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底气和她争辩,还撒谎呢!
姜颂禾瞄了眼桌子上的手表表面,已经过去四分钟了。
可她依旧一点进展没有。
她原本想着在齐祖飞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窥探人心的能力,让他因为忌惮自己从而不敢撒谎。
谁知道,这死鸭子嘴真硬啊。
一句实话都撬不出来。
但,好在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也并非全没作用。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人,根本没什么心机,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既然不能引导着他说真话,那么通过他的微表情判断他的哪句话是假话也还不错。
仅剩六分钟,姜颂禾没时间跟他墨迹,她直接了当地问:“17号二十二点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过铜锅涮肉店?”
“是。”齐祖飞道。
姜颂禾:“你去那里做什么?”
齐祖飞:“我给那家铜锅涮肉店送了很多年货了,我去那里是去送货。”
“为什么那么晚才去?”姜颂禾继续追问。
“因为白天我爹死了,我忙他的事情了。”齐祖飞平静且快速地回答。
姜颂禾盯着他,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许久她从口袋里掏出本子,随便翻看了一下上面自己做好的记录后,道:“17号晚22点到23点期间,你在后院做什么?”
“搬运酒缸,”齐祖飞道,“平时我给送货的时候,都是需要把东西放到既定地点的。”
姜颂禾快速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你在酒窖里没有看到住在里面的赵德清?”
这次齐祖飞沉默住了,姜颂禾缓缓抬起头发出个疑问的声音:“嗯?”
齐祖飞道:“没,没有,我不知道赵德清就在里面。”
姜颂禾的动作倏地停住,她两只胳膊交叠,认真地问:“那么我第一天去你家的走访的时候,你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觉得赵德清已经死了呢。”
“我没有……”齐祖飞有些着急,“我当时……我当时就是……”
“你当时就是什么?”与齐祖飞着急的神态不同,姜颂禾俨然平静得多,她缓缓道,“你继续说,我等着听呢。”
齐祖飞闭上嘴,一声不吭。
姜颂禾缓缓道:“当然,你尽可以撒谎。但是我的能力你是见识过的,你撒谎越多,我对赵德清的案子了解得越通透。”
“你再撒谎几次,说不定,我都可以把这次案子的来龙去脉推理出来了。”
姜颂禾继续在本子上疯狂地写着什么,她道:“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下一个问题,有目击证人称,你曾经在18号凌晨四点左右去过赵家,你有什么想要辩驳的吗?”姜颂禾继续问。
齐祖飞低头沉默着:“这个问题,你们警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嗯,也就说你是承认你18号凌晨四点的时候去过赵家了?”姜颂禾不放心再次问了一遍。
“是。”齐祖飞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么你有没有亲眼目睹过赵家一家三*口的死亡现场?”姜颂禾追问道。
“有……”齐祖飞颤颤巍巍地回答。
姜颂禾提眸,问了句:“你被吓到跌倒过?”
齐祖飞立刻震惊地抬头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姜颂禾自信地扬了扬眉毛:“基操。”
“什么?”齐祖飞试探性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继续,”姜颂禾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继续问,“既然你当天目击过案发现场,那么,你在第一次见到我们警方的时候,为什么要撒谎?”
“我害怕你们会把我当成杀人凶手。”齐祖飞小心着说。
姜颂禾抬眸,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把我们警察,想得有多废物?”
齐祖飞沉默不语。
姜颂禾不理会他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她假装翻看着自己的笔记,道:“最后一个问题。”
齐祖飞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姜颂禾反倒没那么着急问了,她安抚道:“别那么紧张,我又没杀人又没犯法,你这么警惕我干嘛。在者说,你撒谎,我又不会杀了你。”
“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齐祖飞询问道。
姜颂禾本就没时间跟他浪费,道:“你前几天的感冒是怎么回事儿?”
齐祖飞心里想了一百种姜颂禾可能会问到的问题,独独没想到她关心的竟是自己的感冒发烧。
见齐祖飞许久没说话,姜颂禾道:“照常说就行,想撒谎也没关系。”
这次,齐祖飞心里彻底没底了,他颤颤巍巍道:“穿得少冻着了。”
“完美。”
姜颂禾不知信了多少,她起身,拿起本子和手表就要想外走。
姜颂禾刚准备离开,齐祖飞就慌了神,他立马叫住她:“等等。”
“干嘛?”姜颂禾停住脚步。
齐祖飞抿着唇,吞吞吐吐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想什么呢,杀人偿命,”姜颂禾扭过身子,道,“我这一本子递上去,原来能判十年有期徒刑的案子,不说死刑,也得无期。”
“不过碍于,你嘴里每句真话,我会尽量给你争取的,放心。”
“你明明什么都没问出来,凭什么凭自己的想象污蔑我?我要告你,我要告你。”齐祖飞挣扎着,可他手腕上的手铐烤得太结实了,他根本移动不了。
姜颂禾自然不怕他告自己。
她都不是个警察,他能告自己什么?
