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生犹豫着回答,“我就是张晋升的妹妹张晋娴,我刚领完药回来,进来吧,我给你们倒水。”
说着,张晋娴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敲了几下自家门口的铁门。
很快,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一见到张晋娴便热心地问:“晋娴,怎么才回……”
话到一边,中年妇人注意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三个人,她带着疑惑地语气问:“这几位是?”
张晋娴头也不太抬地往自己家里推着轮椅,道:“他们是警察,来我们家问事情的。”
“哦……哦……”中年妇人赶紧招呼道,“你们是来调查我们家晋升他那跳楼自杀掉的舍友的吧,请进请进,赶紧进来。”
顾枳聿他们默契地抬脚走进院子。
张家的院子明显比姜颂禾他们家大了不止一个档次,瓷砖瓦墙,就连院子的地面都被细心地铺上了一层细腻的水泥。
整个院子属于正方形,院子两侧没有各种屋子,有的只是大门正对面的一间主屋。
主屋门口的两侧还各自立着一棵枣树。
怎么看都觉得必是大富之家。
“我先回屋了。”不等众人反应,张晋娴就率先推着轮椅进了主屋。
林建刚刚想叫住她,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那位热情的中年妇人打断了。
“院里有马扎,随便坐,”中年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道,“我们家比较简陋,让警察同志见笑了。”
“没有,”顾枳聿随便拎了一个马扎到自己屁股底下,他没有弯弯绕绕,道,“麻烦叫刚进屋的张晋娴出来一下吧,我们有事情问她。”
“那孩子年级小,什么都不懂,你们还是问我吧。”中年妇人赔笑着说。
顾枳聿和林建刚默契地对视一眼,也没有多为难她们。
顾枳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记录本,一边用读不出语气的声音道:“她也二十多了吧,还年级小呢。”
“不到二十,”中年妇人纠正道,“才17,我家这孩子啊,不如她哥哥学习好,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
姜颂禾小心地问:“那她的腿……”
提到这儿,中年妇人长叹一口气道:“唉,这个孩子可怜。初中刚毕业那会儿,我和她爸爸托关系给她找了个城里的工作,本来觉得是个稳当正经的工作,后面找个差不多的对象,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我们也没指望她像他哥哥一样出人头地。”
“结果谁知道,刚干了半年,她那城里的工作就遇到了个闹事儿的,被人砍断了腿。从那以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成了残疾。”
说着,中年妇人止不住哭泣出了声:“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呢。”
“就这样她那该死的老板,还不放她去医院治疗……”
越到后面,中年妇人的声音越小。
“您先冷静一下。”顾枳聿安慰道。
“行。”中年妇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情绪,“你们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我们还想问,25日,也就是前天凌晨一点,张晋升在哪里,正在做什么。”顾枳聿直白地问。
中年妇人回想了一会儿,说:“中午的时候,晋娴去医院把晋升接了回来,我们晚上的时候,在家吃了顿饭。凌晨左右的时候,晋升应该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张晋升当时在自己房间里,对吗?”顾枳聿道。
“他不可能出去的!”中年妇人着急说,“我们家距离医院有一段距离,平时我们都得坐公交过去。”
“深更半夜,哪有公交载我们过去。”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能证明张晋升前天晚上确实留在家里了吗。”顾枳聿继续问。
中年妇人细想了一会儿:“确实还有,邻居家的老王,我们前天晚上炖了鱼,打算给晋升补补身体。出锅以后发现我们根本吃不完,然后我就让晋升舀了几碗给街坊邻居送去了。”
“当时大概是晚上几点?”姜颂禾问。
中年妇人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晚上八点……对,就是晚上八点,当时外面的还有唱戏的。”
“张晋升什么病去医院的?”顾枳聿问。
“突发胃疼,”中年妇人道,“那一天他突然吵着嚷着肚子疼,还是他妹妹发现并送去医院的。”
“之前他的胃没有任何毛病吗?”顾枳聿问。
“没有,以前健康得很。”中年妇人道。
“妈,别瞎说,”屋内,张晋娴拉开窗户,大声责备道,“之前哥哥的胃就疼得厉害,只不过他害怕你会担心,才让我一直瞒着你。”
“这么大个事儿,你们怎么不早点和我说?”中年妇人对着里屋的方向大喊。
“你问我哥啊。”说着张晋娴气愤地将窗户拉上。
“这孩子!”中年妇人生气地念叨了句,最后转头冲着姜酩野他们道,“警察同志别介意,我们家这姑娘自从腿断了以后,脾气就暴躁得厉害。”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我和他爸硬逼着她去城里工作,才让她落得残疾的。所以平时没少跟我们冲,她不是对你们,你们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顾枳聿道。
