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姜颂禾震惊道,“邱女士一个多月工资呢。”
这个年代的薪资水平并不高,像邱滢这种普通纺织厂女工,一年的薪资才一千多些。姜酩野前些年薪资少,上了队长以后,薪资才提了一些,但也不是很多,一年勉强两千左右。
整个姜家最赚钱的,可能就是姜万湫了。工科毕业,车厂总设计师,一年勉强五千出头。
所以姜颂禾自认为他们家在整个时代背景下,并不算穷苦人家。
可……这也耐不住这么造啊,请吃一顿饭一个月工资没了。
“不行,我得让他们把饭吐出来。”说着,抠门的姜颂禾砖头就要往饭店里走。
“回来。”姜酩野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回来。
看着姜颂禾一副“吃亏”了的表情,姜酩野伸手戳了下她脑门,道,“扣死你得了。”
姜颂禾没有反抗,在姜酩野手戳下,她的脑袋前后反复弹了几次,像个皮球。
“上次你刚子哥哥请你吃了啥。”姜酩野细数着。
“苹果。”姜颂禾如实道。
“上上次,你顾枳聿给了你啥。”
“国外进口的书。”
“你书包里那些恐怖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哪来的。”
姜颂禾小声:“沈乐栖姐姐压箱底的宝贝。”
见如此,该挑明的话,姜酩野没有继续说出来,他拽着姜颂禾的手腕,命令道:“回家。”
“哦。”姜颂禾被他拖着走在后面。
夜晚很长,零星的月光照得地面好似撒上了一层银霜。
光秃秃的梧桐枝干被夜晚的白霜挂上了糖衣,日月交替,映得上面的白霜结了又化,化了又凝。
北风呼啸,京祁的冬天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来年。
许是靠近新年的缘故,入冬的这几个月里,姜颂禾过得特别稳当。
早上七点照常被邱滢赶着出门;中午十一点半照常从学校大门排队离开;中午十二点到达警局食堂,蹭着姜酩野的饭卡饱餐一顿;下午一点半被姜酩野骑着二八大杠带着回到学校,中途她必打个慵懒的哈欠。
下午五点放学,伴着吵吵嚷嚷的学生闹腾的声音,她被姜万湫从学校接回家里,吃饭、写作业、睡觉。
然后第二天继续这枯燥、乏味且毫无波澜的日子。
这日复一日重复的时光里,姜颂禾每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打哈欠——上课打,下课打,睡醒打,吃饭打,睡觉前还要再打一遍。
要不是每天学校老师讲授的知识点都不一样,姜颂禾真的感觉自己进入了循环,每天重复的都是同一种枯燥无味的日子。
好不容易挨到了小年的前一天,初中生的寒假也来了。
这一日,姜颂禾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从学校里跑出来。
她刚一出门,便看到学校大门口,扶着自家二八大杠等他的姜万湫,她立刻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跳着坐上车子后座。
许是她心情不错,一路上,她感觉寒冷了一个冬天的北风在此刻都变得温良了不少。
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没等姜万湫停好车子,姜颂禾就从后面跳下来。
“唉……慢点,”注意到身下的车子一轻,姜万湫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担忧道,“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姜颂禾背着书包快速推开门,大声道:“妈……妈……我年级第一。”
“哟,这么厉害啊。”听到姜颂禾的声音,穿着围裙的邱滢当即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招呼道,“发了几张奖状?”
