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韦曼丽念了句阿弥陀佛,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你们把我儿子抓了?他还吸毒了?”
“是。”唐辞稳重地说。
宫成功和宫和都不可置信地挑起了眉头。
”韦曼丽神色极为惊惧,慌张去拉丈夫的袖子,“不是的,我儿子只是有点顽劣,绝对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老公,你说话啊!你想想办法,对,给省里的熟人打个电话——”
然而宫成功却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徐徐上扬,落在了身着便衣的季银河身上。
自昨天上午在成功瓷业扫过一眼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小姑娘。
宫成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面熟。
“你是……季建国的女儿?”
“我是。”季银河坦荡承认,然后向身后的一众同事解释,“我爸曾经给宫先生开过车,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老季他,现在怎么样?”宫成功抬起手指推了推镜框,神色出现一丝柔和的波动,“提起过我吗?”
“……”季银河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爸挺好,没提过您。”
宫成功后靠回沙发靠背,失望地叹了口气。
“老季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啦,老公,你要想叙旧咱可以回头慢慢叙,先把儿子捞出来啊!”韦曼丽瞪了季银河一眼,拉着丈夫的手去拿茶几上的大哥大,“打电话,快!阿和,劝劝你爸!”
宫成功却把胳膊狠狠抽回来,盯着季银河说,“我会有这么一天,你爸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季银河哭笑不得,“真没有啊!”
“行了,说正事!”唐辞打断欲言又止的宫成功和抱着大哥大的韦曼丽,“宫先生,你知道你儿子通过你们成功瓷业的瓷器和榕树巷仓库贩卖合成毒品‘红龙’吗?”
“……什么?”宫成功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惊讶,“这没出息的小子……能干出这种事?”
众人:“…………”真不是亲生的吧?!
其实宫谐确实不是宫成功的骨血,那封出现在他书房的信,正是他听闻流言蜚语之后,请私家侦探对当年情况作出的调查。
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还替别人养儿子,龙傲天觉得颜面尽失,又想维护那岌岌可危的男性尊严。
承认是不可能公开承认的,在韦曼丽痛哭流涕的请求后,他答应继续养着宫谐,让他任职成功瓷业的销售经理。
但他暗暗发誓,绝不会对这个混小子多上一分心。
宫谐在外面混世也好,花天酒地也好……只要不打着公司的旗号招摇撞骗,他根本不会往心上去。
哪怕刚才听说他贩毒,宫成功也以为就是跟狐朋狗友一起搞点叶子分销。
谁能想到他竟然胆子这么大,竟敢利用公司的产品和仓库卖白粉啊!
唐辞不厌其烦地案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并询问他们认不认识齐航和林菲。
“都不认识。”宫成功陷入对自己心软的悔恨中,直直摇了摇头。
唐辞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两个人。
宫和没有正面回答,垂眸想了想,只问:“榕树巷那个仓库不是早就没人用了吗?”
“怎么没人用!我们就是在那里找到了成箱的毒品!”崔彬大掌一拍,“不止如此,我们还发现了一起命案,怀疑与宫谐有关!”
“不可能!我儿不会杀人!那个谁之前不是请过律师吗?我们也给儿子请一个!”韦曼丽目色愤恨,不顾宫和的阻拦,重重拍了把丈夫的肩。
季银河看着她睡衣轻薄布料下结实的肌肉轮廓,微微眯起双眼。
那晚在案发现场,她和叶晴根据死者受伤情况,判断凶手力气很大,足以挟制年轻的齐航,因此推测凶手是个男人。
可是她漏了一点,有健身习惯的女人,只需一点技巧,也完全不比男人差。
难道杀齐航的,就是韦曼丽?
季银河将视线紧紧锁在女人身上,试图寻找新的破绽。
而宫成功此刻站起身,拿出龙傲天的气魄。
“今晚就不必再说了,不管宫谐有没有杀人贩毒,这件事已然事关我成功瓷业的名誉,等我的律师吧。”
唐辞和崔彬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收队。”
大家鱼贯往别墅外走,季银河跟着大部队迈了几步,忽然转过头,轻声喊了句“宫叔叔”。
宫成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愤怒的情绪淡去不少,“怎么了?”
“我爸爸提过您的。”季银河微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不出任何异常,“他说您和太太都喜欢收集手表。”
“是啊,难为他还记得。”宫成功脸上流露一丝伤感,“当年我的第一块表就是天欣送给我的,后来和曼丽结缘,也是因为在香江看上了同一款表……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手表柜?”
