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身打扮……怎么感觉出现在她身上这么突兀呢。
他的家里人不是说她不愿意用导盲棍吗?怎么今天却用上了?
立刻,像是注意到姜颂禾的目光,白欣雅的脑袋动了动。
隔着墨镜,姜颂禾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她只注意到,白欣雅嘴巴微张着转身离开了。
姜颂禾蹙眉,她认真盯着白欣雅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人群里。
学校距离警局很近,中途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姜颂禾没用几分钟就随着人群的方向走到了警队。
经过先前的闹剧,京祁市刑警对队的保安大爷像是认识姜颂禾,他热情道:“哟,小女娃又来了?!”
“大爷好。”姜颂禾礼貌道。
“又来找你哥哥的吧。”保安大爷道。
“嗯。”姜颂禾点头。
保安大爷善意提醒道:“你哥哥今天比较忙,心情很烦躁,你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否则啊,你又要挨揍了。”
“好,”姜颂禾勒了勒肩膀上的书包带,道,“谢谢大爷。”
刚走进警队大楼,姜颂禾就听到大厅休息的长椅上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德娣!你怎么就死了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姜颂禾想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眼。
门口处坐着两个人,他们衣着朴素,一身黑色的麻布衣服。尤其是旁边的那个女人,声音哭得凄惨又悲怆。
姜颂禾从书包两侧的小包里拿出一小卷卫生纸,走过去:“擦擦吧。”
“谢谢你啊。”抱着女人的男人接过卫生纸,感谢道。
女人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到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喊:“德娣啊!我早就和你说了不要经营那家服装店了,好好回家种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
姜颂禾关切地问:“叔叔,她没事把。”
“没事,”男人虚拭了一下眼角忍不住留下的眼泪,他故作坚强道,“我们的女儿死了,我们今天是来认领她的遗体的,我老伴年纪大了,心里有点受不住,发泄出来就好了。”
“那她刚才说的服装店是怎么回事儿?”姜颂禾好奇道。
“我们的女儿开了一家服装店,经常给一些客人提供上门送衣服务。结果她前天接到了一个订单,那个人说自己腿脚不方便,让我家女儿上门帮忙送一下,”男人继续说,“我女儿以前经常提供跑腿服务,所以定衣服的人虽然是个新客户,但是她总觉得是老客户介绍的,便没有设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谁知,就因为去送了件衣服,她一整晚都没回来。”
“我和她妈妈在家等了她一晚上,都没等到她。谁知道再有她的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就已经……”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倚在他身上的女人情绪再次崩溃,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德娣啊!德娣!”
“爸,妈,你怎么在这儿?”门口一个小巧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
他跪在地上。
原本有些哭到不行的女人朦胧着泪眼,她伸手摸着摸着他的脸:“耀华……耀华……”
姜颂禾平静地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姐姐到底是什么死的?”名唤耀华的小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比姜颂禾还小地样子,但是此时他的眼睛却坚定的要命。
“她是被人杀了的!”女人咬牙切齿道。
“还没证据,”姜颂禾平静地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应该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你一个小孩懂什么?!”女人有些情绪失控,她一个转身,狠心地一把把姜颂禾推倒在地。
“你干嘛?推人家小孩干嘛?”男人训斥道。
“你没事吧。”耀华起身把姜颂禾服了起来。
“没事,”姜颂禾拍了一下身上的泥土。
“不好意思,我亲姐姐死了,我妈妈情绪有些失控。”耀华道。
“没关系,能理解。”姜颂禾体贴道。
半响,姜颂禾没头没尾地总结了句:“但是我觉得你妈妈好像只是看起来挺疼你姐姐的。”
实际上也没那么疼。
第20章
姜颂禾认真盯着他们,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早上她看过的取证照片。
上面,死者半躺在地上,头发披散,衣服大敞,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除了有被捆绑过的“新鲜”伤痕外,还有不少旧伤。
尤其是四肢上,或深或浅的青紫、或者或深或浅的红色烫伤疤痕彼此交叠,大大小小地散在皮肤各处。
根据留存痕迹判断,这些伤痕大概率不是失踪后留下的。而是失踪前,甚至可以说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因为在死者左腿一大块儿很明显的烫伤疤痕周边,已经有嫩白的新肉悄无声息地长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时德娣的妈妈气愤地怒斥了句。
“没什么,”姜颂禾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戳破她们,她冷淡道,“我知道此时你们很难过,但你们先平复一下心情,在警局大喊大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去写作业了。”
接触案子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执法者情绪化。
她也知道想要秉公查案就不能带入自己的善恶观。
可自她听到那名被杀掉的可怜女孩子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没来由生出一股无名火。
什么时候,一个人的名字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存在的了?
