“阳曼可并非名字。”嬴政牵着她的手往甘泉宫进,“阳曼公主食邑阳曼县,这是她的封号,她名芄桑。 ”
“那她可有钱了。”般般心想,先王一定很宠爱这个小女儿。
嬴政将表妹脸上的艳羡收入眼底,心想日后寻个富庶的地界,让表妹也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两人一同进到内殿,姬长月正背对着二人抚摸摆放了好几匣子的首饰珠宝,虽说孝期穿戴着孝衣,般般也能看见她白布之下朱红色的张扬裙摆。
“母后。”
姬长月回身,看见二人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般般来啦,快坐,来姑妹这边。”
她招呼般般吃糕点,般般依偎在她怀里,“姑妹,你打扮的好漂亮。”
姬长月嗔她一眼,故意虎着脸,“从前不漂亮?”
“从前也漂亮的,今日格外漂亮!!”
姬长月听得出这话真心实意,笑容更深了几分,“偏你油嘴滑舌。”虚点她鼻尖,两人对着一通皱鼻子表情作怪。
“这些是不是都是阳曼公主送给您的,我方才跟表兄遇见她了呢,婢女们拿着好些空托盘。”
姬长月哼了一声,掩下一分不屑,“不过是看形势转变,才骤然来讨好我,这宫里没一个省油的灯!”
说罢,她转而朝向坐下捞了一颗果子啃咬的嬴政,“你也是,可不要松懈了,觉着封了太子这大秦日后便必定会交到你手里,今日午后才休沐半日,你便如此散漫,这怎么能行?”
儿子进来,她就没给他一个好眼色,料知他就跟没察觉似的,自在的坐下。
“你可还有个兄弟成蛟,”华阳夫人此前多次推举立成蛟为太子,姬长月想到这里便暗恨,觉得华阳夫人跟她作对,一时讲话愈发气愤,“你总要有个危机意识罢,何况出了孝期,会有许多人送各色美人入咸阳宫,你父亲是新王继位,日后你还会有新的弟弟妹妹降生呢!”
“你怎能懒惰?不思进取!”
这话不可为不重,也只有当爹当娘的才能如此训斥一国太子,落他的颜面。
嬴政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放下了果子,“母后教导的是。”
般般赶紧转移话题,出声打断:“姑妹,这些好漂亮,我能选一样吗?我也想要。”
“姑妹。”她摇摇姬长月的胳膊。
他不反驳,她当他听进去了,于是狠狠松了口气,旋即重新挂起笑脸,“能啊,多拿一些!”她热切的推推她的小肩膀,“这有什么,快去选选。”
般般偷看一眼表兄,他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也不清楚心里想什么,只不过她平日在家中被长辈训斥,都会特别伤心,以己度人,她觉得表兄应当也是如此。
而且吃了果子休息一下午怎么能叫散漫呢?他平时可用功了。
匆匆选了几件珠宝,她一时对姬长月有些犯怵,也不敢留下用膳。
从甘泉宫出来,般般话多了不少。
“表兄觉得阳曼公主是坏人么?”
嬴政摇头,“这世上岂会有纯粹的好人恶人之分?”他细细说与表妹听,“她的父王好不容易登上王位,却只在位三天薨世,唯一的倚靠在不复存在,从此要在王兄手里讨饭吃,王兄并非同母所生,又怎能比的上父王?”
“可她的婚事尚未说定,当然要仰仗王兄了。”姬长月为人强势,新王子楚脾性软弱,目下要讨好谁还用明说么?
般般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等他说完,从袖口掏出一只果子,“表兄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吃颗果子!”
