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柳家夫人登门时的匆匆一瞥,不成想今日会在此处相见。
柳如玉上前两步,拱手道:“薛娘子,别来无恙。我方才在研究那扇画屏,并非有意惊吓娘子。”
执卫司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见面地方,地下牢房不断溢出的惨叫声清晰震耳,虽说她对这门父亲强硬要定下的亲事非常抵触,但对柳如玉不过泛泛之交,没见过几次面自然也称不上讨厌。
只是突然在此处相见,又忆起她故意落水后,柳家明明也赴盛宴,却从未派人上门探望过问,不由升起两分不悦。
回以一礼后,薛溶月先发制人:“柳郎君怎么会在此处?”
柳如玉苦笑两声:“昨夜被友人拉去饮酒,也在那间酒肆,故而今日还未起身便被叫来问话。”
仔细看,柳如玉脸上确实留有几分宿醉后的浮肿,薛溶月不予置否:“还真是巧。”
柳如玉垂首,对薛溶月欠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薛溶月也不客气,抬步率先坐下来,柳如玉紧随其后。
平素并无交集的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薛溶月更是心事重重,无暇与他熟络关系,闭目不由深思,只当旁边没有坐人。
堂内安静,倒是柳如玉行为举止难免拘束,有些坐立不安。
临近午时,燕卫送进来几碟糕饼,柳如玉想了想,将眼前的栗子糕推向薛溶月:“不知还要多久他们才肯放人,薛娘子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薛溶月微微侧目。
这些糕点应当是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气。那碟栗子糕精致小巧,香甜扑鼻。
只可惜,她对栗子过敏。
她捏起一旁的樱桃。
反正这桩婚事尚未真的定下,薛溶月也心存不满,懒得开口与他解释,只疏离道:“多谢柳郎君好意。”
柳如玉便不再言语,倒是一旁沉默的秦津,忽而冷笑。
他都想给薛溶月鼓个掌了。
幼时,他与怀瑾兄一同习武,府上嬷嬷常常会备下吃食给他,因他喜食栗子,故而常会有栗子糕。
一次,薛溶月与怀瑾兄同食他带来的糕点,误食了一块栗子糕,身上当即起满红疹。薛溶月当时难受得直掉眼泪还不忘大骂他居心不良,要暗害她,若不是怀瑾兄拦着,她恨不得跑去衙门报官抓他。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曾带过有栗子的吃食去薛府。
可如今,她面对柳如玉倒是好说话,到底是未婚夫婿,待遇就是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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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破防了我不说[狗头]
小月从下一章开始就要学习攻略技巧,开始攻略喽,距离文案剧情迈进一大大大大步[垂耳兔头]
①“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出自李白的《寻雍尊师隐居》
第16章 攻略秘籍
正午一刻,堂门打开,曹明煜亲自将薛溶月送出执卫司:“薛娘子,此番为了查案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在见到执卫司府前华丽的车辇时,薛溶月方才明白,想必是有御安长公主施压,曹明煜才愿意早早放人。
曹明煜离去后,女官上前,将备好去晦气用的柚子叶水在薛溶月身上洒了洒:“娘子此番令殿下担心不已,得知此事后马不停蹄就去了圣人跟前,求了好一会才得了恩典。”
在女官搀扶下登上车辇,竹青色罗幔在春风下荡漾,御安长公主歪坐在车辇上,指尖轻揉太阳穴。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蹙眉道:“怎么连你也被牵扯进这桩命案。”
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薛溶月疑惑:“这王金虎到底是何来历,怎么他的死闹得如此轰动。”
御安长公主摇头:“一个混迹长安的地痞流氓,扯不上什么来历。”
“这桩命案之所以闹大,是今早康王妃进宫时正好撞见支离破碎的尸身。康王妃怀着身孕即将临盆,这一受惊当即动了胎气,惹得陛下震怒,好在孩子顺利诞生,母子平安,不然还有得闹。”
“原来如此。”薛溶月恍悟,复又皱眉,“这王金虎的尸身是在何处被康王妃撞见的,为何日夜巡查的禁军未曾发现?”
“朱雀大道南端。”御安长公主知道薛溶月想问什么,“所以陛下才会如此震怒。满城禁军没发现的尸身,偏被有孕在身的康王妃瞧见,定是有人蓄谋已久,刻意为之。”
薛溶月面色不佳,垂目沉思,御安长公主见状宽慰道:“你也别担心,我问过案情,执卫司之所以将你请来问话还是因祸及康王妃母子,执卫司须得拿出强硬态度,以此安抚康王和朝野上下。”
“你也别怨曹大人,上有陛下龙颜震怒,下涉及皇子妃母子,他若不强硬,怕是要被有心之人弹劾死。”
“待接上秦津,晚上我在府中给你俩摆一桌席面,将你垂涎许久的秋桂酿拿出来,好好去去晦气。”
接上秦津?
薛溶月暗道,怪不得车辇一直停在执卫司门前。
她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定安侯府出面?”
御安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清楚定安侯府。”
女官解释:“定安侯与侯夫人昨日一早就去城外三十里远的罗音寺闭关修行,谁也不见。”
自十年前秦府长子秦志战死后,定安侯夫人便一病不起,静养这些年身子虽好些,但总想遁入空门,剃发修行,定安侯不放心常伴左右,侯府一年中多半时间都不见二人。
秦津也只有父母归府时才会回府,旁的时候要么不知在哪儿厮混,要么就被御安长公主请去府上小住。
被牵扯进命案中,想必御安长公主不会放他出去厮混。
薛溶月打定主意,皱起眉,缓缓叹了一口气。
御安长公主果然发问:“怎么了,还在忧心此事吗?”