还有,凭什么是姐姐要叫“德娣”,而不是弟弟要叫“耀姐”啊?!
“颂禾,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颂禾下意识地看过去。
大门口,林建刚和顾枳聿正提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的年龄算不得小,约莫着七十多岁的样子。他双鬓斑白,面容沟壑纵横,瘦削的脸颊爬满着或深或*浅的皱纹。
此时,他正站在两人中间,头微微低垂着,那瘦到几乎能看到骨头的手腕处还被顾枳聿他们拷上了一副银色手铐。
他半佝偻着身子,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姜颂禾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那位哭到坐都坐不利索的时德娣妈妈从椅子上冲了出来。
顾枳聿手疾眼快地护在犯罪嫌疑人面前。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时德娣妈妈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她试图扒开用身体挡在自己面前的顾枳聿。
可是无果,顾枳聿的力气比她大得多。
“冷静,你冷静。”顾枳聿努力安抚,“案子我们警方还在调查,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凶手。”
“还查什么查?你看他一脸尖嘴猴腮的样子!不是他杀了我女儿,还能是谁?”时德娣妈妈叫嚣着,她伸手指着林建刚旁边的犯罪嫌疑人,“你就等着赔钱吧!没有个一两万,这件事你别想过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哎呀,人家警察说了,案子还没调查清楚,你闹什么闹。”先前时德娣妈妈依靠过的男人也赶忙走过来,他向后拽着,像是试图把时德娣妈妈拉回原来的座椅上,“走走走,回去。”
“回去什么回去?!”时德娣妈妈大声道,“德娣死了,耀华怎么办?”
“耀华怎么办再说……”
“可他明年就要……”
时德娣妈妈的话还未落,原本呆滞在原地的耀华冲上前,他死死地抱住自家妈妈的右腿:“妈,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这样,我们带姐姐回家好不好?”
时德娣妈妈气愤地低着头:“回什么家啊,儿啊,你傻啊。”
此时,整个大厅闹成一团。
因为时德娣妈妈近乎疯狂的举动,大厅里吸引来了不少吃瓜群众。
林建刚见势不好,立刻带着犯罪嫌疑人顺着墙面偷偷溜走了。
姜颂禾默默盯着俩人离去的背影。
林建刚算不得高,但也绝对算不得矮,179的个子,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拔尖的了。
而他旁边的犯罪嫌疑人甚至比他还要更高一些。
粗略估计,大概184往上。
已知死者的身高并不高,颈部勒痕走向偏下,所以凶手的身高大概率不会高于164。
所以刚才被带走的那位应该不是杀死死者的罪犯。
姜颂禾背着书包刚打算离开,旁边走进来两个吃瓜的记者,他们抱着手里的相机小声讨论道。
“时德娣也是可怜,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妈。”
“谁说不是,一家三口来了警局,自家女儿的尸体都不见,就坐大厅等嫌疑人。我看,她来警局不是要给自家女儿讨回公道的,倒像是来要赔偿的。”
“我们要拍吗?”
“拍这个干嘛?浪费时间,每年这种人都有,舆论影响不大。”
姜颂禾默默看着这一切,随后转身走去了警队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正焦头烂额。
林建刚拿着报告刚要出去,便看到了推门走进来的姜颂禾,他道:“禾禾,现在局里的人都挺忙的,你现在你哥哥的办公桌上写会儿作业吧。”
“你是要去送资料吗?”姜颂禾好奇着问。
“嗯,”林建刚道,“我得去趟审讯室,现在你哥哥就在那里。”
“要是只是送资料的话,我帮你吧。”姜颂禾道,“你先忙其他的。”
“那你作业……”林建刚犹豫道。
“没关系,我写作业挺快的。”姜颂禾道。
“行,”林建刚道,“那就麻烦你了,我现在得和顾枳聿着急出个任务。”
“你去审讯一室,把这个交给你哥就行。”
“好。”姜颂禾乖巧应下。
待到林建刚离开,姜颂禾才脱下自己的书包从办公室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