嬴政喉头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下移,落在这颗鲜嫩可口的果子上。
“你……”他迟疑。
甘泉宫内,桌案上留下一颗果子,它残缺了一角,正是被太子嬴政咬过一口又放下的。
聆听王后训斥,自然不能吃东西。
收拾的宫人想起方才太子乖顺的模样,摇了摇头,将这颗果子收起丢了。
宫外。
“我偷偷藏的,表兄快吃吧。”般般翘起唇角,将手背在身后摇晃,得意洋洋,“没人看见,我的袖子里能藏可多东西了。”
嬴政顿在原地数秒,忽而一笑。
“是吗。”他收下这颗果子,忽而趁其不备捞起她的衣袖,“给我看看。”
“!!!”般般没想到表兄竟忽然有此举,连连向后缩。
结果没跑了两步,就被拎起衣领拖了回来。
她吓得胡乱在空中扑腾,他没抓稳她,一时脱手,她整个狼狈的向前摔去。
忽的一只手臂探来稳稳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重新按回他胸前。
预想中的扑地并没有发生,后脑勺稳稳的压在一个略挺的胸膛,后颈肌肤刮过对方繁复华贵的衣袍花纹,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侧后看去。
一张优越出众的脸庞就这般出现在视野内,近在咫尺的呈俯视状。
般般霎时睁大眼睛,许是因为紧张,又是别的什么,她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愣了好半晌,她捏紧衣袖,狡辩道:“什么都没藏…”
“什么都没藏?”
嬴政平直俯身,一对漆黑的眼瞳扫在她的脸颊上,轻若羽毛,无一丝一毫的重量,修长眼睫得天独厚,在眼睑处投下小片阴影,为他锋芒毕露的五官增添一分柔和。
打量她数眼,他语气微妙的上扬,“那为何脸红了?”
第17章 不能为她撑腰 “表兄好喜欢我吗?”……
般般瘪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撒谎,脸红…脸红是因为……”
憋了半晌,她实在寻不到恰当的理由,脸颊憋得愈发涨红,浑圆的眼瞳无措的慌张,偏又忍不住看他的脸。
见她说半天,也不明白。
嬴政直起腰身放开她,撇开眸子瞧了一眼水畔自己的倒影。
随后曲起两根手指,响亮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没有就没有,这么心虚。”
他轻哼一声,利索的咬她赠给他的果子,率先提步走。
般般紧捂额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如何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简直委屈又气愤,嚷嚷着追赶,“表兄又捉弄人家。”
“孤是太子,太子怎会随意捉弄人?”嬴政没有回首,义正言辞的嗓音颇为闲适。
“孤~孤~孤!又是孤了,呵呵。”般般不服气,矫揉造作的拿着腔调。
“……”嬴政被没好气的捞住她的手腕,“快些走,不是走不动么?我可不背你。”
“我才不叫你背我。”
“是么。”
兄妹两有一搭没一搭的闹别扭,然而不出一刻钟,央求着表兄背背我的声音就打脸了她自己。
嬴政嘲笑她,“不是说才不叫我背你么?”
他笑话她,她气鼓鼓的瞪人。
“那话是姬承音说的,和我般般有何关系?”
好理直气壮的小孩。
在胡搅蛮缠方面,嬴政比不过她,当真要弯腰背着她。
般般摸摸下巴,站在原地瞧着表兄的背影。
“还不上来?”他催促。
“不要表兄背我了。”她摆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换来嬴政一头问号的表情,“要太子当街背我,有损太子殿下的威名。”
嬴政:“?”
你是会顾及别人名声的人?
“不如我们一起来坐太子殿下的肩舆吧!是不是金色的呢?”一定很气派吧!
嬴政无语:“……”
牵银乐不可支,不敢笑出声,一味的垂头抖动着肩膀。
不多时,太子肩舆出现在几人跟前,般般好一通围着打量,才肯坐上去,“好快呀,放肩舆的地方就在不远处么?”
她讲话天真,认知亦天真,总有一种别样的愚蠢可爱。
嬴政无奈解释,“是他们一早就跟着我们,”但凡她走路回个头也能看见呢,“虽说方才不曾让人传肩舆,他们也得时刻备着,以防不时之需。”毕竟咸阳宫大,只凭脚力一直走,也会腿酸。
般般恍然,才懂自己说了什么愚蠢的话,扭头果然瞧见表兄唇角那一丝还未压下的笑意,炸毛的扑过去要捏他的嘴巴,“表兄今日取笑我够多了,再不许了。”
一日内还有次数么?
“那何时才行?”
“起码要明日!”
“……”
“我说错了,以后也不许了!!”
他老是笑她,她晚膳时候委屈的哭了。
嬴政哄了许久不见好,在无人的寝宫细声问她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