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根大脑神经被接通,久久沉睡的记忆被唤醒,姜颂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这不是……白欣雅的家吗?!
她家怎么住这儿啊。
姜颂禾指着不远处坐落在田边的孤零零的房子,问到:“这个房子也是你们村的吗?”
周富强侧头,不在意地顺着姜颂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应该是吧,以前没怎么见过,这么破的屋子,还能有人住吗?”
“它就在你们村的地里,你不知道?”姜颂禾问。
“不知道,”周富强如实回答,“这一大片可以种地的区域,我们称作坡。分到手里,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十亩,是村里分给我们种庄稼的。那个房子在‘坡’的北面,我的村子在‘坡’的南面,所以看似都是一个村子,实际上距离很远,平时也没怎么有交流。可能只有我们村里在这附近种地的农户,才对他们家比较熟。”
“你要是想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我可以托人帮你打听打听。”
“不必了,”姜颂禾摇摇头,道,“其实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天差点被强|奸的女孩子,就是住在那里。”
“卧槽!”周富强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她是不是叫白欣雅?她对象叫孔从玉?”
“你知道?”姜颂禾问。
“当然,他俩是我们村里鼎鼎大名的两个骗子,”周富强咬牙切齿道,“我一直听说他们住村头,没想到是住这个村头。”
“怎么回事儿?”姜颂禾蹙眉道。
“是这样的,前些年,我们村来了一对夫妻,一个自称是城里一所残疾学校的老师,一个则是无业游民。也就是白欣雅和孔从玉他们一家子,”周富强一边蹬着脚踏板,一边道,“本来这两人在我们村里的一户人家里单独租了个靠南的屋子,每月交着十几块钱的房租,日子也还算顺畅。”
“后来孔从玉不知为什么突然染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全都败光了。他们租房的那位房东大妈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觉得两个小年轻出来打拼不容易,要是孔从玉能够戒掉赌瘾,日子一定也还能过下去。所以,她就主动舍掉了孔从玉他们家好几个月的房租。”
“可后来谁知道他们变本加厉,非但没有把欠房东大妈的钱还上,还偷走了大妈的一个金手镯。”
“那警察怎么没把他们抓起来?”姜颂禾问,“金手镯是重要财物,按照法律,应该会判刑的啊。”
周富强惋惜着回答:“这不是没有证据证明金手镯就是他们偷的嘛。”
“那你怎么确定,房东大妈的金手镯就是她们偷的?”姜颂禾继续问。
“房东家和别人家要不就隔着墙,要不就隔着铁门,普通小偷小摸进都进不去,更别说偷东西了。可孔从玉他们就不一样了,”周富强道,“他们就住在房东大妈他们家,房东大妈经常在自家大门口打麻将不锁房间门。孔从玉和白欣雅他们想要进去,不是轻而易举嘛?”
“他们就因为这个,才从你们村搬出来的?”姜颂禾继续问。
“是啊,”周富强快速回答,“但是说来也巧,在他们从我们村里搬出来的第二个周,我就听到有人说说他们搬去了我们村头,并且那女的还生了场大病,眼睛瞎了。”
“那你怎么说她是骗子?”姜颂禾疑惑道,“偷东西的话,不应该是小偷吗?”
“因为那女的的眼睛根本没瞎。”周富强斩钉截铁道。
姜颂禾警惕地蹙眉:“怎么回事儿?”
“本来我们全村都以为她的眼睛瞎了,村长可怜他们,就发动我们全村捐款。我们家当时也捐了,”周富强道,“当时我正在厂子里上班,我媳妇手里就只有5块钱,为了能够多捐点,我媳妇挺着八个月大的孕肚,一个人走到我厂子里问我要钱。”
“说是要给我们的小孩积福,我虽是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想着不能让我媳妇白跑一趟,就还是给了她十块钱。”
“可是谁知道,就在我媳妇挺着大肚子去她们家送钱的时候,她隔着土墙亲眼看到白欣雅坐在院子里数钱。”
“当时我媳妇特别生气,钱也没送出去就回去了。”
“就因为这件事,我媳妇上火,接近临产期的时候,孩子早产了。”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他们为什么要装瞎?”
“估计是为了骗钱吧,”周富强道,“我还听说,从村里搬出去后,孔从玉欠了一万块钱的赌债还不上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天,他不仅还上了赌债,还把欠的房东大妈的钱也一并还上了。”
“他哪来这么多钱?”姜颂禾好奇问。
“我也好奇,但我媳妇和我说,可能是白欣雅装瞎去城里摆摊要饭要来的。”周富强道。
“城里要饭这么赚钱啊。”姜颂禾将信将疑地感叹了句。
“谁说不是!”周富强道,“要不是我拉不下这个脸来,我也就去城里要饭了。”
一路上,姜颂禾都没有再多说话。
直到走进警局,姜颂禾才缓缓问了句:“建刚哥哥,我哥呢。”
正在值班大厅和同事商讨案情的林建刚抬头,便看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警局的姜颂禾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惊了一秒:“禾禾,你怎么来了?”