“阿姨,我想问一下,25号那天,张晋升为什么会突然从医院回来?”姜颂禾紧追不舍地问了句,“是因为那天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话到一半,中年妇人恍然大悟,“是不是他想家了啊。自从我们家老大去了医院,就没回来过,也不让我们去看他,每次给医院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很好。”
“那你们就真的从来没去过?”姜颂禾问。
“没有,那孩子工作特殊,我和他爸担心去了会给他添麻烦,”说着,中年妇人怅然道,“你们也知道,小说家嘛,喜欢他的人多。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我和他爸是种地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老大呢。”
“我们啊,就不去给他添麻烦了,”中年妇人苦笑道,“只要他们两个啊,能够顺顺利利的,我和他爸,烂地里都没事。”
中年妇人口中的“两个”指得自然是张晋升和张晋娴俩兄妹。
“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张晋娴烦躁地再次拉开窗户怒吼道。
“知道知道,不说了不说了。”中年妇人擦干眼泪继续道。
姜颂禾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里屋的方向。
“他们兄妹的感情很好吗?”姜颂禾问。
“嗯,挺不错的,”中年妇人热络地说,“他们俩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
姜颂禾慢条斯理地从里屋收回目光,她冷不丁道:“我和我哥的关系就不好,我们俩天天打。”
一句话,像是将中年妇人的距离拉进了,她道:“你们俩是亲兄妹,干嘛不互相让着些?”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姜颂禾说,“我们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这孩子。”中年妇人故作嗔怒地瞅着她。
“阿姨,我挺好奇的,那个晋娴姐姐一次都没和晋升哥哥吵过架吗?”姜颂禾话锋一转,“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能信的?”中年妇人没防备地说。
“就像牙齿总会咬到肉,一家人相处如果一直和和气气的,那才假呢。”姜颂禾道,“除非你们不是一家人。”
“一点摩擦没有是不可能的,”中年妇人语重心长地说,“就比如前几天,晋升刚回来的那一天,俩人就闹过口角,只不过俩人吵了五分钟后,就各自道歉和好了。”
“所以啊,减少摩擦的方式,是兄妹之间相互体谅,只有相互理解对方的难处了,才能和平相处。”
姜颂禾挑了挑眸子,道:“哦?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吵架?”
中年妇人细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因为张晋升舍友的事情,听说啊他……”
“妈!我都说了不是,是你听错了,你怎么还瞎造谣啊。”张晋娴重新对着屋外大喊。
“小孩子问起来,我能不告诉她嘛,真的是。人家是问你们兄妹俩为什么不吵架,”中年妇人责备道,“我是夸你们相互体谅,脾气好呢。”
“说了又生气,夸又不让夸,不识好歹。”
“那你知道张晋升的舍友出事了吧。”姜颂禾严肃道。
中年妇人愣了愣神,回答道:“知道啊。”
“这件事村子里都传开了。”
“他死了,”姜颂禾示意了一下里屋,道,“并且,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家闺女跟我们警方隐瞒了一些线索,所以麻烦你叫她出来一下,我们有问题要问她。”
第83章
中年妇人被姜颂禾严肃的眸子吓了一跳,她着急道:“这可不兴说,我们家俩孩子老实本分,没可能牵扯到任何案子里的。”
“我只说张晋娴又没说张晋升,你紧张什么啊。”姜颂禾道。
“让张晋娴出来一趟吧。”顾枳聿强硬着说。
中年妇人有些为难,犹豫半响后,她起身走去了屋子把张晋娴连带着轮椅推出来。
张晋娴别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推至三人前面,顾枳聿才问:“25号那天,你为什么要把你哥哥从医院里接出来?”
“他给我打电话说不想住院了,想回来,我就把他接回来了。”这次的张晋娴完全没了先前的张扬,她弱弱地说。
“为什么这么巧,寇昇刚去世,你哥哥就想回来了?”顾枳聿问道。
“凑巧,”张晋娴道,“我又不会预卜先知,怎么可能猜到寇昇会死?”
“为什么是你去接的你哥哥,而不是你家里人去?”林建刚从笔记里抬出头,问。
“他们年级大了,腿脚不方便。”张晋娴快速回答。
“腿脚不方便的是你吧,”顾枳聿道,“而且,你妈妈多年种地,体力比正常人都好得多,你的这个理由牵强了吧。”
张晋娴像是被逼急了,她说:“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医院啊!我跟寇昇不认识,他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晋娴生气的吼音带着几分颤抖,身体不自觉前倾,保持攻击状。
双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使劲儿地拍打着。
姜颂禾从侧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抱歉啊,我女儿情绪不是很好,”中年妇人赶紧推着轮椅后面的扶手,“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等一下。”久久不说话的姜颂禾冷不丁阻止了句。
“啊?”中年妇人的脚步倏地停住。
“你认识他!”姜颂禾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几分沉稳内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