“小季姐……”大家都已经上车了,落在最后的小伍轻声喊了一句,随即被赶过来的陆铮打断。
“去吧,我们就在外面,等你。”
季银河看着陆铮温柔坚定的瞳孔,一脸安心地点了点头。
她深吸口气,在韦曼丽不快的目光中,跟着宫成功走进书房。
韦曼丽应该是个很喜欢日光浴和户外运动的人,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白色手表晒痕,从形状来看,这支手表的表盘是圆形的,约一元硬币大小。
可前两天盯梢时,季银河记得很清楚,她腕上一闪而过的是一条黄金手链。
一个常年佩戴手表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换成手链。
会不会因为她在案发现场沾染了不好擦除的痕迹?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季银河的目光在表柜上逡巡,一眼锁定了一支深色牛皮表带的银色劳力士!
“宫叔叔,这只表好看!”
“眼光不错啊!瑞士产的劳力士,这是我送给天欣的定情信物,后来曼丽喜欢,便送给她了。”宫成功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我拿出来给你仔细瞧瞧?”
“好哇!”季银河笑眯眯点头。
*
三队的桑塔纳已经驶出了镜湖山庄,只剩下大吉普还停在路边。
唐辞从主驾上探出脑袋来,朝小伍招了招手。
“怎么回事?”他焦灼地问,“小季怎么还没下来?”
小伍为难地看向门口,陆铮还淡定地站在那儿眺望星空。
“那个,陆老师说让我们别急,再等等。”
唐辞看了眼手表,解开安全带,“这一家子都不正常,我上去把她带下来——”
别墅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飞快跑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塞进陆铮掌心。
唐辞赶紧把几个人都拽上车。
“韦曼丽的手表,不是偷的,是我找借口从宫成功那里借来的。”季银河跌坐在后排,咻咻喘气,“我在手表表带的缝隙处发现了……血迹!”
*
次日,市局解剖室。
“很遗憾,这个表带上的血渍是AB型血,与死者的O型血不符。”叶晴将报告递给唐辞,“不过我托人民医院的朋友问过,韦曼丽和宫谐在那边的档案里记录的是B型血——所以表带上的血迹,既不是死者的,也不是韦曼丽本人的。”
“……”
唐辞动作幅度很大地将那张薄薄的报告翻来覆去,皱着眉看上面的每一个字眼。
程漠说:“会不会是宫家其他人的血?”
“不好说。”唐辞回忆昨晚的情形,“每个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口。”
“……难
道是林菲?”季银河喃喃道,“昨晚问他们认不认识齐航和林菲时,只有宫成功一个人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宫谐说林菲早就跑了,就像齐航一样无影无踪的消失了——也许她也被杀害了呢?”
大家看着季银河,一时都没有说话。
“唐队,我还想再去探一探韦曼丽和宫成功的口风!”季银河神色认真,“我可以借着归还手表的名义——”
“不行,太危险了。”唐辞摇头,“而且你对林菲的揣测太过武断,小季,你的直觉确实很准,但步子不能跨太大,兴许她人好好的,只是离开汉东,去别的地方发展了呢?”
“你说得对……”季银河没有争辩,而是慢慢思重复着唐辞的话,“我得先弄明白这是不是林菲的血……”
她转身回了办公室,站在黑板前想了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在凌晨镜湖山庄问询时,宫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小季同志打了个响指,一把拉住刚刚走进来的陆铮。
“陆老师有空的话,就陪我一起去找宫和吧!”
*
“……又来找我,有何贵干?”
成功瓷业副总办公室内,身着西装的宫和优雅喝茶,脸上没有丝毫疲惫的痕迹。
季银河目光扫过摆在桌边的拐杖。
“也没什么,昨晚回家后,我和我爸说起你……身体抱恙,他老人很关心你来着。”
宫和锋利的眉头微微松开了点,“谢谢季叔关心,我挺好的。”
“那你以后还能……不用拐杖走路吗?”
宫和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小时候每次坐季叔的车,他都会请我吃奶糖,那时候我妈走了,我爸忙着追求韦阿姨,我觉得季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说我长大了就可以跟他学开车,世界有多远,我就能走多远……可现在没了拐杖,我一步都走不了了……”
季银河唏嘘,“是意外,还是……”
“……这就没必要告诉你和季叔了。”
季银河忙说:“我没别的意思,我身边这位陆铮是省厅来的专家,对痕迹学很有研究,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马场附近寻找线索……如果你对那场意外心存疑惑的话,陆老师可以或许可以帮帮忙。”
原来把他叫上是当筹码来了,陆铮略带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朝宫和亮出证件,“嗯,我在省厅技侦部门,有时去公安大办讲座,你应该可以查到我名字。”
宫和十指相扣,定定把她和陆铮看了两秒。
“两位警官,我想你们过来,肯定不是叙旧的,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他顿了一下,“我会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
“林菲。”季银河立刻报出这个名字,“你认识她,对不对?”