就算告了,她一没职位能丢,二没年纪可追责,他就算捅破天,她也是法律上规定的限制行为能力人。
顶多是冒充警员玩了一次家家,她挨顿骂,姜万湫和邱滢来局里被批评教育几天,这件事情就圆满过去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跟一个小孩说这么多,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不是她的。
姜颂禾晃着手里的本子,道:“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表述一下自己的罪行,我不会把你撒谎的事情递交上去。”
“我没有罪行。”齐祖飞别开头,道。
“既然你死倔,那我也没有办法救你,”姜颂禾道,“但是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直接用手勒绳子,手心没少受罪吧,记得给自己上点药,免得感染。”
一句话,齐祖飞身体彻底怔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从刚开始就一直摩挲的双手也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缓缓挣开右手看到上面细细麻麻的痕迹,心情一瞬间跌倒了谷底。
他原本都想好措辞了,他还想说自己的手上有勒痕是因为自己平时搬运东西磨的,可是谁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根本没有问他这个问题。
反而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一刻,他信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先前问的那些问题,也根本不是为了确定他是凶手,而是用一个一个问题判断出他的杀人轨迹。
她从一开始就十分确定他是凶手,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确定他是杀害赵德清的凶手,而是判断她是如何杀害赵德清的。
齐祖飞颤颤巍巍地抬头盯着姜颂禾。
这个人……好可怕。
看到齐祖飞有些失神的表情,姜颂禾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道:“还有什么想说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给你两分钟,挑重点说。”
齐祖飞不敢问姜颂禾是如何判断出自己的心境的,他害怕得到令他毛骨悚然的答案。
这个人太恐怖了,她的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未成年的样子,但是她的每一话,每一个表情,他都有些猜不透她的意图。
她就像一座山,矗立在自己面前,让自己觉得压迫,又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见他许久没说话,姜颂禾开口催促道:“你还有一分三十七秒。”
齐祖飞低下头,道:“赵德清是我杀的。”
姜颂禾眸子一凌:“详细点说。”
齐祖飞:“其实我早就知道赵德清躲在那家店里了,但是碍于前几个月我爹病重,我只能全心全意照顾他,所以哪怕知道赵德清躲在酒窖里,我也没有去找他的麻烦。”
姜颂禾提眸盯着他,像是在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只见齐祖飞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是17号的时候,我爹走了,我当时情绪有些崩溃,所以借着送酒的名头去酒窖见到了赵德清。”
说到这儿,齐祖飞情绪有些激动:“警察同志,你相信我原本我没打算杀他的……”
“我知道,”姜颂禾平静道,“你当初只是打算给自己出口气,所以你用你家的铁锁敲击了赵德清的头部,让他昏了过去。”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不得已你又把他塞进了酒缸里。”
“你怎么……”齐祖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转而他又释怀了,好像依照她的能力,她知道一切并不奇怪。
“我先前告诉过你了,我知道所有你所知道的,”姜颂禾重新摆好记录的架势,道,“继续。”
“当时,我刚进地窖,偷酒喝的赵德清就发现了我,不得已,我和他在酒窖里大打了一架,”齐祖飞解释道,“当时我的情绪有点上头,就挥起了铁锁就砸到了赵德清头上。”
“后面就跟你说的一样了,我把他塞进了酒缸里。”
“等一下,”姜颂禾记录的动作倏地停住,她严谨地问道:“你拿锁,你顺手拿的呢,还是你本来就打算用铁锁把赵德清原地打死啊。”
“我顺手拿的,”齐祖飞着急地替自己辩解,“我当时在家的时候就只是想拿个趁手的武器。棍子、铁锹之类的都容易把人打死,我害怕闹出人命,没敢拿,最后就只能拿个趁手的铁锁给自己助威了。”
“你继续。”姜颂禾道。
“我把赵德清塞进酒缸里后,害怕闹大,就匆匆赶回了家,”齐祖飞解释,“我本来想让他在酒窖里自生自灭的,但是我又觉得他罪不该死,于是就在18号凌晨三点左右赶去了酒窖,打算把他放出来。”
“可是谁知道,我刚准备把赵德清捞出来,已经清醒过来的他对着我一通咒骂,还说我爹死得好,”齐祖飞有些害怕地双手颤抖了起来,“我当时情绪又失控了,我都不记得我在做什么了,我只能知道,我当时用绳子勒住了他,他挣扎,最后被我勒死了。”
记录好一切的姜颂禾缓缓抬头,看到齐祖飞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的表情面露惊恐,几行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