“我心中不太安稳,总觉蹊跷。”指尖覆上心口,薛溶月面上故作忧思愤懑状,“怎么最近长安城中发生的几桩事都能扯上我?先是徐氏母子,再到命案,没有安生过两日。”
御安长公主也有疑虑,见薛溶月眼底掩藏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惧,便知她可能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波折吓到了。
定安侯府无人,将军府又能好到哪里去?
御安长公主默默叹气,伸手握住薛溶月:“还如以前那般,这段时间先去我府上小住吧。我知道你俩不对付,你放心,我将你俩住处安排远一些,保准见不着。”
想拉秦津下水,薛溶月就等御安长公主这句话。
但她面上露出犹疑,纠结着不肯答应,在御安长公主与女官齐上阵的劝说下,拉扯好一阵,方才勉强点头。
不等御安长公主面露喜色,执卫司中小跑出一名燕卫,行礼过后垂首立在车辇前禀报:“殿下,曹大人命我回禀,秦世子一时半刻恐怕不能离开执卫司,还望殿下见谅。”
薛溶月清楚,定是执卫司寻到那几名铁匠,验证了她的说辞,故而眼下执卫司不敢放人。秦津的嫌疑本就重,如今又有铁匠的目击,嫌疑只会重上加重。
御安长公主一惊:“为何?可是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燕卫道:“案子由曹大人督办,属下不知。”
如果不是查出什么,曹明煜不会驳她面子不放人,御安长公主心中清楚,但见曹明煜此次连面都不露,就知没有转圜的余地。
女官劝道:“殿下,不论查出什么只要未曾定罪就有转机,不如先回府静观其变。”
御安长公主也明白,在这个风口浪尖的节骨眼上,她也不能强闯执卫司将人带走。
“回府。”
薛溶月被请去执卫司后,薛府下人一律要接受审问,净奴自然也不能例外。如今暂排嫌疑,燕卫刚撤走,得知薛溶月要去长公主府小住,净奴收拾了物什追去。
薛溶月幼时在宫中居住时就与御安长公主交好,哪怕后来两人出宫别居也没有断了联系,父母和离时薛溶月还小,薛将军又不在府上,难免出现奴大欺主的事情。
御安长公主便时常会去薛府为薛溶月撑腰,也会接她去公主府小住,院子还是那座院子。
净奴走进来时,薛溶月正在窗下看书,她不由惊奇,她家娘子是最烦读书的一个人,怎么今日忽然有了闲情逸致?
走近一看,嘴边不由狠狠抽搐。
只见身前的桌案上胡乱地摆放几本书籍,有:《说话的艺术》,《让言语不再刻薄》,《教你拥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能力》,《霸道世子爷轻点宠》,《低头是为了最好的进攻》。
而薛溶月正捧着一本《三百个化敌为友小妙招》看的认真。
净奴险些给跪了,颤颤巍巍地问:“娘子,到底谁又刺激您了?”
薛溶月不语,看书看得眉头紧皱。
净奴哭丧着脸:“或者奴陪您去道观,咱们去驱驱邪,您别这样,我害怕……”
“啪”的一声,打断净奴未完的话。
薛溶月面色大变,将手中的书扔出去老远。
对上净奴诧异的目光,她说话都罕见的结巴:“这这这这、这本书卷是谁撰写的,疯了吗!什么叫当讨厌的人喋喋不休时可以上前掐住他的脖颈狠狠亲上去,堵住他的嘴?!”
薛溶月惊魂未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去推搡净奴,“你看看,是不是我真
的疯了,不认识字了。”
净奴颠颠跑上去,翻开一看,不明觉厉地点头。
薛溶月只觉荒唐,脑海中不由分说浮现出一幅画面……
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写这本书的人应该拖出去杖毙,胡言乱语!”
净奴见她激动,将这些摊开的书一并收拾起来,锁在梳妆台上的匣盒中:“娘子别看了,这些书都是胡说八道的。”
仍有些惊魂未定,薛溶月将软枕抱在怀中,闻言深以为意,却又不禁苦恼。
她虽了解秦津,可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攻略男人。
新的攻略任务【一个月内,攻略进度达到10】已经发放,为了性命,她满腔愤怨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无力生恨,尊严骄傲屈辱暂且不顾,本想找些“武功秘籍”学习一下,没想到却寻到了歪门邪道。
思索无果,薛溶月决定不耻下问:“净奴,我帮一位闺中好友问问,怎么做,才能让讨厌你的人爱上你。”
净奴不假思索:“找一头驴。”
薛溶月不解:“找驴干什么?”
净奴答:“把他的脑子踢坏。”
“……”
薛溶月恼怒:“我跟你说正经的!”
净奴无奈,朝薛溶月投去一个“你不对劲”的眼神,随后认真思索,谨慎作答:“要想让讨厌我的人爱上我,应该先改善他对我的看法,想办法扭转他对我的偏见敌意,并且让他感觉到我的转变和释放出来的善意。”
很有道理。
薛溶月跳下软榻提笔记了起来。
“第二件事,彼此了解,建立信任,只有共同话题,彼此信任,才能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