“三张。”姜颂禾从书包里拿出奖状道。
邱滢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渍,道:“好!很好啊,比你哥哥有出息,当时你哥哥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多拿过两张。”
“那就说明我比我哥有天赋。”姜颂禾摇头晃脑道。
“是……爬树摸鱼更有天赋。”姜酩野从屋里探出头,欠揍地说了句。
“嘿!”姜颂禾生气着就要冲上去。
邱滢立刻拦住她,她岔开话题道:“那我们把你的奖状挂哪儿啊,客厅里怎么样?十二年了,这是你的第一张奖状,我一定要让所有来拜年的人好好看看,我们家不止小野一个人成绩好。”
“干嘛挂客厅啊,挂客厅多受限啊,”姜酩野道。
“那你说应该挂哪儿啊,”邱滢摆摆手,略有些羞涩地说,“贴大门口是不是太高调了,就像我们家没得过奖状似的。”
“铁大门上,一刮风就刮跑了,多得不偿失啊。”姜酩野又道。
“那你说应该挂在哪儿?”邱滢询问道。
姜酩野蔫儿坏道:“我觉得就应该贴那小鬼脑门上,她不是爱闹腾吗?这样她一闹腾,全村都知道她考年级第一了,省得我们大张旗鼓地宣传了。”
第99章
“你说什么?!”姜颂禾侧身上前,重新询问了一遍。
“我说奖状贴你脑门上,你再围绕着村口跑一圈,”姜酩野不怕死地重复了一遍,“这样全村就都知道了,省得你宣传了。”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姜颂禾对着姜酩野疯狂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可姜酩野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得手,每次她打他一下,他都要用同样的力道打回去。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打闹,邱滢彻底无语了,她捏了捏鼻梁,强忍住想要骂人的嘴。
她推开两个人,重新绕回屋子里。
“还打呢,”在院子里停好车子的姜万湫走近来,看着堵在门口打架的两个人,调侃道,“今晚村头有马戏团表演,你们再打下去,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姜颂禾停下动作,双眼冒着星星,道:“这大冷天的,还有马戏团表演呢。”
姜颂禾刚说完,没收住手的姜酩野一个脑瓜崩弹在了姜颂禾的头上。
姜颂禾嫌弃地转头瞅着他:“啧。”
不知悔改的姜酩野丝毫没有要道歉意思,他冲她摆了个鬼脸,然后气定神闲地转身走回了屋子。
他走到餐桌前,还不忘随手拎起一小块儿炸萝卜丸子塞口里。
“估计是想年前赚一波打赏钱,然后过个好年吧,”姜万湫道,“这年头,赚钱不容易。”
“那我打电话给铁柱说一声,让他帮我占个位置。”姜颂禾欢欢喜喜地说。
“行,”姜万湫道,“不过夜里冷,去的时候记得多穿点衣服。”
“好!”早就跑回屋子里的姜颂禾立刻答应下来。
她刚跑至餐桌前,正在偷吃萝卜丸子的姜酩野随手给她嘴里也塞了一个。
嚼着嘎嘣脆的丸子,姜颂禾一阵满足。
她竖起两个大拇指,无声夸赞了一番。
谁知下一秒,姜酩野不怀好意地笑了下,然后大声道:“妈!姜颂禾没洗手抓丸子吃。”
姜颂禾瞪大眼睛:!
“你做什么?!”邱滢拎着饭勺从厨房里走出来。
可是此刻客厅里哪里还有姜颂禾的影子。
邱滢看着坐在餐桌上的姜酩野,质问道:“你妹呢。”
“怕你打她,早溜了。”姜酩野不在意地再一次给自己塞了一口丸子道。
北方的冬天总是要靠煤炉才能挺过去,所以稍稍入冬,姜万湫就已经在客厅里把煤炉架起来了。
此时,邱滢把煤炉烧得滚烫,泛着红锈的煤炉表面,隐约能看到一明一暗闪烁的火星。
吃过饭,姜颂禾快步跑回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棉服跑出来。
“爸妈,李铁柱在村口等我了,我先走了。”
姜万湫:“行,你慢点。”
“等会儿,你把这个带上。”说着,邱滢从旁边炉子上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暖水袋递给她。
“水凉了就回家,不许多待知道吗?”
“知道。”姜颂禾敷衍地回复道。
说完,余光瞄到一旁正在安静吃饭的姜酩野,姜颂禾好心地问:“哥哥要去吗?”
“不去,”姜酩野兴致缺缺地回道,“我对黑熊走钢丝,猴子扔苹果不感兴趣。”
“不过……”姜酩野转过身子,胳膊搭在椅子的靠背上,道,“要是你上去走个钢丝,扔个苹果,或许我还能想看一些。”
就知道姜酩野说话没憋什么好屁。
姜颂禾道:“你不想去,我还不想邀请你呢,走了。”
说完,姜颂禾小跑冲出了房门。
邱滢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早点回来!”
“知道!”消失在门口转角的姜颂禾回了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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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禾的家住在村中偏后的位置,她小跑了十几分钟,才到达架好杂耍舞台的村头。
此刻,村头早早地站满了人,大人小孩,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他们将村口整个小道儿堵得水泄不通,就连路过的流浪猫都要需要跳上一旁的屋子,才能从这里离开。
姜颂禾在人群外面寻找了许久,丝毫没有看到李铁柱的影子。
她刚想放弃,最前面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姜颂禾,这里这里!”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颂禾很快在人群里捕捉到了那个声音位置。
是李铁柱
他怎么跑最前面去了?
看着中间隔着的人群,姜颂禾犹豫了片刻,最终,她还是决定拼了老命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