“这个哥哥说有线索要告诉你们。”姜颂禾指着身后的周富强道。
“你是……”
前几天周富强被顾枳聿“提”进警局的时候,林建刚刚好在外面处理事情。
此时他看着周富强一脸陌生。
“前天下午,在京祁市第一初级中学附近发生了一场强|奸未遂案,你们局里的人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抓了过来。”周富强道。
“当时是顾枳聿办的案子。”姜颂禾补充。
提到这儿,林建刚像是有了些许记忆:“哦,所以现在你是来自首的是吗?”
“不是!”
姜颂禾夸张地否认。
林建刚这都是什么脑洞!
“其实,那天下午,我能及时出现,是犯罪嫌疑人买通我,让我扰乱警方的查案方向的。”周富强如实回答。
林建刚一秒严肃,道:“你跟我过来吧。”
“嗯。”周富强应下。
三人来到会议室,姜颂禾和林建刚坐在一侧,周富强则坐在两人的对面。
经过周富强的叙述,林建刚大体了解了事情的请过。
“所以你是见过犯罪嫌疑人对吗?”林建刚问。
“对。”周富强肯定地回答。
“那你能描述一下犯罪嫌疑人的样貌吗?”林建刚深问道。
周富强刚要开口,姜颂禾打断了他。
她率先道:“建刚哥哥,警局有本子和笔吗?”
“有。”林建刚从不远处拖过来一个本子和笔。
姜颂禾接过,并翻开本子第一页:“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其实我也没看清楚脸,他带着口罩,衣服是带帽的外套,黑色的。”周富强一边想着一边说。
姜颂禾发现了盲点,她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是说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外套还没脱对吗?”
“对,”周富强补充,“他是买通我以后,才把外套脱掉扔地上的。”
“你继续。”姜颂禾道。
周富强:“他的身高不高,约摸着一米六几,脸型有点胖,当时口罩都被撑着鼓囊囊的。”
姜颂禾适时地问:“鼻尖呢,带着口罩,鼻尖的位置有被撑起来吗?”
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他当时低着头,我没有太看清楚。但是我感觉他的鼻尖不是很高,因为他的口罩被撑得扁扁的,几乎看不到上面的起伏。当然也可能他的鼻尖是被口罩压扁的。”
“下巴呢。”姜颂禾问,“和鼻尖垂直,还是凸出或者凹陷?”
“平的,我记得是平的。”周富强道。
姜颂禾低头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你继续。”
“他的头发很长,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我感觉他的眼睛不是很长,应该是个单眼皮。”周富强道。
“还有呢。”姜颂禾的笔停都没停,簌簌的笔画声响彻整间屋子,“皮肤是什么颜色?”
“偏白,病恹恹的。”周富强想都没想快速回答。
“两个眼睛间的距离怎么样?”姜颂禾问,“能看到眼睛中间那段鼻子的鼻梁吗?”
“眼睛的间距比较宽,鼻梁嘛……”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不太有。”
“行,你对犯罪嫌疑人还有其他记忆点吗?”姜颂禾的笔一停没停。
终于,一直不吭声的林建刚耐不住好奇,他把头侧过去,问:“禾禾,你在干嘛呢。”
“画像速写,”姜颂禾快速解释,“一种可以根据证人的描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技术。是一种比较高端的追踪嫌疑人的方式。”
“有点牛逼。”
但……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手里的“大作”,嘴角一阵抽搐。
这抽象的画风!这抽象的五官比例!还有这夸张且毫无美感的构图!以及如同杂草的线条曲线……
除了能分辨出上面画的是个人脸外,其他的一概全凭想象。
果然是门有门槛的高端技术!
只可惜,她没有技术。
姜颂禾自信地停下笔。
“你看,当时让你扰乱警方的,是这个人不?”
姜颂禾刚打算把手里画好的画作抬起来,林建刚直接一个飞扑,用身体把她画好的画作扣在了桌面上。
姜颂禾侧头,疑惑地盯着他:“嗯?”
林建刚冲着姜颂禾轻轻地摇摇头,只是他的动作频率有点快,像是在竭尽全力阻止着什么。
“建刚哥哥,你的脑袋没事吧。”姜颂禾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没事,”林建刚阻止道,“我们没确定好的东西,不要轻易给证人看。”
“啊?”姜颂禾懵了,“可是我这是按他的描述画的啊。”
林建刚凑近,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画的这都是啥啊,丢不丢人,除了那俩眼睛,我都看不出来上面画的是个人。”
“啊?”姜颂禾举起自己的画,疑惑道,“我觉得画得还挺像的啊。”
半响,姜颂禾像是觉得自己的画作别人读起来确实费力,她道:“我以前没学过素描速写之类的,只跟着学过几天的人像侧写基本功。”
“但是我的师爷说了,画像侧写呢,最重要的是神似。”
“神似个……”林建刚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口老气就噎在了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